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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后渤海日出

第十二章 第五回 孕育

山后渤海日出 可旁 4361 2020-07-25 16:25:09

  瑪瑞娜最近特別愛吃甜食,通善坊的農(nóng)田邊春天有很多野莓,汪嫂讓丫鬟去采回來,搗碎,放入紅糖,熬成果醬,成為瑪瑞娜佐餐的必備。

  怕農(nóng)人家的牛奶不干凈,汪嫂索性讓瑪瑞娜買了兩頭奶牛,想著辦法為她做奶制品。奶牛需要吃草,瑪瑞娜又買了一片田地和水塘,派專人養(yǎng)雞、鴨、鵝。

  瑪瑞娜不愛吃綠葉菜,汪嫂就把春芽、野菜榨成汁,和面做糕點,要不就用橄欖油、酸奶、奶酪涼拌。

  盡管想盡了各種辦法,瑪瑞娜的胃口還是很差,連每天早上一個煮雞蛋、一杯熱牛奶都要汪嫂催好幾遍。

  三月節(jié)的前一天剛一起床,瑪瑞娜就吐了個昏天黑地,連頭都抬不起來。

  汪嫂剛要說什么,丫鬟穎兒進(jìn)來稟報說:“少夫人,太平公主有請?!?p>  武后去年讓太平公主到道觀為已故的榮國夫人祈福,太平公主為了能跟瑪瑞娜常見面,要求把太平觀修在曲江別宮。

  曲江別宮顧名思義建在曲江岸邊,別宮占地遼闊,在隋代別宮的基礎(chǔ)上寥寥修了幾個建筑,因為主人常年不來游幸,這里更加顯得空曠。

  新落成的太平觀在空曠中特別顯眼,盡管院墻刷成了灰青色,也難掩藏皇家道觀的氣派。

  二月會所的工程就開工了,瑪瑞娜一直走不開,怪不得公主派人來請,她確實有段時間沒見公主了。她把汪嫂留在家里,只帶穎兒和春燕勉強(qiáng)坐上馬車趕往曲江。

  下了馬車到公主的住處還有很遠(yuǎn)的距離,瑪瑞娜走在看不到頭的甬道上,被太陽一曬,幾乎要暈過去。

  院子里大批宮人正在準(zhǔn)備節(jié)日用的舟船、食物、酒等等用品,瑪瑞娜強(qiáng)撐著漏出笑容,扶住春燕的手。

  還好走到一半,公主派的攆轎來接,坐到攆轎上,瑪瑞娜并沒有舒服多少,只是傘蓋可以遮住太陽,不至于太眩暈。

  太平觀剛露出一個角,公主已經(jīng)迎了出來。

  瑪瑞娜忙讓落轎,下來見禮:“拜見公主!”

  公主可不顧這個禮節(jié),撲到瑪瑞娜懷里委屈道:“娜蒂,父皇的病還沒有好,母后說今年春天不去洛陽,我要跟你住在一起。”

  “公主不能一個人來別宮,太危險?”

  “不,母后說要太平出家,到這里來做法式,我就先來了,母后明日就到?!?p>  “為什么出家?”

  “說是為外祖母祈福。”

  讓公主出家的懿旨早就下了,只是走了個形式,太平公主年前一直住在宮里,所以瑪瑞娜不知道有這么回事兒。

  瑪瑞娜摟住太平公主的肩膀安慰道:“那是皇后娘娘愛戴自己的母親,希望公主今后也能愛戴自己的母后。”

  “道觀的尼姑都是些怪人,她們平時都冷著一張臉,我害怕?!?p>  “不會的,出家人都善良,公主不用擔(dān)心,娜蒂也會經(jīng)常來看公主的。”

  說完這句話,瑪瑞娜忽然眼前一黑,完全失去了意識。

  等她醒過來,公主和十幾個宮女守在她旁邊,看到她睜開眼睛,都圍攏過來,臉上帶著神秘的笑意。

  “我怎么躺在這兒?”

  “太醫(yī)說娜蒂肚子里有小寶寶了?!?p>  “我,我,小寶寶?”

