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
長清宮
“臨愿!我有個消息…”太白推開長清宮的前門,快步往里面尋人。
他的聲音在殿內(nèi)回響著,只是里面沒有傳來回應他的聲音,他站在原地,他的聲音落在殿內(nèi)回響著,又砸落在地,漸漸又安靜了下來。
長清宮是宮娥們說最似世外桃林的地方,因為院中景色獨致。有一片薔薇林攀墻而掛,纏入蔥蔥柳樹之中,很是漂亮。不僅如此,除天君的宮殿和南天門有魚池,這里是天界唯一設魚池,養(yǎng)有仙鶴的地方。人在橋上走過可以看到鯉魚戲水、仙鶴獨立展翅的畫面。
水上還開了許多蓮花,這還是當年白十三親手培養(yǎng)和種上的,花苞一開可以維護開上數(shù)百年。
當年白十三特地把學堂設在這,就是偏愛這院中景色。
坐于柳葉之下,相旁身鄰。
就算花明凈后來下界,天君也一直吩咐把這里要打理好,一切都還是當初的樣子。
不過是喂魚賞花的人都不在了,長清宮以前的大門是常開的,又因為是學堂,一直都是亮堂整潔的。
就算是那時她下界,也只是關著門,不似如今四處都拉上簾子閉著光,殿內(nèi)漆黑的一片。
他方才打開大門,中間才照入一道光,他順著光路而進。
不過仿佛這里根本沒人,十分安靜。
他也已經(jīng)習慣,三個月以來都是如此的。
他往里面走了些,在柱子陰影的角落,看見一抹黯淡、沉靜的身影。
“沈臨愿?!彼呛傲艘宦?,向前走去。
“鐺…”
他感覺到腳下踢倒了什么東西,不過聽聲音他大概猜倒是什么。
沈臨愿握著酒壺,手撐著腿上靠坐在柱子后,整個人置身在暗處,等他轉(zhuǎn)頭看過來時,一雙眼睛亮的嚇人,只是臉色很冷淡,顯的毫無神采。
本身他的長相就自帶清冷感,只要一無笑臉,就會讓人有窒息的疏離感。
躲在黑暗中,拒絕著所有人的靠近。
以前和明凈在一起時,他這人總是不正經(jīng)的,臉上也帶著笑,與人相處也開著玩笑是很輕松的,身上少有這般帶有戾氣的模樣。
如今這般,也只是他第二次見了。
第一次,是他被指責偷看萬事錄。
當時明凈為他求情被百名仙官指責失職,然后被派下了界,他也被關了百年禁閉,面對天君的批判時他也曾露出過如此模樣。
每一次都是因她的離開,一樣也不一樣,那時他是氣憤,現(xiàn)如今是心死。
太白看見他握在懷里的水華,他別開眼難掩心痛,他這樣的一個人,最怕孤獨,如今就靠著這些,孤零零的在偌大的宮殿中,無盡的等待著。
“你來了?!彼f話,甚至頭都沒有轉(zhuǎn),拿起酒壺仰頭灌了一大口。
他的聲音變的低啞無力,已經(jīng)沒有了原先清脆透亮的少年音。
他將自己關在這三月,太白日日過來陪他說話,不過大部分時間里沈臨愿都是沉默著。
兩個人之間,太白逐漸成為多話的人。
他意識到,也不想這樣,可自己卻完全提不起勁,身體就像是喪失了很多功能,說話,笑容、快樂,還有清醒…
起先他根本睡不著,有一次他喝醉后司命出現(xiàn)在了他的夢里,坐在他的身旁溫和的笑容,他明明已經(jīng)抓住了,醒來后卻只有自己坐在灰暗空蕩的宮殿,那一刻的希望和絕望,讓他真的不想再活下去了。
那之后,他便每日都灌醉著自己,睡覺的時間也變的越來越長。
他想一直睡下去,可在夢境中,司命總會在各種時刻突然消散,亦如在玄武門時。
隨之他便會驚醒,心口承受著撕裂的疼痛,這樣的反復折磨讓他的精神和身體都進行著自我消耗,現(xiàn)在整個人變的虛弱不堪。
沈臨愿見他不說話,稍稍轉(zhuǎn)過了頭看他:“你剛剛進來,說什么?”
