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 袖容出嫁
到了正月初八,孔家的花轎抬入了家里,孔貞干一身紅色喜袍加身,騎著馬站立在門口。
屋內(nèi),娘和嬸嬸正哭著看著她
袖容跪下,一席紅色的對襟長袍,鳳冠霞帔皆穿于身。娘,女兒今朝嫁,還請娘和各位長輩能保重身體。
我上去扶起她,袖容,這是姐姐的一點(diǎn)心意,你拿著!我遞了一個(gè)梨木黃花盒給她……里面是一些地契還有莊子
姐姐,我不要!姑姑給了我很多您留著給孩子們呀!袖容搖搖頭,不肯收,我讓她身邊的媽媽拿著,走吧,姐姐扶你上轎。
娘替她戴上了紅頭蓋,上前來,佳吟,我來扶你妹妹上轎吧,你懷著身子不方便!遂又遞了個(gè)眼神給逸塵,逸塵就扶住我慢慢跟在身后。
走到了門口,喜娘扶著她進(jìn)了轎子
迎轎子的送親隊(duì)又吹起了喜樂
周邊的百姓都知道建昌侯嫁女,可如今張家已經(jīng)大不如前了,甚至還落了獄,紛紛悄悄議論
年紀(jì)大點(diǎn)的婦女:你們說這孔公子圖啥?明明建昌侯家都已經(jīng)落敗了還求娶她家的女兒
琵琶對襟的女人:好歹,還有個(gè)太后娘娘呢,還不算很落?。?p> 大袖衣的女人:人家是餓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落魄了也比一般人好些!
老婦孺道:嗯,這孔家還真是孔氏高門不在意女家門第幾何。
一群熙熙攘攘的推鬧聲中,送走了迎親的隊(duì)伍,建昌侯府此后,再無任何喜事再辦。
神武門之上
泰嬤嬤,袖容走了嗎?
回娘娘,花轎已經(jīng)到了城門了!
嫁了好啊,嫁了就不必面對家里這么多煩心事了!
娘娘,皇上待您真的……
他只是想要權(quán),想要做個(gè)真正的皇帝,就拿張家開刀,所有一切都是沖著哀家來的。哀家已經(jīng)這么低了,她是不是想等到哀家死了才能平息這所有?
泰嬤嬤站一旁道:太后,瞧您說的,哪有的事??!
外人眼中,哀家教子無方,獨(dú)寵蠻狠,善妒跋扈,囂張恣意,縱容親眷護(hù)短成癡。她長長的眼睫毛重重合上,看著皇城底下那些成雙成對的男女,來日,只叫我做俗世的女子,再不做皇城的太后了,與孝宗來世一生一世做一對普通夫妻。她眼角劃過幾道淚痕,城樓上很大風(fēng),刮得她們主仆的袖子直晃……
吹了半日的風(fēng),太后才道:回去吧,洲洲還在宮里等我們!
好,老奴扶著您回去。
下了神武門城口,守衛(wèi)紛紛跪著行禮。
太后走過西長房,走到了延春閣一路走著走著,看見許多宮人在打掃,越走越落寞。索性,停在了雨花閣里道:泰嬤嬤我走不動了,歇一歇吧
好,太后娘娘
此時(shí),慈寧宮夏皇后正等著太后,忽然看見了一個(gè)孩子笑聲。她尋聲而去,看見了正在院子里玩的洲洲。一旁太監(jiān)正追趕著他,大聲道:公子公子您慢點(diǎn)!忽然,他一頭直直扎入了沅煙的懷里。
洲洲后退幾步,眼神認(rèn)生的看著她
沅煙蹲下來,笑著道:你就是洲洲吧?等仔細(xì)看了,忽然愣住了,洲洲的鼻梁還有眼神,像極了一位故人。頓了頓,她不可置信的又回過神來。
姨姨,你也住這里嗎?
后面的大宮女道:這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洲洲有些不解,撓撓腦袋……
沅煙笑著蹲下道:洲洲,喚我姨姨好不好?
姨姨,也認(rèn)識我爹娘嗎?
當(dāng)然啦,姨姨跟你娘是很好的朋友呢!沅煙牽著他,慢慢走出了宮殿,宮里老嬤嬤道:太后娘娘有令,王公子沒有在她陪同下不許出慈寧宮。
噢,這樣!沅煙扁了扁嘴,那我們就在院里玩好不好?
好。洲洲自己先玩了起來,滿地的空竹,不倒翁,鐵環(huán),泥人,投壺,蹴鞠,兆鼓,九連環(huán)孔明鎖,蠟人,五絲哨琳瑯滿目……
沅煙看著洲洲的樣子,心里存了疑慮
待到太后回來
沅煙先行了禮還道:母后,兒臣有一件要事想問,說著她遣退了身邊的宮女太監(jiān)……泰嬤嬤可否回避?
太頭看了看,泰嬤嬤不是外人,泰嬤嬤卻十分識相,公子外在頭獨(dú)個(gè)玩呢,奴婢不放心的要去看看,奴婢先告退了
沅煙,你有何事她們都已經(jīng)退下了。
她看見了左右沒人,上前,附在了太后耳根旁用只有兩個(gè)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問道:母后,您沒覺得,洲洲他跟武宗長的……
太后的眼神立馬警惕,全身寒立,洲洲,只是佳吟故人的一個(gè)孩子,覺得可憐就收養(yǎng)了回家,眼下不忍我一個(gè)人孤獨(dú),就送進(jìn)了宮來。母后,您瞞得了別人,瞞不過我,我是武宗的枕邊人,洲洲長得如此像他,我豈會看不來了,雖我與武宗名存實(shí)亡……可是,母后我還是有眼睛看得見的母后。說著,沅煙跪倒,抽噎的道:母后,您告訴我,我就是死后下去那邊見了他,也好同他說說。
洲洲到底是不是……?她含著淚,低聲細(xì)語
許久,太后淚眼婆娑朦朧恍惚,什么也沒說只當(dāng)是默認(rèn)一般,你是厚照的皇后,如今新帝登基一尊稱了獻(xiàn)王難為你了這皇后的位份是處在風(fēng)口浪尖的。
沅煙得到了答案,她只想得到太后一聲首肯,既沒有否認(rèn)那便代表著——
旨意下達(dá)到了叔叔昌國公府里,革爵,降南京錦衣衛(wèi)指揮同知,帶俸閑住。叔叔臨走前,還去牢獄中看了爹
兩兄弟抱頭痛哭,姐姐叫我們拖累,在后宮里,叫嘉靖皇帝擠兌了,以為拿住了我們就可以逼姐姐低頭。我呸!
延齡,我要走了,你要保重??!別再在獄中罵潑皮了,這樣只會惹得皇上更加厭棄咱們家。你想想宗說宗儉,想想女婿,為著他們別再罵了。
爹端起一壺酒,哥哥,我敬你一杯,等我出去咱們接著喝,你不是在老家置了幾塊地么,等我出去后,咱們也耕地,做做農(nóng)活,再不來京城了!
好!叔叔也執(zhí)酒跟牢內(nèi)的兄弟喝著,兩個(gè)隔著獄門,一個(gè)白衣囚服,一個(gè)素服大衫。
哥哥你慢點(diǎn)
誒,好!
爹看著叔叔……鶴齡回頭搖搖手,行了,我走啦!
看著鶴齡走去,直覺告訴延齡心中起了很長一陣悶悶的疼痛
這邊,立刻便有人將兩人的言論遞去了乾清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