  瑪瑞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每次都挺注意的,怎么會?可是奇怪的是,一股從內(nèi)心升起的喜悅,不,不只是喜悅,一種說不出來甜蜜,是有生以來從來沒有過的幸福,一種希望,渴求的新生……

  她坐起來,捂著肚子,太平公主也摸著她的肚子,高興地說:“我要有小外甥了,不,我希望是個女孩,我要天天都陪著她?!?p>  曲江位于長安城的東南角,東岸地勢最高,隋朝劃分修建為皇家園林,被隔在長安城的外面。算上曲江池,通體規(guī)模約占三個坊的面積,只比大明宮略小,這里成為皇家上巳節(jié)必臨之地。

  皇上和皇后到曲江過節(jié),參觀了道觀,特別關(guān)照公主住處的安全。

  曲江岸邊飄著誘人的酒香,瑪瑞娜在車?yán)锲疵灾恻c,防止反胃。

  別宮宮門彩旗飄揚(yáng),西岸升起無數(shù)紙鳶,藍(lán)天、白云、翠樹、驕陽、碧水是不可辜負(fù)的美景。

  瑪瑞娜被請到一艘船上,與武后商議雍王和周王大婚時的著裝、首飾和妝容。節(jié)日皇家儀式繁瑣,武后后面應(yīng)該有很多安排,瑪瑞娜盡量加快節(jié)奏,好盡快離開。

  不想武后兩句話就把問題解決了,讓瑪瑞娜做主出樣稿,給工部下屬機(jī)構(gòu)織造,細(xì)節(jié)看都不看,而是對瑪瑞娜的孕事感興趣。

  武后問了瑪瑞娜身體情況、生產(chǎn)日期,大講她生周王時的危險,叮囑瑪瑞娜注意事項等等。

  瑪瑞娜好容易從主艙退下來,船已經(jīng)行駛到水中央,只能候在后船舷,等待轉(zhuǎn)運(yùn)的船只。

  岸邊的船正在向江中集聚,聚合而來的船上有皇族、各地酋長、文武大臣,一艘艘船固定到江心人工修筑的小島上。

  皇上和皇后下船登島,瑪瑞娜終于上了轉(zhuǎn)運(yùn)船回家。

  宴會開始,雍王趁敬酒的機(jī)會走到蔣王李惲面前悄悄和他約定會面時間。

  等歌舞散去,蔣王推說遠(yuǎn)途顛簸身體不適,退下休息。雍王則等到西岸戲水、放紙鳶的百姓都散了才離開。

  蔣王在沐浴間洗頭,頭發(fā)干了,讓小太監(jiān)給梳起來,又說小太監(jiān)不利索,另外換了名太監(jiān)來。等另一名太監(jiān)到了,拉上推拉門,把一側(cè)的木隔板也打開,雍王就躺在隔壁,兩個小太監(jiān)正給他洗頭。

  雍王對其中一個說:“去,到門口守著。”

  “雍王殿下怎么聽信賀蘭敏之的蠢話,像種馬一樣成就武后的好事?”

  聽到蔣王如此說話,雍王猛地坐起來,頭發(fā)還滴著水,發(fā)怒道:“皇叔此話怎講?”

  “當(dāng)今太子和先太子李承乾不一樣,太子不會生兒育女,因為他根本就不會碰女人?!?p>  “那正是敏之兄長的用意啊?!?p>  “殿下往后細(xì)想,武后能掌控皇上、太子。若太子命不久矣,太子妃誕下皇孫,等太子薨逝,武后依然能掌控皇孫,皇孫不管是不是雍王的骨血,都將成為武后的傀儡?!?p>  “本王不是武后的親生兒子,即便太子死了,武后不但不會把大位傳給本王,而是要暗殺本王,傳給顯。若太子有子嗣,以父皇和武后對太子的疼愛,一定傳給太子的兒子。”

  “誰又能證明殿下是這個孩子的生父呢?就像殿下明明是韓國夫人所生,卻沒有力證,只能推日子。若裴氏生下的孩子沒有兄弟可以比較,連月份都推算不了。殿下冒生死風(fēng)險出入東宮,正是為武后舍命啊。”

  雍王低頭沉思,臉上籠罩著殺氣,喃喃道:“可太子妃已經(jīng)懷上了,皇叔說該怎么辦?”