剛聽到消息時,他想第一時間就告訴沈臨愿,這對他來說是希望,是救贖,可看見他的這一刻。
他一時猶豫了,到嘴邊的話,又放下。
現(xiàn)在如果將復原小凈的辦法告訴他,他大概就不會一直像這樣自我折磨下去,肯定會不顧一切的去做。
可如果…
最后明凈還是沒有回來。
我們失敗了呢?
他應該不會再去忍受第二次的痛苦,然后也一起消失。
他看著沈臨愿皺眉,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蹲在他的身邊按著他的肩膀:“臨愿,你得好好的,小凈才可以安心啊。不然回來了她可怎么認的了你,本來你模樣就不甚好?!?p> 也只有太白,現(xiàn)下情況還會與他貧兩句,他抬起眼看他:“你還見過比我俊朗的?”
太白看著他想笑卻依舊笑不出來,臉上漸漸褪去笑,神情沉重緩慢:“臨愿,就當是答應我,好好的,好嗎?”
沈臨愿面對他突然認真的態(tài)度,閉上眼向后靠去。頭頂在柱子上他仰起頭,目光掃過架上的官服、字畫,神情眷戀,眼里閃現(xiàn)著她的模樣,宮殿里的一切扯著他回想著她在時溫和的模樣。
他垂目輕撫著懷里的水華,聲音干澀低沉:“太白…”
“你說的消息是不是和她有關?”
太白抿了下唇,猶豫不語。
他不看,心里也有了答案。
只是他并沒有追問,突然說:“我昨天又夢見了,夢到司命在玄武門她離開的那一天…”
“不是說,夢都是反的,我夢到她死了,她還活著吧……”
以前日日能見到時,我總想著還有以后,如今,除了在夢境里,他才能見到那個徹思夜想的人。
沈臨愿閉上眼,睫毛低垂?jié)u漸濕潤,暮光暗影中他看不清沈臨愿的臉,只是臉上的水痕尤為清晰,太白看著他,情緒難言。
其實自從那一天沈臨愿甚至沒有大哭過,可這幅模樣是他無論他見多少次,依舊感覺到他很痛苦。
沈臨愿盯著一處,眼眶微紅突然說道:“太白,這些日里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沒有繪出那個陣法,這一切的結果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阿愿…”他愣住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沈臨愿沉浸其中,回想曾經(jīng)愈發(fā)自責道:“是不是就像他說的,我就只會惹麻煩,司命是被我害死。如果當年我不騙她離開,萬事錄就不會被改,明凈就不用為我出頭幫我求情,也就不會受牽連下界。如果我乖一點,認罰不亂跑,如果我像你一樣,可以幫到她一點,她就不會只能獻祭,如果…我早一點告訴她,我愛她?!?p> “……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呢?”
“阿愿!你怎么可以這樣想?”太白不由震驚道,抓著他肩膀:“如果可以,誰也不想有這樣的結果,這不是你的錯?!?p> 他還記得當他繪出圖陣時,他是驕傲自豪的,那么意氣風發(fā)的模樣,可現(xiàn)如今。
他竟然會覺得這是個錯誤,太讓人心痛了。
他看不下去了。
“我有辦法救她了,沈臨愿?!?p> 沈臨愿抬酒的手臂一瀉,放下酒看向他,黑漆漆的眼睛忽然閃爍著光,聲音夾雜著顫抖:“你說什么?真的…?”
太白認真的點頭。
“真的。”
沈臨愿反手抓著他的手臂,漸漸用力的收緊著,確定這現(xiàn)在是否真實亦是做夢。
他握緊著手指甲扎的生疼,而后他低頭松開手,大朵大朵的淚花砸向地面,他咬緊牙口克制著情緒爆發(fā),可是還是難以抑制的發(fā)抖,聲腔里還是發(fā)出哽咽的唔唔聲。
這幾月里在心里積攢的陰霾,終于在這一刻掃開,讓他能透口氣上來。
“沒事,哭吧?!?p> 沈臨愿終是放聲傾泄。
“唔…哼哼哼??!”
