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都是營校,大庭廣眾下之下,吳昂竟然當(dāng)著潘鑄的地字三號營全體新軍的面,就說出這種話來,當(dāng)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潘鑄!
潘鑄的臉色變得很難看,站在了柳天南的前面,
“吳昂!你想做什么!”
吳昂這才看了看潘鑄,微微一笑,
“我想做的,我剛剛都已經(jīng)說過了,潘校尉,有什么不妥么?”
潘鑄強忍住怒氣,緩緩道:
“我的人,誰也別想帶走!大將軍親自來……也不行!”
吳昂嘴角一撇,
“是么?我這就去問一問大將軍,你是否連他的話都可以不聽了!”
說罷,頭也不回的便向秦昌壽的大帳走去。
潘鑄氣的不輕,心中想:大將軍也必是要講情理的人,應(yīng)當(dāng)不會只聽他的一面之詞,自己不妨就在這里且等著看!
轉(zhuǎn)身朝柳天南大聲道,
“別怕!他奈何不了你!”
這句話,既是說給柳天南聽的,也是說給眼前的眾人聽的,帶兵哪能不樹威?若是自己的威嚴(yán)都沒了,那日后還怎么服眾?還怎么帶兵?這道理潘鑄懂,他相信大將軍也一定懂,所以才沒有跟著吳昂去大將軍那里理論。
柳天南尷尬一笑,方才那句話,根本就不是自己有心要喊出來的,而是穆殘陽讓自己喊出來的,這下子,穆殘陽恐怕要把自己坑苦咯!
柳天南借機出這個頭,自然是有私心的,若是就此能和穆殘陽分開,說不定自己就有機會逃之夭夭了。
穆殘陽怎么會看不出柳天南的小九九?經(jīng)過這一出,估計柳天南真要吃些苦頭了!
地字三號營照常操練,潘鑄站在壘上,有些心不在焉。
果然,沒過多少時間,只見大將軍在前,吳昂在后,進了地字三號營的營中。
潘鑄心中一動,暗道不好。先從土壘上跳了下來,領(lǐng)著眾兵向大將軍行過禮。
秦昌壽不等潘鑄先開口,先道,
“你這營中,石頭打的準(zhǔn)的那個是誰?站出來!”
柳天南想站出去,卻偏偏動也動不了,想張口說話,卻偏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斜著眼看看穆殘陽,穆殘陽卻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低著頭,去看那地上的黃土。
秦昌壽等了一會,即不見有人出列、也不見有人應(yīng)聲,看著潘鑄不緩不急的道,
“你這兵是怎么帶的?”
潘鑄皺了皺眉,回頭看一眼柳天南,
“李四!出列!”
柳天南用力想邁出腳去,卻仍舊動彈不得。
潘鑄罵道,“莫不是嚇傻了!”,說著就走了過去,伸手去拽柳天南,柳天南被潘鑄一拉,直直的倒在了地上,摔了一個狗啃屎!
潘鑄一看,也是嚇了一跳,這“李四”莫非是真嚇傻了?
秦昌壽皺了皺眉,看一看吳昂,指著倒在地上、面朝黃土的柳天南,
“你要的真的是這個人?”
吳昂此時也有些意外,
“大將軍!他剛才可不是這樣的!眾人可以作證!”
秦昌壽又看一眼潘鑄,
“愣著干嘛!把他給我架起來!”
潘鑄趕忙吩咐兩人將柳天南拉起來,穆殘陽和瘦竹竿岳杰站在柳天南身旁,就伸手去拉他。眾人只見那“李四”像根筆直的木樁一樣被拉了起來,一臉的土,鼻子都被撞的紅紅的。
潘鑄朝“李四”喝到,
“大將軍問話!還不回答?不要命了么!”
柳天南只覺得喉頭一松,知道自己是可以說話了,只見他先是吐出一口沙土,才緩緩道,
“小的方才犯了老毛病,這一緊張,就周身僵硬,不能行動了,大將軍恕罪!”
秦昌壽皺皺眉,
“就這樣的,怎么能上前線殺敵?”又看一眼吳昂,“你要這等廢物做什么?”
吳昂眼珠子一轉(zhuǎn),心道,這一定是潘鑄想出來的法子,讓這老小子裝瘋賣傻,好免得被我搶到營中來,如今在大將軍面前演這出戲來,定是剛才商量好的,若是讓你們這小小伎倆得逞,那我吳昂也不用混了!
“大將軍!”吳昂朗聲道,
“切莫上了這人的當(dāng)!方才明明見他與潘營校較量時,出手從容老道,若要是說他是一緊張,就周身僵硬,方才與潘營校較量之時卻是為何未見什么周身僵硬?恐怕這都是裝出來的!”
吳昂抬起頭指一指柳天南,接著道,“他即使有這毛病,我今日也能給他治好了!大將軍可否讓屬下一試?”
