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陽光明媚，天氣正好，適合外出。
“李小華，起床啦，今天我先洗漱，你第二個?！?p> 長寧在浴室里搗鼓了好半天，等到她洗完漱出來，發(fā)現(xiàn)往常總是第一個起床的莊明琰，今天還是沒有一點(diǎn)點(diǎn)要起床的跡象。
“李小華，起床了?！?p> 沒動靜。
長寧推了推他，有些擔(dān)心，“李小華？李小華？”
莊明琰還是沒什么反應(yīng)。
長寧慌了手腳，雙手貼上他的臉頰，連著拍了兩下，焦急地喊道，“莊明琰？莊明琰？你怎么了？莊明琰！”
莊明琰抽了一口氣，眉頭緊皺著睜開眼來，腦子還有些混沌不清，轉(zhuǎn)眼卻看見她雙眼緋紅，立即半撐起身體問她，“阿寧，怎么了？”
見他終于醒來，長寧吸了下鼻子，一屁股坐在床沿，手肘附上雙眼，語帶哭腔，“莊明琰，你嚇?biāo)牢伊?！?p> 莊明琰心臟微縮，翻身坐起，一把將她摟進(jìn)懷里，下巴頂著她的發(fā)頂，一只手輕撫她的脊背，語帶輕哄，“沒事沒事，我在呢，不怕啊。”
長寧蹭了蹭眼睛，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手，“沒事了沒事了，你快去洗漱。等會兒我和你一起去公司?！?p> 莊明琰看著她這可憐樣，親了親她額頭，又在她臉頰落上一吻，“好，那你等我。”
因?yàn)樵缟夏浅鲆馔?，長寧不放心他開車，于是便有了如下這一幕——
前方是這一路上最后一個紅綠燈。過了這個路口，拐個彎就能到公司了。
副駕駛上，莊明琰看著前方的指示燈信號，抬手拉住車頂?shù)陌咽郑鏌o表情地提醒長寧道，“慢踩剎車，拉手剎?！?p> 長寧剛剛還想著能不能一腳油門開過去，突然聽見他開口，下意識把腳放到剎車上，然后一腳踩到底，險險地停在了標(biāo)線內(nèi)。
長寧不好意思地看著他，“那什么，下次，下次我一定會記得慢踩剎車的，嘿嘿嘿。”
上回坐她的車之后，他就該吸取教訓(xùn)，堅(jiān)決不讓她碰車才是。
莊明琰默默地把臉別到另一邊，忍不住懷疑她的駕照到底是怎么來的，該不會是假的吧？
好不容易到了公司，長寧倒了3次車，終于安全進(jìn)庫，拔掉鑰匙熄火的那一刻，莊明琰發(fā)誓以后出門必須由他來開車。
太刺激了，幸好早飯沒吃多少，不然都得交代進(jìn)垃圾桶。
長寧自己倒是沒什么感覺，鎖好車就拉著他往公司里走。底下員工們看見了，紛紛跟他們打招呼，并實(shí)名羨慕他們?nèi)缒z似漆的夫妻感情。
自從和《活下去》節(jié)目組解約，除了每天固定時間更新的微博畫稿，她基本就無事可做了，妥妥的一個無業(yè)游民。
抬眼看了認(rèn)真工作的莊明琰，長寧上齒咬著下唇，心情難以形容的怪。
她車技的確不太好，但駕駛證絕對真實(shí)無水分。早上他一副要吐不吐的樣子實(shí)在太礙眼了，又想到女新手開車的遭遇，于是憤憤地掏出了隨身攜帶的素描本，在上頭連著畫了9張卡通女司機(jī)，并一一為她們標(biāo)上了內(nèi)心滿滿的OS，諸如“按什么喇叭，沒看見正起步呢嗎”之類的話語。
這條動態(tài)一經(jīng)發(fā)送傳播，有相似經(jīng)歷的女司機(jī)們紛紛點(diǎn)贊，像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親友，一起在評論底下群嘈著現(xiàn)實(shí)，順帶開始自黑。
