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這樣的小日子會一直過下去的……
直到有一天,他同我說:“阿衍,我要回京一趟。”
回京做什么?我也想回,我許久沒有見過阿爹和哥哥了。我想他帶我一同回去,他卻說,“阿衍乖,在府中等我,我替你帶回你阿爹和哥哥的書信好不好?”
我妥協(xié)了,因為這么久了,我還是抵抗不了他的聲音同我說話的表情。
他這一走,竟是五個月,這五個月還是那么的平平淡淡,不過是聽著倚梅把出門買菜聽來的街坊趣事兒講我聽,我不愿出門,因為我怕他回來,第一眼看不見我。
“夫人,聽外頭人說,京中出大事了,九皇子帶兵造反了,逼的皇上傳位,生生把皇上氣死了,太子帶兵平反了,不日將登大寶了呢。嘖嘖,才走了一年就發(fā)生這么大的事,還好咱們遠在盈江,要不然京中多亂啊,聽說一夜之間幾大重臣滿門抄斬呢。”
我心一緊,阿爹,哥哥!
倚梅看出我的焦急,她拍拍我的肩膀繼續(xù)說,“夫人不必憂心,老爺和少爺從來不站皇黨,夫人你又嫁與不問政事的十六皇子,咱們家不會遭難的?!?p>聽完我的心放下了一點,可是,我還是覺得有些心驚。
又過了三月,院子里面的花早都凋謝了。
我坐在搖椅上哼著小曲看夕陽時,帶著傷的他,由屬下攙扶進來。我大腦一片空白,直到他站在我面前,同我說,“阿衍,我來接你回家?!?p>我一時間忘記了說話,只記得我一下子抱住他,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好了,阿衍乖,我們回家好不好?”他艱難的抬起手想要摸摸我的頭,我才想起他受傷了。
“你,你有沒有事,你別動,讓我扶著你?!蔽已蹨I顧不上擦,小心翼翼的攙扶著他進屋,他的臉也有些傷,可還是那么好看。
他養(yǎng)傷足足養(yǎng)了半月,可卻一刻也閑不下來,書房里進進出出一波又一波的人,我總問他,傷的這樣重還要照顧生意的事嗎?
要不然我少吃些吧,大不了有章承樾那個大富商接濟我們,他嘴巴那么欠,我總要討他點東西。
可是秉程只讓我好好的等他養(yǎng)好傷,我忙著給他燉補品,卻也不過問他的事了??晌铱傇诘人o我一樣?xùn)|西,就是他承諾帶給我的阿爹和哥哥的書信,他不提我也不問。
一日午后,我喂他服藥后,他笑著問我最想要的是什么。
我歪著頭想了想,我想要和夫君在這院子里過小日子,看晨曦看日落,我想要阿爹和哥哥也在,那日子就美滿了,對了,還有京城那家的餛飩也在就更好了……
聽著我絮絮叨叨的,他一直在微笑,可我總覺得這微笑和以往的不同,又或者說和我認(rèn)識的秉程不同。
“好,那我們回京吧,回京也建一處這樣的小院子,那里還有你愛吃的餛飩,好不好?”他笑著答我。
自然是好的,雖然這院子里滿是回憶,但有阿爹和哥哥才更是一個完整的家。
后來我們便啟程趕往京城,只是這次的車馬走的快了些,像著急回去見什么一樣。期間居然還遇到了襲擊,我以為是山匪,可驚嚇過后,周圍已經(jīng)悄無聲息。
他拍拍我的背同我說,“阿衍別怕,我出去看看,你好好的待在車?yán)铩!?p>我點點頭看著他走下馬車,在外與人交談。
“屬下該死,辦事不利,此乃太子余黨,現(xiàn)已盡數(shù)斬殺,請殿下責(zé)罰?!?p>“放肆,這里豈是能亂說話的地方,既然障礙已除,休要多言,即刻啟程回京?!?p>隔著簾子我隱約聽到這番對話,那說話的語氣儼然一個高高在上的君主,他透露著殺氣和狠辣,這不是我認(rèn)識的那個溫文爾雅的秉程。
而且太子不是快要登基了嗎,為何用余黨稱呼,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悄無聲息的解決完一批刺客,秉程何時身邊有了這樣精量效率極高的暗衛(wèi)?