秦昌壽點點頭,“好,你且試一試!此人剛剛?cè)羰茄b出來的,今日就給我斬了他!”
柳天南此時恨不能一腳將穆殘陽踢到天上去!
穆殘陽架著柳天南小聲嘀咕,
“不讓你長個記性,你還真覺得能在我面前耍聰明了?”
柳天南嘆口氣,只能悶鼓鼓的不說話。
吳昂皮笑肉不笑的走到了柳天南的跟前,
“你叫個什么名?”
柳天南眨眨眼,
“我叫……柳……”又覺得喉嚨一緊,“李……李四!”
算了掙扎無用,此時還是做穆殘陽的玩偶吧,只要別吃太多苦頭就行。
“哼!李四?想不到這世上還真有叫這個名兒的?!眳前盒χ匆谎叟髓T,接著道,
“難不成你們營里還有叫張三的不成?”
眾新軍發(fā)出一陣哄笑,起哄道,“那個架著李四的老哥,就叫張三!”
吳昂怔了怔,旋又嘿嘿一笑,
“你說說,你們這一營里都是些什么亂七八糟的人?!”
地字三號營的兄弟們一聽,不樂意了,卻又奈何不了這囂張跋扈的吳昂,只能一個個都閉了嘴。
潘鑄卻冷笑道,“都是些能殺敵的人!哪像你那營里,沒幾個像人的?!?p> 吳昂也不搭理他,只是看著“李四”道,
“李四啊!我也不管你是真叫李四、還是假叫李四,剛才大將軍的話,想必你也聽到了,你這腦袋想不想要,就看你待會聽不聽我的話了?!?p> 柳天南苦笑,今日自己何苦要賣弄這一出,倒是搞得自己如此狼狽了,轉(zhuǎn)念一想,忽又一點也不慌了,斬了自己倒好,省得回雪谷了!
吳昂指一指那仍舊掛在營門上得繩結(jié),
“還是那個繩結(jié),二十五丈的距離,只給你一次機會!打中了,你能活,打不中,你得死!”
柳天南笑了笑,似是突然解脫了一般,點點頭。
穆殘陽和岳杰將他放開,柳天南活動了活動腿腳,有意看了一眼穆殘陽,再看一看劉鑒,便從地上抓了起來一塊石子,走到了離那營門的繩結(jié)二十五丈之處,裝模做樣的描一描,隨手便將那石頭扔了出去。
這扔出去的,哪里是一塊石頭?這隨手扔出去的,分明是自己的性命!
柳天南的嘴角顯現(xiàn)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穆殘陽,這下子,你即救不了我,諒你也無法帶我回雪谷了,看你這次怎么辦?即使你有那心思蟲兒,如今又能奈何我?打中了,我得離開你,打不中,我得死,這眾目睽睽之下,你難道敢真人露相,破了雪谷的規(guī)矩不成?
難題似乎始終是在穆殘陽那邊。
眾人也都死死盯著那塊石頭,時間彷佛已經(jīng)靜止。
只見那繩結(jié)在空中悠的晃了起來,這隨手一扔的石頭,竟然打中了!
地字三號營一片驚嘆之聲!
柳天南瞄一眼穆殘陽,這老家伙,自然還是不想讓自己死!雪谷未回,怎能就這樣死去?只是剛才大將軍可是在眾人面前,親口說過,若是自己剛才是裝出來的,定要斬了自己的!
柳天南笑了笑,不再說話,殺也好、離開穆殘陽也好,他都接受!
吳昂笑了笑,朝秦昌壽一抱拳,
“大將軍,此人有這等本事,所幸在我軍中,真是老天都要讓大將軍開不世之功了!若是此人到了我那營里,只管跟在陣后……哼!北胡狼騎軍,恐怕要遭殃了!”
秦昌壽點點頭,似乎也無意再提剛才自己說過的話,潘鑄此時卻搶道,
“大將軍!戰(zhàn)者求勝,雖要有奇兵,但最終,勝利還是要靠萬千將士,上下一心!大軍之中,卻又多為平凡兵士,然正是這些平凡兵士,陣前無畏,可拋頭顱、灑熱血,才能成就大軍之勝!求勝之本,哪里是在奇謀、奇兵?求勝之本乃是這一個個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兵士!”
潘鑄頓了頓,眼睛直視著秦昌壽,
“若是大軍之中,發(fā)現(xiàn)一個不凡之人便將之聚作一處而用,這些普普通通的軍士們,又讓他們作何想?若是他們自覺不被軍中重視,又怎能心甘情愿,赴湯蹈火?大將軍明鑒!這個頭開不得!不可開!若是發(fā)現(xiàn)了不凡之人,而讓他與眾軍士日夜相處,沙場上共進退,此時他們才能尤若群狼,力可屠像!”
秦昌壽聽潘鑄說完,又看一眼吳昂,緩緩道,
“若是狼群里,沒了頭狼,還會再選出頭狼來!這李四啊,依我看,不如就先去吳昂營里待幾天,看看效果!若是有如猛虎添翼,那便在那里待著,若是雞肋了,自然就讓他回來,你們看,如何?”
