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防營大牢中,就連行動不便的文彪,被這呼聲引得都忍不住出來一探究竟。
自打他被辛雨打斷了肋骨已經(jīng)過去數(shù)日,這些天行動不便,嚴(yán)虎吩咐了兩個獄卒軍醫(yī)照料日常起居。那軍醫(yī)只懂些刀砍斧傷之類的外傷,對于這種軍旅生活中罕見的肋骨斷裂束手無策,只能給文彪搞了些內(nèi)服藥物。
好在文彪多年的山匪生涯早已讓他練出了一身比常人強得多的恢復(fù)能力,現(xiàn)在雖然行動不便,不敢深呼吸以免再扯裂肋骨,但已經(jīng)能下地走動了。
聽到文彪的命令,兩個獄卒便跑過來攙著文彪緩步走了出去。城防營地勢較低,看不見白鹿山頭,但是倒也看得清這百里祥云和萬丈彩光。
“這…這是…”
文彪盡力控制住砰砰直跳的心臟和劇烈呼吸,以免讓碎骨刺破心肺。他此生從未見過如此壯麗的景象,一時心神激蕩。
“聽說那白鹿山有祥瑞降誕…”一名獄卒說道。
“呸!”
文彪啐了一口。
“白鹿山那鳥地方,能有個屁的祥瑞!”
他雖然這樣說著,但是心里面還是隱隱有些忌憚。
聽說那個窮措大之前就是突然出現(xiàn)在白鹿山中,來歷不明,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的底細(xì)。之前文彪只把他當(dāng)成一個落魄至白鹿山中的江湖中人,并未有太多的在意,但將這窮措大關(guān)進(jìn)來這幾天接連發(fā)生的異常,不得不讓文彪對這個窮措大產(chǎn)生一些隱隱的忌憚。
今日白鹿山突然發(fā)生的異樣,更是讓他心中這種忌憚達(dá)到了頂點。他剛才那一番駁斥,與其說是不相信白鹿山能誕下祥瑞,更不如說是為了安定自己畏懼的內(nèi)心。
“扶我進(jìn)去!”
文彪聲音有些發(fā)顫,獄卒都以為是傷病所致,并不知文彪此刻心中的想法。
“帶我去見見那個窮措大!”
兩個獄卒以為文彪要去拿辛雨出出氣,文彪自然是動不了手,到時候肯定要讓他們代勞,倆人一時不敢吱聲。他們不愿意得罪了辛雨,但又不敢違背了文彪的命令,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愣著干嘛?帶我進(jìn)去!”
文彪見兩個獄卒遲疑的樣子,一股無名怒火升起。
“耳朵聾了?老子的命令聽不到了嗎?”
文彪明顯能看出這倆獄卒如此遲疑是為了什么,這讓他心中更加不安,也更為惱火。
“文哥,要不…要不咱還是算了,你傷還沒養(yǎng)好呢。軍醫(yī)也說了,你現(xiàn)在需要靜養(yǎng),不要動肝火…”
“你!??!”
文彪習(xí)慣性的就要上去給獄卒一耳光,平時這些手下惹他生氣他便會動手打人。此刻一時怒火攻心,忘了自己傷還沒好,剛一動身子,呼吸一急,還未恢復(fù)的肋骨扎中心肺,哇地一口吐出一大口鮮血。
兩個獄卒見狀連忙呼喊軍醫(yī)過來,文彪一擺手,道:“慌個屁,老子當(dāng)年什么傷沒受過,趕緊帶我去見那廝!”
見文彪堅持,兩個獄卒也實在沒有辦法,只得攙著文彪去找辛雨。
大牢中臭氣熏天,蚊蠅聲大作。文彪在獄卒的攙扶下緩步走向大牢最深處,剛才傷到了肺部,他連呼吸都很難受。
快到辛雨的牢房時,文彪穩(wěn)住腳步,一把掙脫開獄卒的攙扶,盡力挺直自己的腰板。
他仍然保留了悍匪的那股桀驁,不愿在辛雨面前示弱。
‘老子今天還真不信了,當(dāng)年你這種酸秀才我不知道殺了多少個,我現(xiàn)在還能怕了你?’
‘雖不能殺了,但也必須給他留下個終身難忘的記憶!’
這短短的幾步之中,文彪想了許多自己要如何收拾一下這窮措大的辦法。可當(dāng)他見到辛雨時,他卻有些不知所措。
原以為辛雨在這暗無天日的大牢中囚禁了這些天,他會精神萎靡,滿臉愁容。也可能怒火難抑,直欲將自己殺之而后快…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眼前的辛雨,卻完全是另一副模樣。
陰暗潮濕的大牢中,辛雨正端坐在干草堆上,閉目養(yǎng)神。他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蓬頭垢面胡子拉碴的模樣,簡直比外面的流浪漢都不如。
但是他身上卻有著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淡定與從容的氣息,表情平靜而祥和,好似一個入定的老僧,正端坐在檀香縈繞的禪房中靜修。
比起想象中的窮兇極惡,辛雨這幅平靜淡然模樣,才更讓文彪心中發(fā)寒。
“你在做什么???”
辛雨并沒有回話,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小子,我正問你話呢!”
文彪完全十分確定辛雨絕對聽到他的話了,只不過是不愿理自己,好像自己對他要完全構(gòu)不成威脅一樣。
“你們兩個,把他給我拖出來!”
文彪指著那兩個獄卒怒道。
可是那兩個平時對他言聽計從的獄卒,竟是罕見地停在原地,不敢上前。違抗上級命令在軍隊里可是很嚴(yán)重的事情,然而這兩個獄卒現(xiàn)在即使甘愿冒著風(fēng)險也不愿執(zhí)行命令。
“你們怕他,難道就不怕我嗎!?”
文彪咬牙道:“真當(dāng)老子治不了你們?我隨隨便便給你們安排一下你們這幾年的餉錢就別想要了,不怕老婆孩子餓死?”
兩個獄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是遲疑不決。但最后一想到自己老婆孩子,只能遵守命令,走過去打開了辛雨的牢房。
換做以前早把這倆人帶出去鞭刑伺候了,但文彪現(xiàn)在走路都費勁,暫時也不想跟他們計較。
“你要做什么!?你有權(quán)關(guān)押,但可無權(quán)隨意處置我們!”
剛才一直沒出聲的劉趙兩個獵戶見文彪要對辛雨動粗,馬上厲聲呵止。
“做什么你們管得著?真是可笑,進(jìn)了老子的大牢跟老子談有權(quán)無權(quán),你們也配!”
“把這窮措大給我拉出來!”
兩個獄卒萬般無奈之下只得走了進(jìn)去,臉色簡直比要殺了他們還難看。
“不必了,我自己出去?!?p> 辛雨突然淡淡的說了一句。
文彪獰笑道:“我還以為你聾了呢,臭措大,你還記得老子嗎?”
他話音未落,陡然間,牢中突然氣流涌動,連地上的干草都被卷起來不少。
“這……這是?”
氣流停下來后,辛雨深吸一口氣,緩緩?fù)鲁觥?p> 他輕輕睜開了眼睛,看了一眼文彪。
就只是這么輕輕的一瞥,卻直直擊中了文彪的心臟!
辛雨的眼神空洞而淡然,幾乎沒有任何情緒,然而文彪被這一看,炎炎夏日里卻好似如墜冰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