太白望著他哭,看著他笑,看著他終于不顧旁人的放聲渲泄,神色痛苦破碎,他的臉上也漸漸流下眼淚,淚水苦澀。
他不知道這個決定到底是好是壞,至少能看見他活過來,不再同瀕臨死人般,那他就會竭盡自己所能,去將這個希望完成。
若我們做為仙者,祈愿又能被誰聽見?拜托了,無論是誰,請努力成全他們吧。
——三百年后
溫如南回了冥府,沒過多久選擇了再一次離開,將見一鋪重新開門,并且她這一次有了新想法。
她想將見一鋪建立為一個亡者暫留所,是生魂和亡魂之間最后的一個紐帶。
讓已故之人托夢,在此可以給彼此最后一次見面的機會,然后再踏入輪回,其實最開始溫如南就是想如此建立,只是那時不被同意,被冥王嚴厲禁止,說此破壞規(guī)矩,并且往生者與在世者見面,容易產(chǎn)生巨大執(zhí)念,增加反悔心緒,在往生投胎時消處記憶產(chǎn)生反抗,會造成前世消除不干凈,而還在世的人也會因為見面的記憶,命格有所變化就會不受控,這樣又會引的再次大亂,所以那時一直不同意。
不過聞君這次站出來,說要一起完成,她去幫忙做監(jiān)督工作,將執(zhí)念過大的往生者記憶消除,并做一道結界,生者離開時便會忘記來的所有,一人一魂便從此告別此生。
難得這次冥王沒有直接反對,不知是因為聞君的站出,又或者是因為她這些年的離開讓他終于妥協(xié),反正這一次,溫如南收獲得了家人的支持,重新開始卻比以往的這些年都要開心,更有底氣和信心。
自從聞君回來后,冥王發(fā)現(xiàn)她也有了明顯的變化,做事說話上穩(wěn)重了不少,只是人不太愛笑了,時常盯著那次拿回來的紙燈籠發(fā)呆,冥王看她有心事也不免擔心。
墨子淵安慰他,聞君跟著花閣主走了一趟經(jīng)歷了不少事,所以人也就成熟了些,聽此冥王才發(fā)寬了心,不過對于花明凈如此的人兒犧牲了,他也不禁長嘆惋惜。
聽到兄長們的談論,聞君微垂下目光,眼底又一次發(fā)熱,她努力眨著眼睛將眼淚擠回去,墨子淵他們注意到她的異樣,伸手撫著頭輕語安慰著。
她擦著眼淚掩飾著,其實除了為小凈姐姐離開而難過,也在為那份與大家在一起,那份第一次產(chǎn)生的感情而遺憾、失落。
她想念那一年元燈節(jié),想念和大家在一起的時光,就算僅僅那么短,她也覺得是她最快樂的日子。
她從來都是被保護的,沒有為誰站出來過。當年姐姐離開時,她就因為年紀太小,根本沒有機會幫她,現(xiàn)在她長大了,她選擇擋在她面前保護她一次,而且她也想回到那里,回到和大家遇見的地方。
于是這一次,聞君跟著姐姐第一次一起離開了家。
另一邊…
靈詢閣的事務由芩曉南先暫時接了下來,眾生也常來幫顧,事情都還算應付的了,大家都默契的沒有再去提起,一切如舊,就像那件事根本沒有發(fā)生。
時間流走,轉(zhuǎn)眼間,離那時已經(jīng)過去三百年了。
——靈詢閣內(nèi)兩名仙士拜訪離開,兩人并肩在路上交談起。
“這靈詢閣以前不是位女仙師嗎?如今是換人嗎?”
“是啊,瞧著現(xiàn)在這位比起來年輕不少,道行卻不淺,知道的事還蠻多。”
“是啊,可您說之前那位呢?”