眾多疑慮我一時間無法解開,正在思量間,秉程踏入馬車內(nèi),他還是那副溫柔的樣子,牽過我的手,仿佛剛才我聽錯了那說話的人不是他。
“阿衍,沒事了,我們繼續(xù)趕路,等到了京城,我們再說其他的,好不好?”
他把我攬在懷里。
我一言不發(fā),我不知該說些什么,只抵著他的胸膛,不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幾日后,我們便抵達了京城,這里變得和從前不太一樣了,路上的行人少之又少,地上都是散落的白色冥紙,路過的人都低著頭匆匆走過,我最愛的餛飩也沒有了。
我疑惑的望著秉程,希望他可以給我講講,他在京城的這么多天,發(fā)生了什么。
他看得出我眼里的疑惑,他輕輕拍拍我的手跟我說:“阿衍,等下到了將軍府,就可以見到你阿爹和哥哥了,只是你不要太過激動,這幾日旅途奔波,你要注意休息?!?p>這太過莫名其妙的話,突然就讓我開始心里不安起來,我想著回家見了阿爹和哥哥,也許就好了,其他的我什么也不想問,我只想趕快見到阿爹和哥哥。
我揪著心終于到了將軍府前,我掀起簾子下車的時候,腳有些發(fā)軟,將軍府的門前,赫然掛著一對白色的燈籠,那上面的“奠”字是那么的刺眼,刺的眼睛生疼。
“阿爹,哥哥!”
我甩開倚梅攙扶著我的手,不顧一切的往院里沖,阿爹肯定坐在堂上和哥哥等著我呢,等著數(shù)落我不守規(guī)矩數(shù)落我胡鬧。
可是當(dāng)我沖進去穿過院子,卻正正看到兩幅棺木擺在堂中。不,那肯定不是阿爹和哥哥。我不敢靠近,我不敢看,可我還是想確認(rèn)。
“夫人。”倚梅從后面追過來扶著我,她聲音哽咽滿臉清淚,我不敢哭,我不相信那是阿爹和哥哥。
我顫顫巍巍的走到棺木前,突然心口一疼。
那里面的人臉部血肉模糊分辨不出是誰,可體態(tài)卻是哥哥的模樣,我在他身上摸索,我要找到那塊玉佩,那是我在他成年生日時送他的,他說他一定會帶在身上的。
突然手一頓,我從他懷里拿了出來,是我十歲那年送給他的,就是這個玉佩。
我的心如刀絞,突然感覺喘不過氣來,不會的不會的,怎么可能呢。我跪坐在地上,忍受著巨大的悲痛向另一幅棺木爬過去。
“夫人,別再看了夫人?!?p>倚梅泣不成聲拉著我。
不,我要看,我要確認(rèn),那個一定不是阿爹,那個把我從小疼到大的阿爹。
可眼前卻出現(xiàn)一個人影攔住了我的去路。
是秉程。
他扶著我的肩膀,和我抵著額頭和我說:“阿衍,對不起?!?p>我很迷茫,隨后他的貼身侍從開口道:“將軍因不肯助太子登基,被太子逼迫交出兵權(quán),連夜將全府上下人斬殺,將軍的人頭也被懸掛于城墻外給眾多大臣警戒,如今十六皇子平定叛亂,將將軍尸首合一安放入棺,夫人您還是不要再見罷。”
“住口!”秉程突然怒斥一聲,可我仿佛什么聲音都聽不見了。
“阿爹,哥哥!”我的眼睛很疼,卻遠不如心疼,我不想哭,阿爹說做她的女兒哭太沒有出息了,可是我忍不住啊,阿爹,哥哥。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你平定了叛亂,為什么不能救下阿爹他們!為什么!為什么!我想要我阿爹和我哥哥回來,你讓他們回來!”我不管不顧的捶打著他的肩膀和胸口。
他任由我發(fā)泄始終一言不發(fā),最后只是將快哭斷氣的我緊緊摟在懷里。
我緊緊握著那一枚玉佩,突然就暈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