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fēng)牌是黑風(fēng)崖的手令,如今的修仙界沒有幾個人不知道,也幾乎都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過。但是有沒有幾個人仔細(xì)研究過這令牌。因為黑風(fēng)崖眾向來牌不離身,那些有機會仔細(xì)觀察過這牌子的人,大多也就死了。
所以當(dāng)那黑風(fēng)手令呈現(xiàn)在眾人面前時,幾乎所有人都悄悄吸了口冷氣。黎夏面沉似水:“顧兄,這是怎么回事?”
“肖家鏢局是青門的商舵。”姜秋出聲解釋道,“這件事在岱城還是人盡皆知的,所以既然黑風(fēng)崖有膽子將這手令放在肖家鏢局,基本上也就是……對青門宣戰(zhàn)了?!?p> 遲愿冷笑一聲:“他們倒管的寬。青州離他們老巢十萬八千里,竟然還要插一腳?!?p> “到底忌憚青門強勢?!崩柘膰@了口氣,“竟然沒有直接動手……”
“誰知道他們是下戰(zhàn)書還是試探?!鳖櫆Y眼珠一轉(zhuǎn),之前那種憂心忡忡的嚴(yán)肅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壞笑,“師父,徒兒下山試試他們,如何?”
“不如何?!弊iT主冷聲道,“上次放你去試那黑鷹的法陣,差點把自己搭進去,賬還沒給你算完呢。你為我老實在山上閉門思過,松兒,你帶秋兒下山看看。”
“師父,我倒覺得我下山比師兄們更有用處欸?!鳖櫆Y不屈不撓,“您看,最近最為活躍的‘三黑’之中,黑面與黑龍都是旁門左道,對付這類人我可比師兄有經(jīng)驗多了。而且我誰也打不過,也不會給他們理由說我們先找茬,這話放出去他們自己人都不信。再說,我也只是試試他們,又不動手。而且?guī)煾溉羰窍胱屒酀蓜γ魈毂阏J(rèn)主,師兄們今天更應(yīng)該好好調(diào)息才是。”
“唔……”祝門主沉吟片刻,“倒也有點道理。不過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這樣,你們?nèi)齻€一塊下山。松兒,你們兩個看好這小子?!?p> “是?!壁w子松抱拳。
“祝門主,我也去。”黎夏起身。
“黎門主言重了。在老夫的地界,怎可讓客人幫著動手。我這三個弟子雖比不上二位英武,倒也還有些本事,黎門主不必為他們擔(dān)心?!?p> “慚愧?!崩柘奈⑽⒌皖^,“這些人……可能是我引進來的。我得負(fù)責(zé)到底。”
“何至于此!你和遲門主就好好喝幾盞茶,其余事情不勞費心。”
黎夏堅持:“我是五劍之首,趙兄姜兄既然都有可能接過青澤劍,我就不可能看著他們犯險。更何況我來時已經(jīng)和那些人正面交鋒過,經(jīng)驗還是有的?!?p> “祝前輩別勸他了?!边t愿笑道,“他就是這么個性格,仿佛他能看見的麻煩都和他有關(guān)似的,你留下他他更是坐立難安了?!?p> “不?!崩柘耐蝗晦D(zhuǎn)過來看向遲愿,眼神里仿佛有兩束火苗一竄一竄,“從昨天開始,我看不見的麻煩,也和我有關(guān)?!?p> “不錯?!边t愿挑眉,“長進飛快?!?p> “身受,才能感同。”
顧淵突然輕聲咳嗽了一聲,打破了愈發(fā)詭異的氣氛。他有點擔(dān)憂地看了黎夏一眼,話說出口卻依舊不著邊際:“你既然這么身受,就趕緊感同一下我們吧,瓊瑤瓊琚回來再談,如何?”他不顧自家?guī)熜志娴难凵?,嘴里哼了一首亂七八糟的小曲子,回身便出了大門。遲愿一聽他哼曲子就咬牙切齒,只恨無法當(dāng)面說破。
“羈鳥戀舊林……”顧淵那邊歌詞唱出來了。
遲愿:“……”
黎夏到底沒明白這倆打的啞謎,只是將長安劍身正了正,跟著趙子松快步追了出去。
肖家鏢局此時已經(jīng)是一團亂麻。主人名叫肖遠(yuǎn)山,是祝門主的故交,此時見了趙子松如同見了救星:“小松,你可來了?!?p> “肖叔不必著急?!壁w子松趕緊勸慰道,“二師弟三師弟都來了,對方不會怎么樣的。”
“肖叔。”顧淵在一旁拔了根草,“是誰最先認(rèn)出這黑風(fēng)令的啊?”
“是我?!迸赃呉粋€小丫頭囁嚅道。
“你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俊?p> “整理倉庫的時候。”
“哦?把這東XZ在倉庫里嗎……”顧淵皺眉,“你確定嗎?”
