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梅今晚拒絕他肯定是有原因的，楚岳下定決心必須要去一探究竟，他到家準備好繩索，二更剛過就出發(fā)。
到歌紅苑，楚岳上樹翻墻，來到雨溦軒，爬到一棵樹上，正要上到通往內(nèi)室的廊子頂，忽然聽到外面墻根兒下有人說話：
“劉大人這邊請?！?p> 是如梅的聲音！
“都說雨溦小姐冷傲，一直沒有機會認識，不想小姐如此近人情，劉某真是受寵若驚?。 ?p> “誰不知道劉大人財大氣粗，出手闊綽，雨溦怎么能錯過呢，況且劉大人博通古今，相貌堂堂，雨溦愛慕多時。可惜劉大人從不到我這雨溦軒來，讓雨溦心里好不吃味兒呢。”
“嘿嘿嘿，石榴姑娘跟我這幾年，我不好駁她的面子。早知道雨溦小姐心里有我，我還繞過這雨溦軒往里邊跑什么，來，咱們快進去吧，別一會兒讓當(dāng)值的看見。”
“看見就看見，劉大人贖了我去，看他們還敢怎么樣?！?p> 如梅雖這樣說，其實腳下加快了速度，帶劉漢進到雨溦軒內(nèi)室廊子上。
“俗話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咱們這樣偷偷摸摸的，才叫刺激吶！”劉漢嘴里奸笑著，邊說著邊跟進來，反身把門插上，上前就要抱如梅。
如梅往前猛走了兩步，劉漢又緊跟了上來。
楚岳在樹上看得明白，五月的夜晚，太陽似乎沒有完全沉下去一樣，模模糊糊還能看到劉漢的模樣，他身材細高，穿一身天藍色綢緞衣裳，在黑夜里有些泛光，沒有束腰帶，風(fēng)吹過來，滿是酒氣，衣服和頭上的罩發(fā)都被吹得鼓囊囊的。
突然如梅從背后扔出一條白綾套住他的脖子，擰了幾個圈把他勒倒在廊柱上，盡量壓低聲音，惡狠狠道：“狗賊劉漢，我替城外夏家村柳東進一家來索你的性命。”
如梅邊說邊把腳蹬到柱子上使勁兒勒緊劉漢，劉漢雙手扯住脖子里的白綾張嘴要喊人。
楚岳手上的繩子一抖套住他的脖子，往回一拽，“咔嚓”一聲，劉漢的脖子斷掉了，當(dāng)場氣絕身亡。
如梅抬頭看是楚岳，著急道：“你來干什么，大不了我與他同歸于盡。你……”
“快去開門，我把他挪出去！”
如梅只好住嘴，把門打開見四下無人，朝楚岳招招手，楚岳讓如梅留在雨溦軒，如梅說什么也不同意，無奈他扛起劉漢把他放到茅廁前面的一棵大樹下面，用刀隔斷繩索上的勾子，把繩子系到樹上，兩人再把劉漢掛上去，然后迅速回到雨溦軒。
楚岳問如梅：“這么晚，外面都已經(jīng)宵禁了，他怎么還在這里？”
“歌紅苑有一個賭場，徹夜開放，劉漢在里面賭錢，這幾日手氣很不順，常出來透氣，我在這里等他多時了?！?p> “丫鬟們呢？”
“我給她們的酒里放了蒙睡藥，她們正睡的結(jié)實。”
“劉漢已經(jīng)死了，你沒有什么……”楚岳還沒講完，這時外面一陣兒腳步聲和緊張的、小聲說話的聲音。
楚岳和如梅湊到門后面聽仔細，是歌紅苑的打手領(lǐng)班。
“剛死不久，身上還溫著呢，好像是賭輸了錢?！鳖I(lǐng)班說。
“他從哪個房里來。”
“賭場，石榴姑娘還在場里等他呢?！?p> “快，快挪出去，不能讓他死在歌紅苑，不然歌紅苑就完了?！?p> 緊接著又一陣兒急促的腳步。
“去看看各位姑娘那邊有沒有什么動靜，別讓人看見?！鳖I(lǐng)班的頭頭吩咐著。
如梅忙進到雨溦軒內(nèi)室，讓楚岳從后門逃走。
一整天，楚岳都手心冒汗，他不知道在慌什么，劉漢死了，如梅再也沒有留在歌紅苑的理由，他要把她贖出來，跟她一起離開長安。
可是心里為什么有些慌，因為昨夜劉漢的死嗎？不，他罪有應(yīng)得，那又是什么？他想不明白。
早晨，公務(wù)從高巖進來報告便開始了。
連續(xù)幾天，楚岳被大理寺派去抓捕重要的案犯，一直留在南衙。
按照如梅的要求，他不能立刻去贖人，怕引起懷疑。不過沒有收到稽查劉漢案子的消息，楚岳松了一口氣，看來歌紅苑已經(jīng)把事情擺平了。
等大理寺的案犯落網(wǎng)，楚岳回到家里，穿上最體面的衣服，讓老周準備好銀兩和車馬，意氣風(fēng)發(fā)去找如梅。路上他努力想象著未來美好的日子，而腦子里的畫面卻是那天劉漢的尸體。
歌紅苑照舊鶯歌燕舞，但對楚岳來說已經(jīng)不一樣了，過了今天，他再也不用到這個酸腐的地方來了。他厭煩透了那些不學(xué)無術(shù)的富家子弟，跪在故作矯情的歌妓腳下，花錢如流水一般，買的一時歡快。
領(lǐng)班看到楚岳沒有像之前那樣刁難躲開，而是主動迎上來。
楚岳想‘一定是如梅都安排好了，她一定在等我。’他友好地沖領(lǐng)班笑笑。
領(lǐng)班也笑著說：“公子，我們這里新來了一位姑娘，長得……”
“我找遲雨溦，雨溦小姐。”
“公子怎么還不知道，雨溦小姐已經(jīng)走了，前幾天就贖身離開了?！?p> “走了？去哪兒了？”楚岳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
“這個姐姐怎么能知道呢，小姐們贖身后就不再歸我們管了?！鳖I(lǐng)班淡淡地說，然后又換副笑臉道：“公子，新來的姑娘可漂亮……”
楚岳飛也似的沖到歌紅苑對面，天色已晚，小翠的茶攤已經(jīng)打烊。楚岳到后面敲開她的房門，里面的嬰兒跟著哭起來，小翠披了一件衣服出來。
楚岳迫不及待地問：“她去了哪里？”
“小姐沒有告訴我去哪兒，想來應(yīng)該跟鄭州的富商張繼海走了?！?p> “張繼海！”楚岳用拳頭狠狠砸了一下門框，里面剛睡下的嬰兒又一陣嚎哭。
小翠的丈夫喊道：“翠兒，這么晚了，誰呀？快進來喂孩子，我明天還得早起呢?！?p> “誒，這就來。”小翠轉(zhuǎn)頭答應(yīng)一聲，然后告訴楚岳說：“公子別找小姐了，小姐說，說……”
“說什么？”楚岳都要急死了。
“她說她跟誰都可以，就是不能跟公子在一起，就算公子找到小姐，小姐也不會回心轉(zhuǎn)意?！?p> 猶如五雷轟頂，楚岳放開了抓著門框的手，腦子一片空白，馬也不牽，漫無目的飄蕩在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