潘鑄一聽,知是此時無論自己說什么都沒用了,只好點點頭,
“屬下遵命!”
吳昂笑了笑,拖了長音道,
“屬~下~遵~命~”
秦昌壽點點頭,
“好了!李四!你就隨吳校尉去他那營里吧!”
柳天南吸口氣,看一眼穆殘陽,頓首道,
“尊大將軍令!”
吳昂笑著朝柳天南招了招手,
“來,隨我走!”
柳天南邁步出去,看一眼穆殘陽,穆殘陽正冷笑。
柳天南笑著微微搖搖頭,便跟著吳昂往營門走去。秦昌壽也正轉(zhuǎn)身欲走,卻突然聽到有人沉聲道,
“大將軍且慢!吳營校且慢!”
幾人駐足,回頭望去,只見那“張三”一抱拳,
“不才,也會打的石頭!”
潘鑄看一眼“張三”,喝到,
“張三!胡鬧什么!來啊,把他給吧拉走!別讓他在這里胡言亂語!”又轉(zhuǎn)頭對秦昌壽道,“大將軍,此人就是喜歡吹牛,我這就讓人將他帶走!”
吳昂冷笑,
“都別動!讓他試試又能如何?”
秦昌壽不置可否,只是用疑惑的眼光打量著這個邋里邋遢的“張三”。
潘鑄不理吳昂,“大將軍……這……還是不要耽誤大將軍的時間了?!?p> 誰想那張三卻道,
“二十六丈,扔塊石頭,不耽誤事。”
秦昌壽點點頭,笑了笑,
“好!就讓他試試!”
吳昂笑了笑,俯身親自從地上撿起了一塊小石交給了穆殘陽手上,潘鑄轉(zhuǎn)身面朝穆殘陽,狠狠的盯了他一眼,穆殘陽卻是假裝看不見。
接過石頭,瞄準(zhǔn)了一扔,只見那繩結(jié)被打的橫飄了起來。
柳天南壓根就沒去看那個繩結(jié),這若是不中就見了鬼了。
潘鑄臉色變得很難看,吳昂卻是得意的大笑,
“大將軍!有這么兩個人,我可保證,那胡人的狼騎軍,來一隊,我就給他滅一隊!”
秦昌壽哈哈一笑,
“好!你也將他帶過去!不過,”秦昌壽又回頭看一眼憤憤的潘鑄,“帶走了這二人,你須得另還給他二人!”
吳昂笑著一抱拳,
“大將軍放心!我定會挑兩個年輕力壯的過來!”
潘鑄冷冷看了吳昂一眼,一言不發(fā)。
吳昂也不管他,帶著穆殘陽和柳天南就往軍營最深處的“鐵熊營”走去。
過了重重禁衛(wèi),終于來到了這“鐵熊營”。
柳天南皺了皺眉頭,穆殘陽的臉色也有些耐人尋味,只因看到了這營中,竟然有千余頭穿著甲衣的狗熊,實在不能不讓人吃驚!
幾百頭狗熊,竟然成了隊列!穿著猩紅色的鐵甲,除了嘴、眼、耳、爪露了出來,其余部位都藏在了甲衣之后,這是怎么做到的?
穆殘陽和柳天南對這御獸之術(shù)倒是一點都不陌生,畢竟在雪谷之時,那可是見得多了!穆殘陽下山來抓柳天南,不還騎了一只鶴來么?只是,這大豐軍營之中,竟也有此種情景,二人著實是想不到的!
其實二人也不止一次的曾感覺到這大營之中有種不一樣的殺氣,卻俱都以為只是這大營中的百戰(zhàn)精銳集中在一起的緣故,所以一直沒當(dāng)回事。今日一見,這才曉得原來感受的殺氣,其實便是從這鐵熊營眾出來的!
吳昂得意的笑一笑,回頭看二人,本以為二人會受到驚嚇,誰知此時二人看上去竟也沒有太過驚恐之態(tài)!吳昂心下更喜,如此看來,這二人心態(tài)如此之穩(wěn),更適合在自己這鐵熊營里,幫自己成就一番大事了!
“這便是我的鐵熊營!想必如今你們也知道,我這一營為何叫做鐵熊營了!”
穆殘陽、柳天南微微點頭,傻子才不知道呢!
柳天南忍不住問道,
“我原來打獵,知道這熊野性極大!從未聽說有熊被人馴化!卻不知,如今這幾百頭熊,卻是如何被馴化的?竟然可以穿上鐵甲、操練陣型,實在是難以理解!”
吳昂笑一笑,心想既然有心重用二人,便要有借口將這二人永遠留在這營中才行。何況這二人又是如今自己陣中急需之人,那就沒有必要隱瞞太多,
于是便道:
“你們……可相信,這世上真的是有妖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