晚上下班回去的時候，莊明琰往前邁了一步，率先替她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莊太太請上車，本次旅程，將走你的先生莊明琰，全程為您服務(wù)?！?p> 長寧“切”了一聲，姿態(tài)優(yōu)雅又帶點(diǎn)小脾氣地上了副駕駛，咬著牙，憤憤不平道，“好好開車知道嗎？慢踩剎車，拉手剎?！?p> 莊明琰輕笑著答“是”，同時讓車身平穩(wěn)地匯入車流。
他開車一向很穩(wěn)當(dāng)。
回到家，吃過晚飯，長寧坐在沙發(fā)上看新上線的電視劇《十丈紅塵》。
莊明琰欺身而上，壓著她想要實(shí)施最新的造人計劃。
他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要做長寧孩子的爸爸了。
長寧攔住了他的動作，告訴他說，“莊先生，莊太太不方便?！?p> 莊明琰疑惑道，“不方便？那幾天不是早就過了嗎？”他記得是月初那幾天啊。記錯了？
長寧伸手替他捋順了額角的碎發(fā)，直視他的眼睛，神色柔和，眼尾帶笑地說著，“莊先生，我們的寶寶可能改掉了愛遲到的壞習(xí)慣，準(zhǔn)時來報道了?！?p> 莊明琰一聽，傻了，接著又驚出了一身冷汗，一下子從沙發(fā)上彈起來，雙眼看著她，語氣里帶著顯而易見的責(zé)備，“所以，你今天早上還開車？”他頓了一下，“誰給你的勇氣？”
“梁翠萍啊?！?p> “長寧”
“梁靜茹啊?！毕袷桥滤譀]聽清楚似的，長寧又重復(fù)了一次，順便帶上了解釋，“梁靜茹的《勇氣》，愛真的需要勇氣……”
看著莊明琰越來越黑的臉，長寧不好意思地閉了嘴，隨即乖寶寶地在沙發(fā)上坐好，“好啦，對不起嘛，我忘了我唱歌跑調(diào)了……”
長寧拿過抱枕抱在懷里，語氣里都是討好，“你別生氣啦。我不唱了就是?！?p> 莊明琰頓時一陣無力，一手叉腰，一手捂住雙眼，幾個深呼吸之后，他輕輕在長寧身前蹲下來，上身高度與她齊平，“阿寧，你想唱就唱。”
長寧知道自己五音不全，唱歌難聽，只隨意點(diǎn)點(diǎn)頭，沒看他，神情低落。
莊明琰嘆了一口氣，身體前傾，雙手圈住她，“對不起，阿寧。是我太粗心了?！闭Z畢，他像是又想到什么一樣，還說了一句，“對不起，寶寶，爸爸不知道，不知道你來了?！?p> 長寧的人生里是缺少了父親的。
當(dāng)下眼淚就從眼眶里涌出來，一滴一滴地砸在抱枕上，浸濕了一大片地方。
晚上睡覺的時候，長寧挨著莊明琰躺著，聲音哽咽著問他，“要是寶寶也跟我一樣，怎么辦？”
莊明琰說想要有個他們的孩子不久之后，長寧私下里去了趟醫(yī)院。她的主治醫(yī)生給她調(diào)整了用藥，讓她沒事可以多做一些熱療，緩解疼痛。
“我不想寶寶跟著我一起痛?！?p> 莊明琰伸手把她往自己懷里按，“所以我才說要兒子啊，小公主嬌滴滴的，我可舍不得?！?p> 長寧胸腔鼓動，忍不住哭了出來。
“阿寧乖，再哭下去，寶寶就會知道他媽咪其實(shí)是一個哭包的?！?p> 長寧心中有太多東西堵著了，她又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發(fā)泄出來，這眼淚說來就來，止也止不住。
也許孕婦都是多愁善感，而且說睡就睡的吧。
哭著哭著，長寧就睡了過去，眼睫上還顫巍巍地掛著晶瑩剔透的淚珠。
莊明琰湊過去，把它抿進(jìn)了嘴里，有點(diǎn)咸，還有不知名的苦，更多的卻是期待。
