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雨中
戴蘭西面的曠野中，大雨傾盆而下。
一架由四匹大山羊拉著的木板車正在坑洼不平的泥濘道路上行駛。車上的貨物堆得很高，并蓋著棕色的篷布。由于貨物太重，羊車的速度非常緩慢。
突然一陣劇烈的顛簸，羊車的車輪陷進了一個爛泥坑，而貨物上的篷布也被抖落了。一個巨大的銀白色金屬球體暴露在了雨中，這赫然是李希和喬治降落在哈伯斯山中時所使用的逃生艙。
之后，三個男人從車上下來了，他們想將車輪從泥坑中推出來，但忙活了半天也沒能成功。
一時間，拉車的大山羊們在雨中怡然自得，但推車的男人們卻有些苦不堪言。
“用力啊，你們這些蠢貨?！辈榭思饴暯械?。
“你說的輕巧，你為什么不下來和我們一起推?！奔s翰停下了推車的動作，站直了身體，用手擦著光頭上的泥點子?！罢媸窃撍溃瑸槭裁创禾鞎羞@么大的雨！”
“我得保護這寶貝別被撞壞了。還有，仔細留神天空，就我們這里雨最大。看到戴蘭和山里的方向了嗎？那兩邊的天色明顯比我們這里亮?！辈榭俗谀景遘嚿?，愛惜的抱著銀白色的巨大金屬球。
“可是我們這里為什么會下這么大的雨呢？”約翰還是問道?！拔抑来魈m和山里雨小，但我就想知道為什么我們這里雨這么大?！?p> “呃……我不知道?！辈榭司従徴f道。
而另一邊，艾倫和亞當(dāng)也停下了手上的活，在一起說起了話。
“我不明白……我們?yōu)槭裁捶堑冒堰@東西弄到戴蘭去?！眮啴?dāng)摸著臉上的疤，對著一旁的艾倫說道，雨水讓他的疤痕癢癢的。他的聲音很小，因為他怕查克聽到后又開始尖叫。
“還不是查克說這玩意值錢，我們賣了這東西就能換個別的營生?！卑瑐愓f道。
“可是我們不是看過了嗎？這里面什么都沒有。會有人想要一個大鐵殼子嗎？”約翰也加入了討論。
“要我說，我們不如把里面的那兩個椅子拆下來，整個東西太重了，我們先賣椅子。如果值錢，我們再把其他東西拿出去賣。用不了多長時間我們就能把這東西賣干凈……”亞當(dāng)提議道。
“蠢貨！你在胡說什么！如果把這東西拆了不值錢了怎么辦？”查克大叫著從車上跳下來。
這一刻他為自己靈敏的聽力、對于團隊的責(zé)任心以及清晰明確的認知水平而自豪不已。
“好吧，好吧。就算如你所說，這東西真能賣上價格?！卑瑐悢Q了擰蓄滿雨水的胡須，說道。“但這玩意畢竟是喬治先生的東西。我們這樣把它賣了真的好嗎？如果他找不到這東西，肯定會拿我們出氣的?！?p> “我不是說過了嗎！他還在老大那里做客呢，我們都出來幾天了，也沒人來追我們，說明不管是大個子還是老大都不在意這個東西?！辈榭寺牭竭@話，臉上露出了擔(dān)憂的神色，但隨即就恢復(fù)過來。
“如果他們都不在意，是不是就說明這玩意根本不值錢呢？”約翰從另一個角度表達了他的看法。
“這……”查克有點被問住了。
于是四個人同時陷入了沉默。唯有雨水還在稀里嘩啦下個不停。
“我說，你們這幾天光顧著把這東西往戴蘭拉，就沒人想過這個問題嗎？這已經(jīng)是第四天了?！辈榭苏Z氣平淡的說道。
“我倒是想過，但我每次想說話的時候，你就說‘閉嘴！我們得快點，到戴蘭后我們就有錢了’?！卑瑐悓W(xué)著查課的語調(diào)說道。
“唉……”四人發(fā)出了長長的嘆息。
“現(xiàn)在也不要想那么多了，我們離戴蘭只有幾十里路了。”查克鼓舞著士氣。“不管這東西能賣多少錢，我們都得試試，要不然不是前功盡棄了嗎？”
“對??！”
“說得對！我們得堅持下去！”
“一起加油！一定要到戴蘭去！”
但幾人給自己打完氣以后，看了眼深陷在爛泥坑里的輪子又不自覺得同時嘆了口氣。
“唉……”
……
哈伯斯山，哈諾隘口外。
星星點點的雨滴正在飄落，長長的強盜隊伍綿延著向山外進發(fā)。這些強盜們的表情都是一臉狂熱，仿佛他們要去做什么偉大的壯舉一樣。
道路一旁，站著兩個男人。其中一人騎在一匹大山羊背上，而另一個則站在一旁。
“馬倫大人，所有的隊伍都集結(jié)好了?！币簧砜季空b的霍克恭敬地向著羊背上的魁梧男人稟報著。
經(jīng)過高級受福者馬倫幾天的控制和思維塑造，霍克已經(jīng)變成了鐵幕教會的狂信徒。