“可能…突遇了些許變故,我們就別亂猜了。”
“是了,無論是誰,能辦事就行,走吧走吧?!?p> 這些話也盡數(shù)落到了一個人的耳朵里,年陌玉抬起頭看著牌坊目光尋進深處,目光癡癡。
三百年,整整三百年他才再一次回到這里。
仙者的生命是很漫長的,三百年的時間并沒有在他的臉上流下痕跡,相反回到年府這些年,氣質(zhì)上愈顯清貴,他原本就是仙氏大族的貴公子,現(xiàn)在不過是撥開了蓋住珍珠的河沙。
他垂目踏入店里。
店里一切如舊,裝飾擺放都還是按照原來的習慣,只是低頭站在柜臺前的人,不是她。
芩曉南聽見有人進來放下手里的信。
“你好…”等他轉(zhuǎn)過身看去時,隨即笑容一僵愣在了原地。
“阿南…”年陌玉注意到他的情緒變化,一時有些無措,重新喚起這個許久未叫的稱呼,他不免有些緊張:“好久不見。”
一時間,兩人相望的目光無比復雜。
隨后,他們移步到了后院坐下,年陌玉看到桌上放有靈果的食盒,隨手拿起,域靈獸便十分識趣飛來。他目光溫和淺笑著放在手心喂給了他們,域靈獸親昵的飛到他的手邊蹭著,年陌玉伸手撫著它們雪白的羽毛。
芩曉南看著此景,一時晃神,目光眷戀注視著,而后有一只飛到他的手邊用腦袋蹭他,他才回過神,別過眼輕咳。
然后抬起頭問他:“這次來,是有什么事嗎?”
年陌玉撫摸著的手一瀉,心中不免刺痛,沒想到,回到這里,有一天也會像個客人,要被問及來到的原由。
“我…”他看向芩曉南,神情突然恍惚。
他一向喜歡簡衣束袖穿起來輕松自由,沒想到有一天也能見到他玉冠長袍的模樣,他原說這些穿起來太不方便又影響走動,就算明凈說也不曾穿過,而且神態(tài)也是越來越像一個人了。
他頓了頓,微思而后才道:“花燈節(jié)快到了,想回來看看?!?p> “嗯。”芩曉南淡淡的應了聲。
……
兩人陷入了沉默。
良久,年陌玉詢問起近年狀況,首先打破了尷尬的氣氛。
“…你怎么樣?這些年?!?p> 芩曉南看看他,語氣不冷不熱的回答著:“挺好的,靈詢閣的事務眾生一直有來幫我,還算應付?!?p> 年陌玉點頭又問:“芩伯父他們還好嗎?”
芩曉南盯著他似有話要說,后又一幅算了作罷的神色,垂目說道:“他們挺好的?!?p> 年陌玉皺眉。
可我聽見的,是這三百年你一次也沒回過家里,就獨守著靈詢閣。
年陌玉不知道那么多個孤寂的日夜,他是如何一個人一點一點熬過來的。
芩宗主就他一位獨子,再怎么嘴硬也抵不住思子之心,芩父芩母自己上門見過幾回。饒是父母如此妥協(xié),他也不肯隨他們離開,一個人守了三百年。
的確不好熬,無數(shù)次,他都是盯著冷月等到天亮也沒見到期望中的人。
氣氛又一次陷入了冷場。
無話可說,那是因為真正想說的,真正想問的都還沒說出口,兩人都心知肚明。
芩曉南手繞起了腰間的流蘇,就像他現(xiàn)在的心情,糾結、打圈。
轉(zhuǎn)著轉(zhuǎn)著他又停下,將流蘇握在了手里,抓緊。
他抬起眼觀察著年陌玉臉上的表情,然后很小聲的試探著問道:“那你,什么時候回去?”