“李小華，我今天在來學(xué)校的公交車上看見了一個小寶貝，超可愛的。”長寧興致勃勃地湊到他面前，“眼睛這么大，亮晶晶的，皮膚白白嫩嫩的，身上帶著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小手軟軟的?！闭f完，她又沒頭沒尾地補(bǔ)了一句，“他媽媽應(yīng)該吃了很多大葡萄?！?p> 長寧換了個坐姿，背對著他，頭顱后仰抵在他桌上，“看衣服，我覺得那個小寶貝應(yīng)該是個男孩子。他看了我一路，好萌啊。我超級想借過來玩一下?！?p> 莊明琰聽見自己說，“哭了你會哄嗎？”
長寧“咳”了一聲，兩只眼睛看著他，“怕什么，你會啊?！?p> 怕什么，你會啊。
莊明琰親了親她額頭，把她擁得更緊了，“怕什么呢，寶寶痛了會哭，哭了，我會哄啊?！?p> 第二天是工作日。
莊明琰一大早起床打了個電話交代了工作，又看了一下昨天半夜約的產(chǎn)科醫(yī)生號，還有長寧主治醫(yī)生的專家號，確定兩個不在同一天，不會產(chǎn)生沖突，更不會讓她太過勞累。
莊明琰稍稍放下心，專心在廚房里小火慢熬一鍋香濃的白粥，順便抄了兩個健康小菜。
等一切都搞定，他才叫醒了還在沉睡的長寧。
“莊太太，起床吃飯啦。”說著還在長寧唇上落下一吻，滿臉笑容的陽光大男孩樣。
長寧剛醒，有些恍惚，“李小華，你怎么在我房間？你是不是決定不回你的美利堅(jiān)了？”
莊明琰一怔，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一幕——
那是他在中國的最后三天。
他所在的中學(xué)班級，幾乎全都是華僑子女。初中的學(xué)習(xí)一結(jié)束，大家就會各自奔天涯，散落在世界的各大洲，輕易找不見了。
班里辦了一個散伙飯。長寧是唯一一個外班，卻被邀請?jiān)谙摹?p> 大家都喝得爛醉如泥，長寧“一瓶倒”的酒量就是在這里廣為人知的。
回去的時候，莊明琰背著喝得迷瞪的長寧走在前路長長又燈光昏黃黯淡的江濱路，順著一整列看不到盡頭的榕樹，一直走。
他把長寧背回了家，莊媽拿著毛巾替長寧擦臉洗手，還一臉不可置信問他，“你的同學(xué)會，難道不應(yīng)該是你喝醉了才對嗎？是不是你們灌寧寧酒了？瞎起哄?！?p> 莊明琰輕笑一聲，“媽，她就喝了300毫升，啤的?！?p> 莊媽有一瞬間僵硬，然后又看了看躺在莊明琰床上，醉得人事不省的長寧，忍不住笑出聲來。
“好了，我把水倒了?！鼻f媽剛跨出去一只腳，又收回來，正視這個和她一般高的兒子，“寧寧睡了你的床，那你今晚睡哪兒？”然后一臉驚呆了的表情，瞪著眼睛說，“寧寧還沒成年，你想都別想，今晚你睡客廳！”
于是，在莊媽雷霆手段之下，莊明琰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勉強(qiáng)對付了一夜。
第二天他回房間拿換洗衣服，看她睡得乖巧，他沒忍住偷了個香，蹲在床邊看她。
長寧宿醉醒來，頭腦發(fā)脹，精神恍惚，一出口就是這樣問他，“李小華，你怎么在我房間？你是不是決定不回你的美利堅(jiān)了？”
你是不是決定不回你的美利堅(jiān)了？
你是不是決定不回你的美利堅(jiān)了？
你是不是決定不回你的美利堅(jiān)了？
沒有，他回去了。
他有必須要回去的原因。
……
莊明琰從久遠(yuǎn)的過去脫身出來，附身又在長寧唇上親了一口，“莊太太，天亮了，夢里沒我不甜，該醒了。”
二木三水平
夢里苦痛，夢外方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