“準備出發(fā)吧，我要求所有人在明天黎明前抵達戴蘭?！?p> “可是……大人。我們過去的路上這雨會越來越大。我們的火藥會受潮的，我們沒有那種密封性特別良好的容器。”霍克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話說出口，他希望鐵幕教會的行動一帆風(fēng)順。“而且……”
“你這蠢貨！給我老老實實的服從命……”馬倫怒道。但很快他的話就被打斷了。
“親愛的馬倫，為什么要這么生氣呢？沒必有為一件注定失敗的事情怒火中燒吧？”格魯特陰冷如墓穴回音般的聲音突然傳來。
而隨著這個高級受福者的出現(xiàn)，霍克的表情完全凝固在了臉上，仿佛變成了一個人偶。
“哼，你是想來搶我的工作？我還真不知道你也向往失敗?！瘪R倫用低沉的嗓音刺了格魯特一句。
“你這么說可真讓我傷心，我可是專門來關(guān)心你的?！彼谋砬樗坪跽娴暮苁軅?，但語氣卻聽起來像是滿不在乎。
“得了吧，收起你假惺惺的表情。這里是我的教區(qū)，如果你真的想關(guān)心誰的話，就滾回略瓦克，去找你的小崽子們！”馬倫寬大的胸廓劇烈起伏著，突然爆發(fā)，沖著格魯特吼道。
“好了，好了。是我不對，我這就走?！备耵斕厥救趿?，轉(zhuǎn)身向著山中走去。
隨著格魯特逐漸遠去，霍克也恢復(fù)了神智。
不過馬倫已經(jīng)沒有心思呵斥他了，只是對他吩咐道：“我剛說的你都記住了嗎？去催催后面的家伙，讓他們走快點?！?p> “可是大人，沒有坐騎的幫助，這是不可能完成的啊?！被艨苏f道。
“去做事！”馬倫低沉的聲音如同悶雷般響起，臉上又掛上了慍怒的表情。
“是，是，大人。”霍克連忙低下頭快步向著強盜們的隊伍走去，同時祈禱著自己沒有真的把這位主教惹毛。
看著霍克離開的背影，馬倫突然恢復(fù)了平靜。
“你對你的同僚態(tài)度還真是惡劣呢?！币粋€聲音在他的腦海中突然響起。
“我只是嘴上對他不夠禮貌，但格魯特是想讓我死?！瘪R倫默默地回應(yīng)著。
“呵呵，這么多年不見，鐵幕教會還是老樣子。真是太有趣了！”
馬倫沒再回應(yīng)，只是用大腿夾了夾羊腹，便踏上了路途。
而另一邊，格魯特走過隘口，突然停下腳步。接著，他釋放了暗影通道神術(shù)，進入了道路不遠處的一個山洞中。
“喲，安東尼奧，你看到了嗎？馬倫還真是懶惰，竟然還騎乘坐騎?！彼_口說道，語氣十分戲謔。
“我沒想到你竟然會在表面上向馬倫服軟?！卑矕|尼奧嘶啞的嗓音在黑暗陰冷的山洞某處響起。
“你也說了是表面上，讓他高興高興又能怎么樣？”
“呵，我有點好奇你這個時候來見他是為了什么?！?p> “你不是知道我是個喜歡在生死邊緣試探的瘋子嗎？你可以猜猜看?！?p> “呵呵，誰能讓你死？就憑馬倫？”安東尼奧問道。
在高層和巡檢主教團的眼里，馬倫和格魯特完全沒有可比性。
“誰知道呢？也許想讓我死的人是你呢？”
陰冷的山洞中的氣氛突然變得更加死寂，空氣似乎都要凝固了。
“哈哈哈，開個玩笑?！备耵斕赝蝗恍Τ隽寺?。“告訴你個秘密，我發(fā)現(xiàn)馬倫和一個陌生人有接觸哦。”
……
喬治撐著一把漆黑的大傘，站在路邊皺著眉頭。此時他正焦急的等待著查克四人的到來。
三天前，他乘著逃生艙到了魯什本，并在降落后遇到了伊蓮和四個強盜。
那時他答應(yīng)了伊蓮的請求，以保鏢的身份跟著小姑娘和強盜們?nèi)チ四貭I地，并毫不在意的把逃生艙和李希的尸體扔在了腦后。
拋去笨重的逃生艙不提，他現(xiàn)在回想起來，覺得自己當(dāng)時好像下意識的沒有去管李希的尸體。而伊蓮和強盜們也都沒去提如何處理它。喬治聯(lián)想起一直縈繞在他心頭的那股危機感，就覺得事情可能沒那么簡單。
他在車上問過伊蓮了，小姑娘說她認為身為好人的喬治，殺掉的人一定是壞人，所以就沒管。這個回答并不能讓喬治滿意，所以他決定問問強盜們。
當(dāng)然，強盜們在他這么一個看起來就很有威脅的人面前不去管一具尸體，好像是很正常的事。
不過為了印證他心中的猜測，他還是決定中途下車，并告訴露西婭等人自己會晚一點去戴蘭找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