“…我”年陌玉看向他,瞳色如墨,滾動了下喉結,神色緊張小心道:“對不起阿南…”
芩曉南皺眉看著他,握著流蘇的手松了又緊。他對這個道歉有些意味不明,不知是在為當年離開道歉,又還是在為再次離開而道歉?
而后,年陌玉才再次小心翼翼的開口,看著他,語氣低沉幾近請求道:“這一次,我能不能不走…”
芩曉南眼睫一顫,突然站起,定定的看著他。
年陌玉被嚇的心里一緊,面對他的目光不安的捏緊著手。
芩曉南欲開口:“…”
他以為接下來自己要被趕走了,認命的低下頭。
芩曉南卻紅著眼,十分委屈著撲向他,抱著他語氣軟合了下來哭訴道:“我以為,你們再也都不回來,你們不在,都不知道我一個人有多忙,連懶覺都沒得睡,吃也吃不好,然后還有那些來的人…”
年陌玉被突如其來的擁抱沖的晃了一神,連忙撐著桌子穩(wěn)住,他看著芩曉南抱著他喋喋不休的委屈,說他這些如何,說他如何獨當一面,說他有害怕,他心里難以言喻此刻的心情,除了愧疚,最大的是不真實感。
他試探著將手摸上,用掌心蹭著他的頭發(fā)才真真實實的感受到,終于確認的將手回擁上,閉著眼溫聲安撫他:“沒事了,我回來了,我回家了。”
告訴他,亦像是在對自己說。
先前在年氏還有一些事務在身,因為機關道的塌陷,他需要和哥哥一起重建好,并且也想趁此機會將機關道重改,徹底廢除汰劣留良的舊家規(guī),當時沒一一說清楚,他本想著這次回來告訴他,可是現(xiàn)在看來,好像一切都不用說,他也能明白。
芩曉南抬起頭站好,年陌玉微微仰頭看著他,兩人相視微笑,芩曉南眉眼彎彎,他的目光溫和。
“心同一劍,歸心入脈…”
——天界
操練場上,新一批篩選下來的天行客正在練劍,沈臨愿觀摩隊伍,看著整齊劃一的隊伍,滿意的點點頭。
他回頭同身邊人說道:“知靈叔,你去問一下師傅和父君什么時候來,剛好看看天行客的操練?!?p> 知靈原是天君的貼身侍衛(wèi),在沈崇明還是太子時就侍奉在旁,亦侍亦友。
現(xiàn)沈崇明有意退位,將跟隨自已最久的知靈留在沈臨愿身邊輔佐他。對于知靈來說,殿下是從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并且他十分看好日后他成為君王帶領天界,天君又對他有知遇之恩,自是會全心付出。
對于沈臨愿來說,知靈是十分親近之人,而且輔助父君多年,能力出眾,事情交給他是最安心的。
知靈聽后,抬手回稟道:“殿下,天君和白仙師以及花、秦兩位仙師,現(xiàn)下都不在天界。”
“…都?什么意思?”沈臨愿轉(zhuǎn)頭看向他,皺眉道。
知靈繼續(xù)回稟道:“天君說秦仙師傷憶未好全,結伴出尋療養(yǎng)去了?!?p> “出尋療養(yǎng)需要這么多人嗎?!而且秦姨的失憶百年前就已經(jīng)好全了,找借口就不能找好一點嗎,真是…”
沈臨愿對此無語至極。
自從撂挑子以后,他真是一日也見不到這二老。
“真行!”他無奈的嘆了口氣。
“怎么了?”
顧眾生正巧走來,看到沈臨愿心情好似不太美麗的樣子,走到他身邊問道。
“知靈君?!鳖櫛娚蛑`打聲招呼。
知靈微笑著行禮:“顧仙君。”
沈臨愿此刻心里頭正煩燥,想著接下來天行客監(jiān)查的問題要交給誰,然后就看見他來了,心里打起算盤,轉(zhuǎn)頭問道:“你怎么來了,你不是在搞那什么機關騎行獸嘛?”
