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間,謝瑤迎來了拆紗布的日子。今天,是個讓他久違的日子,天下著細(xì)雨,路上籠著薄霧,視野也短了許多,不過這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的心情。車?yán)锓胖茡P的揚州小調(diào),他的心也跟著上下沉浮。
其實他不愛聽這些,揚州小調(diào)是媽媽的愛好,要是在以前,他就一個勁伸手把音樂關(guān)了,可今天不同。一個人心情好了,聞屎都是想的,這話果真有它一定的道理,謝瑤仰躺在后坐上,看樣子格外地愜意:“老媽!我要是沒事兒了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怎么問我這個?那你是想還是不想呢?”媽媽語氣中帶著質(zhì)疑,恐怕是早知道答案了,也不指望他能回答句人話。“我嗎?你要走就走唄!我一個人其實也挺好的!”
“你個混賬小子!”
“哎!老媽你就別罵我了,就算去了美國,你不還是一樣?難道還會天天陪著我?別開玩笑了!”謝瑤仰躺著,這話說得也很隨意?!八阅闶窃谏鷭寢尩臍饷??”
“沒……當(dāng)然沒有……哎呀!你別多想了,今天開開心心的……”媽媽開始有點哭腔,這點兒倒是被謝瑤給發(fā)現(xiàn)了,論安慰他可是一毛不懂,來不及多說什么,便連忙轉(zhuǎn)移話題:“我知道步行街那里新開了家自助火鍋,等我眼睛好了一起去吃怎么樣?”
“……”
媽媽似乎還在生他悶氣,謝瑤無奈,立馬坐正,理了理衣衫,咳了兩聲通了通喉,將語氣壓的更為委婉,好似小姑娘安慰道:“媽媽,好不好呀……”謝瑤一輩子都不會相信,這種話竟然會從他嘴里說出來,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呵呵……就你嘴甜!”
“呼……”謝瑤大呼一口氣,總算是拍平了:“你開心就好……你開心就好……”
謝瑤家離市醫(yī)院約有兩公里,這一路上“有說有笑”地,很快就抵達(dá)了。下了車,謝瑤跟隨媽媽到了重癥大樓。一進(jìn)門謝瑤就發(fā)現(xiàn),這里和他第一次來時一樣——人很多。負(fù)責(zé)謝瑤眼睛的那位主治醫(yī)生是眼部的主任,辦公室就在一樓。媽媽帶著謝瑤徑直走走向了他的辦公室。
“咚咚咚咚……”
謝瑤一到門口,就看見了那位“地中?!敝髦吾t(yī)生,他埋著頭拿著筆在紙上勾畫,看著很是投入。謝瑤媽媽敲了幾下門后,他便抬起頭來。
“你好醫(yī)生!我們能進(jìn)來嗎?”
看見謝瑤和他媽媽,醫(yī)生一時還沒緩過神來,愣了一刻后,便如夢初醒道:“原來是你們吶!我怎么給忘了呢!快快快!進(jìn)來進(jìn)來!”醫(yī)生向他們迎了過來:“快快!真是不好意思?!?p> “沒事沒事!”謝瑤媽媽應(yīng)和道。
謝瑤沒說一句,跟著媽媽進(jìn)了辦公室。
“醫(yī)生,按照你給的意見,今天我就帶著孩子來了,你給看看,眼睛怎么樣了?”
“嗯!幾個月了,只要沒什么意外,就可以拆了?!贬t(yī)生轉(zhuǎn)身走向玻璃柜,里面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器具,他左右看了看,接著拿起鑷子,剪刀,小手電和器械盤朝謝瑤走了過來。
“小伙子運氣好?。 贬t(yī)生放下器具,對著墻上的鏡子抹了抹那幾根兒稀疏的毛兒,接著戴上一次性醫(yī)用手套。“你不要動,我慢慢拆?!?p> 這醫(yī)生還真是佛系,謝瑤可沒這么多耐心,別說慢慢來,就是讓他自己把紗布扯下來他也沒啥好害怕的:“我不動!你快點就行……”
“你這下子說些什么呢!這東西能快么?你眼睛還想不想要了!”
“不怪他不怪他!我要是被紗布蒙了這么久我也受不了,就更不用說他們這些年輕人了?!?p> “……”謝瑤不想多說什么,此刻他只希望這塊破布能從他眼睛上下來,除此之外別無所求?!搬t(yī)生,我這角膜是從哪兒來的?”謝瑤不知為何,突然發(fā)出了這個疑問。
“你這角膜???”醫(yī)生邊說邊動手開始剪開謝瑤腦后地繃條:“說來你運氣也是好,這角膜原先醫(yī)院里沒有合適你的配型……”
“然后呢?”
“就在我們一籌莫展時,醫(yī)院里突然收到好消息,說是隔壁附屬醫(yī)院有位患者自愿捐出了自己的角膜,而且……”
“而且什么?”
“他好像很急的樣子……”醫(yī)生開始拆謝瑤眼部的紗布:“他囑咐醫(yī)生,說是要盡快找到合適配型人選,似乎急切地想要把眼角膜送出去,還挺奇怪的!”
“那是男是女?”
“是男的?!?p> “那他死了嗎?”