“不是的,我是整理廢品往外丟的時候,在門口發(fā)現(xiàn)的?!毙⊙绢^趕緊說,“就掛在那門閂上。”
“哦……”顧淵沉吟一會兒,將那牌子拿過來,端詳了一會兒,突然唇角一挑,雙手一用力,“卡崩”一聲將那牌子折了。
“假的?!彼p輕松松對著在場的人笑,“好了,散了吧,沒事了?!?p> 趙子松趕緊攔住幾乎暴起的肖遠(yuǎn)山:“肖叔息怒……小淵你又搞什么貓膩???胡鬧也不看場合的嗎?”
“師兄別急啊,你想想這件事嘛?!鳖櫆Y笑嘻嘻道,“難道師兄沒有聽說過,黑風(fēng)崖崖眾至死不離黑風(fēng)令嗎?”
趙子松沉吟了一下:“倒也是……我是聽說過,可是這令牌究竟該如何解釋呢?”
“師兄,我覺得小淵說的也沒錯。”姜秋皺皺眉,“若是真的玄鐵令,怎么可能會讓人一下子折斷呢?更何況小淵本身靈力不精,這件事就更奇怪了……”
“這就要問問這小丫頭了?!鳖櫆Y沖著那女孩子挑挑眉,“姑娘,你怎么能確定這鐵牌就是黑風(fēng)令的呢?”
“不瞞三公子……我半月前才從中原逃難過來,謀了這份差事。我爹娘和大哥都被殺了……我藏在衣柜里,親眼看見兇手腰間掛了類似的牌子,這才,這才覺得有些相似的?!?p> “哦?逃難過來的?你家里原來是做什么的?”
“三公子問這個做什么?”女孩子窘迫地一低頭,“不過是莊戶人家,爹爹和哥種田,我?guī)湍锟棽贾惖摹?p> “哦?呵呵。”顧淵冷笑一聲。他這聲冷笑仿佛是什么指令一般,三尺青光突然拔地而起,形成了一張密不透風(fēng)的詭異大網(wǎng),將那女孩子牢牢困在了網(wǎng)中!
束縛陣!
“小淵!”姜秋臉色一變,“你這是做什么?”
“三公子,放奴家出來啊,奴家說的是真話!”
黎夏目光一轉(zhuǎn),上前一步攔住面沉似水似乎想要動手破陣的趙子松:“世兄不必,顧兄的判斷是對的?!?p> “哦?”
“你們看她的手?!崩柘某谅暤?,“莊戶人家的女兒會有那么細(xì)嫩白凈的手嗎?她既然說自己幫助母親紡線為生,手上至少會有紡錘的留下的繭子,更何況她逃難出來只半月有余,絕不可能恢復(fù)得如此之快。姑娘,你究竟是什么人?”
“怕是剛就見過面的那一位吧?”顧淵掐著手訣挑了挑嘴角,“黑面?”
那女子站在青光網(wǎng)內(nèi),垂著頭,看不清表情。
時間仿佛靜止了,無數(shù)目光扎向了陣中少女。不知過了多久,那女孩子突然“嗬”一聲笑了:“果然……不愧是青門三公子,心細(xì)如發(fā)?!?p> “承讓,黑面前輩的易容術(shù)更為了得,居然能夠扮成二八少女不被懷疑,想來平日里一直是如此作風(fēng)。”顧淵笑嘻嘻的擠兌她。
“早晚你會死在這張嘴上?!蹦桥⒆佣溉惶痤^來,依舊稚氣未脫的臉上已經(jīng)滿是陰翳,眉目間的狠厲看的幾人后背一涼,“可惜……哈哈,你猜錯了,我不是黑面,我若是她,你們早就死光了,還輪得到你現(xiàn)在在這里奚落我???”
“哦,懂了,黑云壓城之計,希望我們不戰(zhàn)自敗?!苯锩鏌o表情道,“你太小瞧青門了。”
“你們太高估自己了。”只一瞬間,女孩子周身黑氣暴漲,觸及束縛陣又退卻回來,逐漸在陣中匯聚成一片一團涌動的煙霧。顧淵眉間一動,突然收手一退,趙子松便很默契的上前一步推出一掌,掌心向周圍逐漸擴散成了流光溢彩的保護膜。姜秋毫不猶豫上前一步抵住那屏障,對著周圍幾人大喝一聲:“小心了!”
下一秒鐘,那團黑氣就爆裂開來。青色的屏障在黑氣涌動之下苦苦支撐著,直到趙子松突然悶哼一聲,緩緩跪了下去。
他胸口不知為什么,逐漸滲出了殷紅的血液。
“師兄!”姜秋喊得撕心裂肺。
“二師兄你堅持住,別分神哪!”顧淵趕緊運氣填補趙子松的空缺,只可惜他靈力確實不精,不一會兒額頭上便見了冷汗,“大師兄……大師兄怕是昨天的傷口崩開了……遲姑娘你別動,這里你幫不上忙!”
