此番只是接親,九月十五另有婚禮,然而排場還是很足。
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見儀仗冠蓋繁復(fù)華麗,八轅馬車皆以絳紅色錦緞裝飾,喜慶而端莊大氣,氣勢不凡。
百姓如潮涌一般擠過來,堆砌在官道兩側(cè),人群里南宮丘岳早就找尋過來與與秦念初肩并肩站著,見她不回應(yīng),他也只好克己守禮,裝作無事一般,在耳邊絮絮叨叨給她解釋禮儀,湘國雖是嫁郡主卻以公主之儀相待,因此特賜了八轅馬車,今日只用絳紅但是成婚當(dāng)日可用正紅。
秦念初心里尚有略嫌劇烈的心跳,并不接他的話茬,只將視線遠(yuǎn)遠(yuǎn)放出去,試圖找到儀仗里的駱問笙,好在自己個頭不矮,找尋起來不算費力。
儀仗隊漸漸走近,順著從頭往后看,開道鑼、回避牌、迎親牌、冠蓋傘、華彩旌、鉞斧鐙。一支吹鼓隊,樂工統(tǒng)一扎黑絲頭巾,著穿白練襦,紫綾袴,披緋帔,整齊劃一,樂器有銅鼓、羯鼓、橫笛、洞簫、銅拔鳳首箜篌等,其余倒不怎么認(rèn)識。
曲子也不是那種歡天喜地的,像是端莊大氣的宮廷禮儀樂曲,曲風(fēng)雄渾典雅,肅穆威儀,又夾雜了些南風(fēng)里活潑的山野氣息。
秦念初逐漸被這吹鼓隊吸引,兀自盯著里面的精美樂器只覺有趣,直到八轅馬車全都進(jìn)了視線,前有領(lǐng)轎婆一人,貼身侍女六個,另有兩排年輕侍衛(wèi)配了刀劍左右護(hù)著從眼前走過,秦念初被侍衛(wèi)隊里的駱問笙拿凌厲眼風(fēng)一掃,才回過神來,趕緊報之以親切的微笑。
不料,隨后過來的騎在高頭大紅馬上的俊朗公子進(jìn)入眼簾,將秦念初驚得魂魄飛天。
那,那,那不是向遠(yuǎn)嗎?
天旋地轉(zhuǎn),這下是真的僵在原地了。
華麗的儀仗直沖宮門迤邐而去,人潮漸漸散開,恢復(fù)了往日的繁華,只是相比于剛才的喧鬧,此時顯得安靜許多......
南宮丘岳看著依然站在原地發(fā)呆的秦念初,十分不解,等了許久,還不見她眼神收回,叫她幾聲也不應(yīng),有些擔(dān)心,轉(zhuǎn)到她面前去拿手在臉前頭晃晃:“你怎么了?不過半個月沒見駱問笙,就這般牽腸掛肚嗎?......喂,叫你呢!他一會兒送完郡主就回府了,你若想念他趕緊回去等著便是。喂!......”
秦念初喃喃開口:“剛才,馬背上那個是誰?”
“剛才好多匹馬,你說哪個?”
秦念初終于收回眼神,轉(zhuǎn)頭盯住南宮丘岳,她很想穩(wěn)住心神,然而還是忍不住眼中漸漸濕潤:“莫不是你們口中的高將軍?”
“你這是怎么了?”南宮丘岳看她臉色實在不好,卻又等不來回答,想想還是接著答疑,“你問的可是高傾遠(yuǎn)?下月與郡主成婚的就是他,傾遠(yuǎn)大哥少年成名,如今已是身居正二品的征西將軍,屯兵十萬,駐扎長安,是京中子弟們心目中的大英雄,他與楚二哥哥一同長大,與我也頗多來往,你竟頭一次見他嗎?不是,我怎么覺得是見過的......”
秦念初聽不進(jìn)去那么多,只聽見高傾遠(yuǎn),成婚......
剛才人群中那一眼,她沒認(rèn)錯,雖然身著古裝,頭挽黑發(fā)戴著玉冠,絳紅色飛鳥紋飾的大氅華麗驚艷,可那眉飛入鬢,雙目迷離,嘴角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尤其右眼角下一顆淚痣黑漆漆灼人眼,可不就是她的向遠(yuǎn)?
她的第一反應(yīng)是他也穿越了,她想上前相認(rèn),抱著他痛哭大喊,說我是念初啊,我不是什么駱問菱,而他似乎真的感應(yīng)到了什么,勒了勒韁繩扭頭看了一眼,那一眼,讓她幾乎崩潰了,眸子陌生,且有凜凜寒意。
她看著他遠(yuǎn)去的背影失神了很久,以至于根本沒聽見南宮丘岳在叫他,她不明白,如果認(rèn)識,為什么陌生?如果不認(rèn)識,哪來的寒意?
她的長相并沒有變,她能一眼認(rèn)出他來,他就不能嗎?還是說他只是失憶了......秦念初最不愿去想的另一個答案便是,這是真的輪回,他并不是他。
回去的路上,秦念初整個人都失魂落魄的,根本不記得南宮丘岳在耳邊絮叨了些什么,這個少年世子,初識還囂張凌厲,隨后對她親和起來,尤其剛才有了那若有似無的一吻,顯然拿自己不當(dāng)外人了,話又軟又糯,密密匝匝地說這說那。然而此時的秦念初哪有心思聽他說話,如行尸走肉一般跌跌撞撞回了園子,甚至都不記得在翻墻回來的時候南宮丘岳借著懷抱的時機(jī)又蹭了蹭她的耳垂。
兩個丫頭趕忙上來迎著,她神色不郁,問什么也不答,南宮丘岳只好向二人解釋,卻只說是看見駱問笙回來太激動了,午飯也沒吃,路上買了些糕點帶回來,將她引到窗前坐下,雖還是擔(dān)心,又沒有理由逗留,勸她吃過東西歇歇午覺,這才離去。
秦念初飲了一盞茶,吃了一塊栗子糕,腦子清明許多,趕緊起身去翻書,不管高傾遠(yuǎn)是穿越還是失憶,有沒有一種可能,高傾遠(yuǎn)就是駱問菱的情郎?那就方便多了。
可如果是,駱問菱怎么會跟晏楚兜搭上,不過因此倒能解釋高傾遠(yuǎn)眼中的寒意,但是那種陌生又是怎么回事呢?當(dāng)然,如果不是他也好,作為秦念初,她多少有些吃醋,當(dāng)然希望他只是她一個人的向遠(yuǎn),駱問菱是自己,也不是。
秦念初曾很慶幸駱問菱有讀書做筆記的習(xí)慣,可從沒有像此刻這樣既慶幸又緊張,她想要找到蛛絲馬跡,卻又怕看到果真如此,如果高傾遠(yuǎn)和駱問菱真的有什么,她該怎么辦?欣慰?吃醋?
可是不管怎么說,她的確很感激高傾遠(yuǎn)的出現(xiàn),之前一直想著解了眼前的困局,終于有一日不用再跪了,自由了,卻像突然沒有了目標(biāo),不知道該依仗什么在這異世堅持下去,如今出現(xiàn)了高傾遠(yuǎn),仿佛又為她注入了一劑靈藥,難過也好,傷情也好,她總歸是打起精神來了。
可是這樣滿滿一壁書,什么時候翻完?
購書,笙伴......
出游,笙伴......
過節(jié),笙伴......
刺繡,笙伴......
日常,笙伴......
這駱問菱的人生真是乏味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