“小朋友,你怎么好奇心這強(qiáng)?他當(dāng)然死了,要不角膜是怎么捐給你的,當(dāng)然,角膜捐獻(xiàn)合同一定是在生前填寫的?!?p> 急切?為何要如此急切?是有什么難言之隱嗎?謝瑤此時的好奇早已勝過了即將拆開紗布的興奮。那個捐給他眼角膜的神秘人,究竟是誰?又為何要如此迫切地將自己的角膜放入他人眼睛?是為了保護(hù)什么?還是有別的原因……
隨著紗布被一層一層拆開,謝瑤開始感受到光的溫?zé)?,但由于眼睛長期處于緊閉狀態(tài),所以直至完全拆開的那一刻,他的視野還一片漆黑?!霸囈辉?,慢慢地睜開?!贬t(yī)生用手為他擋住多余的強(qiáng)光。
“聽醫(yī)生的話,慢慢來?!眿寢岆x謝瑤很近,聽得出來她很緊張。
謝瑤嘗試睜眼,他緊閉著用力眨了眨,然后緩緩睜開。視線由模糊到清晰,接著兩張臉部輪廓開始映入眼簾?!袄蠇專液孟衲芸匆娏?!好像什么都能看見了!”謝瑤興奮極了。
“真的什么都能看見嗎?”正待他興奮之余,一張恐怖的臉進(jìn)入視野,就在謝瑤視線開始清晰的那一刻,原本近在咫尺的醫(yī)生的臉突然就變了樣,不!應(yīng)該是變了形!一張臃腫肥胖的大叔臉扭曲成了一張黑頭綠眼的怪物!這怪物開始變異,身體開始長高變大,離屋頂僅有一米之差,渾身冒著黑煙,形似一只巨貓,碩大的頭部僅有一只泛著青光的眼睛。怪物低頭,用眼睛一點一點逼近謝瑤的臉,像極了將要蓄勢待發(fā)逮捕獵物的獅子。
謝瑤頓時被嚇了個半死,一邊往退一邊嘶喊道:“媽!快跑!快跑!”
謝瑤來不及多喊幾句,眼冒青光的怪物就朝他撲了上來,將他壓倒在地。接著露出了那口從未露出的獠牙。倘若此刻謝瑤正看著電視,那他定會嘲笑這個長相丑陋又略帶喜感的怪物,因為它的腦袋就像個球,原以為只有一只“青光眼”,結(jié)果卻從黑球里變出了口獠牙,這種畫面輪誰看了都想笑??涩F(xiàn)在謝瑤就笑不出來了,果然是身在其中自感“其樂”?。?p> “啊啊?。“““?!滾開!”謝瑤閉眼,用手在空中胡亂揮打:“滾開滾開!媽!快跑!”
“臭小子!這眼睛是我的!我要吃了它!”怪物嘶喊道。
謝瑤思緒混亂,只顧著揮手亂打。過了許久,他才意識到有什么東西在搖他……
“瑤瑤!瑤瑤!怎么了!醫(yī)生怎么辦?”這是一個焦急的聲音,伴隨著它的,還有另一個聲音:“謝瑤!謝瑤!醒醒!快快!鎮(zhèn)定劑給我拿過來!”
這是人的聲音!媽媽和地中海!謝瑤開始冷靜下來,他緩緩睜眼,媽媽和地中海醫(yī)生面帶惶恐,見謝瑤恢復(fù)了平靜,又都松了一口氣。
“瑤瑤!你怎么了!嚇?biāo)缷寢屃?!?p> 謝瑤心中仍波瀾未平,他盯著眼前這個滿頭大汗的醫(yī)生,心中又是驚恐,此刻的地中海醫(yī)生和往常一樣,沒有兩米高的身體也沒有眼冒青光面帶獠牙的黑頭……
“這是怎么回事?”謝瑤不停地問著自己。而現(xiàn)在,由于謝瑤不知怎么發(fā)了瘋,一陣混亂吸引了不少人過來圍觀。
“你們都退出去!快!”醫(yī)生大喊道。隨后護(hù)士也來幫忙,將人群疏散開。
“媽媽,我……這是怎么了?”謝瑤扶著摔得生疼的腰。
“我還想問你呀!你怎么看見我們就突然發(fā)瘋了?怎么叫都喚不醒,真是嚇?biāo)牢液歪t(yī)生了!”
“我想他是該好好休息了,可能是神經(jīng)太過緊張了吧!”醫(yī)生一邊安慰一邊將謝瑤扶起,然后擺正了椅子:“坐下我看看?!?p> 醫(yī)生彎腰,在地板上撿起掉落的小手電:“把眼睛睜開,我看看。”謝瑤看他,面孔依舊慈祥,可還是心有余悸。
他拿手電對著眼睛照了照,在細(xì)細(xì)檢查后,關(guān)閉手電,道:“沒事了回去好好休息,會沒事的,壓力不要太大了?!?p> “沒事了嗎?真是謝謝你了!醫(yī)生!”謝瑤媽媽握住醫(yī)生的手連連致謝??芍x瑤卻完全興奮不起來。
如果剛才的事沒發(fā)生,謝瑤也該是如此高興,可偏偏又來這么一出……
這怪物到底是個什么東西,是真的還是如醫(yī)生所說——是謝瑤的精神壓力太大了?可恐懼又是如此真實,讓他難以相信那只是個幻覺。
……所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