他幾乎是吼出了這句話,讓準(zhǔn)備上前幫忙的遲愿停住了腳步。
“這屏障里怕是有他們青門的陣法,你我肯定不懂?!崩柘母纱嗤说倪h(yuǎn)了一點,翻身躍上院內(nèi)一棵樹:“姜兄顧兄,你們等一下一定要撤手啊!”
“什么?”
黎夏抽出長安。平心而論他并不甚清楚究竟應(yīng)該如何召喚緗靈,可是此時趕鴨子上架,不會干的事情也必須得干。大難當(dāng)頭,誰管你是初出茅廬還是老謀深算。
長安劍隨著黎夏內(nèi)力的注入金光暴漲,幾乎在入夜的天空下幻化成一道閃電。遲愿心神一動,便要上前召喚赤靈。黎夏此時正渾渾噩噩只覺得自己似乎在被長安帶著走,看見她離開了青門三兄弟,一驚之下倒是清醒了不少:“遲愿不可以,你不能離開!”
“什么?”
“你趕緊回去幫趙世兄他們——青光陣一撤,他們怕是會首當(dāng)其沖!”
遲愿一震,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將趙子松攙扶到了墻角下,右手喚了護體靈氣蘊在掌內(nèi)。身后聽著黎夏有些痛苦的一聲悶哼,便知道這人估計是在強行破境化解危機。眼前金光猛地一閃,姜秋和顧淵便極為默契的將法陣一撤,遲愿在黑氣撞上兄弟二人時一掌推出去,紅色的真氣便化為火球,將四人緊緊護在里面。長安劍氣和鬼氣就在他們頭頂上方相撞了,遲愿只覺得巨大的壓迫感兜頭而下,她幾乎將劍柄攥出一道抓痕。顧淵愣愣地看了一會,突然嘆了口氣:“遲姑娘,得罪了。”
他的右手按住了她的左肩膀,一股若有若無跳躍變幻的靈力便攀上了她的靈脈。顧淵的靈力真的很弱,但是這家伙似乎很懂得如何使用自己的靈力,因為只一瞬間,那股靈力便直沖遲愿右肩膀,在她脫力之前接了上去。遲愿手臂陡然一輕,接著便是一股極強的靈力沖了上來,那紅色的護身靈陣便一瞬間閃動出耀眼的光輝——姜秋出手了。
這些動作發(fā)生的極快,幾乎就在一個錯落間。那邊黎夏剛借著長安劍意將長劍反手揮出去,劍尖一挑便要強闖重重黑霧。劍風(fēng)烈烈,似乎有上古神獸發(fā)出一聲咆哮。
正是他滯澀多時的劍招“嘯起天瀾”!
遲愿眼神一亮:“黎夏破境了!”
金色劍氣如同滿弦之箭射入黑霧之中,停頓在半空中的黎夏卻沒有等到對手的反擊。遲愿微微一愣,她突然感覺到,外面靈氣的壓力變低了。
顧淵明顯也感覺到了,他將手收回去:“奇怪。遲姑娘,外面沒人了。”
遲愿沒理他,等了幾息后,她才小心翼翼撤去了防護陣。殘存的鬼氣翻滾著涌上來,讓在場幾個人靈脈陡然一滯。
“黎夏!你怎么樣!”她有些焦急的喊。
“我沒事?!崩柘膹暮跓熇镒叱鰜恚嬷亲影櫭?,“她跑了?!?p> “奇怪……明明一開始也不落下風(fēng),怎么就突然跑了呢?”姜秋百思不得其解,“這……沒道理啊?!?p> 顧淵一開始用陣法困了那女子,此時似乎受了反噬臉色有些蒼白。然而他依舊從袖子里摸了一把折扇出來,“嘩”一聲打開在面前微微扇動,“我猜她不是被安排過來的,她是自己過來的?!?p> “哦?”
“整個修仙界誰不知道黑風(fēng)崖眾黑風(fēng)令不得離身,她怎敢光明正大的違背,又怎會有上層讓她以此為手段做任務(wù)?我估計要么她是想報私仇,要么就是想泄私憤或者探探路之類的……總之肯定不是光明正大的行動,她也不敢真的跟我們硬碰硬?!?p> “有道理。”黎夏沉吟,“只是……若只是探路,這代價未免太大了些?!?p> “那就是想報仇吧?!鳖櫆Y聳了聳肩,“對咱們來說沒差啊?!?p> “這事還是得和師父說清楚才行?!壁w子松緩緩踱步過來,他的臉色比顧淵的更蒼白,“不管怎么樣,從今以后,青龍山怕是要戒嚴(yán)了。”
“安心啦,我在山上,他們破不了陣的?!鳖櫆Y很隨意地一揮手,將折扇收起來,晃悠悠地走出了肖家鏢局,“肖叔,不好意思,一堆爛攤子怕是得你自己收拾了?!?p> 他的背影清瘦高挑,黎夏卻看出了一份不合時宜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