他心里正愁沒人炫耀,難得有人問起,顧眾生立馬就控制不住的嘚瑟起:“我是誰?早弄完啦~過些天就可以拿到操練場給天行客使用了。對了,天君說有事商量,讓我來操練場,我怎么沒見到他人?”
說著探頭四處尋找著。
“噢?”沈臨愿一聽,目光一轉(zhuǎn)連忙瞇起眼笑嘻嘻的搭上他的肩,關心道:“那你忙這么久,辛苦了~”
顧眾生還當他是終于良知發(fā)現(xiàn),連連擺手道:“哪里哪里,不辛苦,我都是…”
沈臨愿就等他說這句話,沒等他把接下來的話說完,直接搶先道:“噢~不辛苦。那天行客的監(jiān)查官就交給你了?!?p> “?。俊鳖櫛娚@才反應過來,連忙喊道:“不是!”
沈臨愿可不給他這個機會,不給他拒絕的機會,直接打斷著說道:“誒!如果到時父君回來了,操練結果不合他意,一切唯你是問。
然后回頭看向知靈挑眉笑道:“知靈,好好和顧監(jiān)官交代清楚?!?p> 知靈不免暗道,殿下的笑容下該不會是張狐貍臉吧!
顧眾生急著去攔人:“誒不是…我!”
可一眨眼的功夫,沈臨愿早就溜到長?盡頭了,顧眾生望著身影笑容失色,后悔莫及的握拳捂額。
沒想到…竟然有一天也會被他們父子聯(lián)起手來坑了。
“顧仙君,請隨屬下這邊請?!敝`適時的伸出手,告訴著他認清現(xiàn)實。
“知靈君…唔嗚嗚~”他只能一臉欲哭無淚的跟著走了。
——公主府
“誒,太白,不是你這樣的,得用文火熬三個時辰,你走開,我來?!?p> 說著沈隨安伸手奪過他手里的扇子,推著他騰位,親自坐到了藥爐前。
太白面對她的質(zhì)疑,反駁道:“你是醫(yī)師還是我是醫(yī)師?我方法怎么不對了?”
沈隨安撐著腰慢慢站起道:“你是煎藥的還是看病的?”
太白盯著她那即將臨盆的身子,緊張的伸手去扶她,她嘟著嘴不開心的拍開,他只能妥協(xié)的無奈道:“是是是~我是看病的,煎藥還得夫人來?!?p> 沈隨安聽罷,這才肯由他扶著,重新坐回軟椅上。
沈隨安:“明凈這藥天天都是我熬,讓我來就行了?!?p> 知她性子如此,太白也不再搶著,站到她身后為她按著肩,柔聲說著:“我這不是怕你太辛苦,你這還懷著身孕呢?!?p> “我不累,我只希望…”她搖著頭垂下眼:“她能早點醒來?!?p> 靈魂和元識的收集,他們早就百年就收集完了,靈識也重塑好了仙身,只是不知怎的,她一直未有蘇醒的跡象,于是大家商量著,將她安置在長清宮,那里是她熟悉的地方,并且匯聚靈氣有助恢復。
只是日復一日,他們卻越發(fā)覺得她能回到身邊的希望越來越小,也許,她真的不會再醒來了。
發(fā)了會呆,沈隨安拉過他按肩的手,將整個人靠進在他懷里,然后仰起頭對上頭頂?shù)囊暰€道:“等她醒來,就讓她給我們的孩兒取名,好不好?”
太白用手給她托著,輕撫著她發(fā)絲,軟軟的臉頰在他心中的觸動著,柔情散開在眼里,他點頭溫柔的應道:“好…”
“好啊。”
聽聲,他的瞳孔猛的一縮。
“?!憋L起撫面,銀鈴蕩起聲聲入耳。
沈隨安一下站起,著急的被椅子絆的身形一晃,太白連忙扶住。
“小心!”與此同時,那個聲音連同身影,緩了一步也伸出手扶住她。
沈隨安忙抬頭,見到人那一刻,瞬間淚濕眼眶。
“我不是在做夢吧。”她試探著觸碰著她的臉,溫熱的體溫才終于讓她感受到真實感。
“小凈…是你嗎?”
“是我?!?p> “…我…天吶!”沈隨安激動的伸手抱緊她,淚水奪眶而出。
——長清宮
沈臨愿走進長清宮,看著雪花飄落停在窗戶前,伸出手接下雪花,落在手心微涼,他盯著手心化落的雪,臉上不禁落下一片哀思。
人間已經(jīng)是正月里,確實也到下雪的時候。
天界沒有氣候之分,只有重大災亡前,天象才會有異變。
不過長清宮除外,因為設有結界,氣候如人間一樣有春秋四季。最初是秦愿安用來同感人間,可提前預知重大災禍。
就算后來秦愿安下落不明,因為花明凈說尤愛此的雪景,天君也就一直沒取消結界。
“又下雪了,司命?!?p> 一個身影出現(xiàn)走到他的身后,輕輕開口提醒著他:“天氣冷,別站在風口?!?p> “司月,你怎么說話越來越像…司命?”
細碎的銀鈴聲突然入耳,沈臨愿猛的回頭,眼前的人不由讓他呼吸一緊,腳步瞬間僵住了,他努力平復著。
“臨愿,我是花明凈?!?p> 話音剛落,他就大步一跨伸手將她擁入懷中,花明凈被雙手禁錮的動彈不得,可不知怎的卻讓她心里莫名的安定了,其實從一醒來,她一直是緊張的,直到此刻。
良久,靠在她肩頭的沈臨愿才說話,聲音低啞的松了口氣道:“…是真的?!?p> 花明凈想從懷里抬起頭,沈臨愿松了點力。
花明凈伸手觸摸著他的臉,眼光輕柔:“對不起,讓你等了這么久。”
沈臨愿搖頭:“我愛你,花明凈。我自少年時喜歡一個人,藏于心中唯其如今,愛了許多年,等了許多年,想娶其許多年,如今想問汝,你愿意嫁給我嗎?花明凈?!?p> 花明凈目光肯定,眼中含淚點頭:“君等汝之久,自是要讓他如愿以償?!?p> 沈臨愿捧起她的臉,眼睫垂低,俯身輕觸蓋唇,雙目一閉兩人雙雙落淚。
此刻躲于屏后的司月,還有芩曉南和年陌玉三人,十分識趣的悄悄離開。
花明凈記得幼時第一次見他時,也是雪天。
那時的長清宮還不是學堂,只是她一人的住所,鮮少有人來,那日夜里下了一場雪,也帶來了他。
雪白的一片瓦墻,白衣少年披著淡藍色的長袍,從長清宮的院墻翻墻欲下,準備看一眼這天界唯一有雪景的地方。她剛好站在桃樹下回頭,碰巧與蹲在院墻上沈臨愿撞上,兩人對視,沈臨愿燦爛一笑,不逃反而打起招呼,笑容肆意,眼睛晶瑩剔透,整個人干凈的像這一院的雪。
只一瞬,她心就停了。
“太子~”
然后他便因為院墻外的呼喊聲,溜走了,再見時,他也好似不再記得此事。
其實那次他被留堂不是第一次見面,那次才是他們的初見。
現(xiàn)在再看向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是幸福的模樣。
我想,我們都收獲了一個如愿的結果。
她回頭看向那些跑在雪景中吵鬧的身影,聞玉和坊主竟然也在,大家都來了。
沈臨愿回頭伸手邀請:“走吧,他們都在等我們?!彼龑⑹执钌峡劬o,一起向他們走去。
如果是向你們奔赴,那我會馬不停蹄,腳步堅定的向前。
——好啦~非常感謝大家的觀感,《明凈尋》這本書的故事停在了此一刻,如果有可能,我或許會再出一些番外,這個就不確定了。
結束的是敘寫故事的我,而故事中的他們還在前行,只要我們愿意相信,他們就會繼續(xù)在平行時空生活著。
在此也希望大家在自已的生活中天天開心,都能有一個如愿的好結果。
非常開心遇見,我是希落十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