  蔣王達(dá)到了預(yù)期效果,忙說:“簡單啊,讓閻莊送墮胎藥給她,曉以利害,她一定會喝?!?p>  “不,不,不,出入東宮讓本王有懲戒的快感,再說太子妃她……”

  “殿下愛上她了?”

  “皇叔知道,武后為周王顯選了常樂公主的女兒做王妃,而給本王訂了她的寵臣房仁裕的孫女,本王不可能跟房氏生兒育女?”

  “殿下要做大事,怎能顧及兒女情長?等殿下榮登大位,找什么樣的女人沒有,到時候就算殿下想把裴氏納入后宮當(dāng)皇后也行啊。殿下的父皇和武后不就是例子嗎?皇上諸子中,只有殿下有能力、有機(jī)會恢復(fù)咱們李家的皇權(quán)?;适迳頌樘诘幕首?,不能眼看著武氏穢亂后宮,騙去你父皇手里的權(quán),奪了你太宗爺爺打下的天下!”

  “可本王不是武后親生,她怎會輕易把太子之位給本王?”

  “所以太子不能有后,殿下名正言順,只要殿下能保住身家性命,皇上會為殿下做主的?!?p>  夜晚,當(dāng)太監(jiān)高至把蔣王和雍王的計謀告訴武后,武后的牙都要咬碎了。

  他們背后陰招一波接一波,她恨透了皇族,殺意升騰:“利用本宮的孩子,離間我們母子、夫妻、全家,他們要為此付出代價!”

  ***

  曲江池與通善坊對角挨著,距離很近,走路一刻鐘就到。

  住在曲江,太平公主可自由了,除了初一、十五回道觀念三遍經(jīng)文,通善坊就成了她的府邸。瑪瑞娜沒時間跟她玩,她就給瑪瑞娜打下手。

  說起來,公主對服飾和裝飾也頗有見地,跟瑪瑞娜很合拍,正好也可以消磨日子。

  武后也覺得瑪瑞娜這兒是個公主解悶的好去處,所以不管瑪瑞娜和太平公主在通善坊怎么裝修、折騰,都由她們?nèi)ィ凑驳K不著誰去,只要加強(qiáng)戒備,保護(hù)起來就行。

  會所工程進(jìn)展順利,住所卻讓瑪瑞娜頭疼。工匠不熟悉羅馬建筑,熟悉羅馬建筑的人,不知道在中國的建筑上怎么修改。工頭完全聽不懂瑪瑞娜在說什么,瑪瑞娜對房屋的構(gòu)圖不了解,又畫不下來。

  瑪瑞娜是個講求效率的人,眼看沒有進(jìn)展,很焦急,不停地用找各種材料試圖做模型。

  弟弟西托拿來新研制的粉餅找瑪瑞娜試妝:“娜蒂,你試試看,一定好用?!?p>  瓷制的盒子里有三塊壓制成階梯型的干粉,顏色由淺至深,中間色鋪底,粉細(xì)膩服帖,自然跟膚色融為一體,看不出打了粉,但是顯得皮膚比原來細(xì)致了很多倍。

  “這里面加了什么?”瑪瑞娜驚奇地問。

  “土?!?p>  瑪瑞娜瞪大眼睛。

  “是的,浩找匠人考察周圍的土層在洛陽不遠(yuǎn)的地方開窯燒造白瓷,帶回來一些土樣和釉面石粉,我試了一下做粉餅非常合適?!?p>  “虧你能想的出來?!?p>  雖這么說,瑪瑞娜卻對西托投去贊許的目光。

  “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歡純白的妝容,根據(jù)皮膚顏色提色提亮就好。所以我的粉從來不用鉛,用的都是滑石粉,果殼粉、樹根粉和珍珠粉一類的,這個瓷土比果殼粉好用、易得,效果也好很多倍?!?p>  瑪瑞娜邊聽西托說,邊用亮粉刷鼻梁、額頭和下巴。

  “嗯,亮粉里也加了瓷土嗎?一樣的好用呢?!?p>  “是的,比中間色用量小,而且我把珍珠粉換成了貝殼粉,便宜很多,普通大眾都可以買得起?!?p>  “聰明,可以跟阿爸設(shè)計的舞女珠飾相媲美了?!?p>  “舞女的珠飾要求的是耀眼,而不是材質(zhì),阿爸做生意精明,我要學(xué)習(xí)啊。”

  瑪瑞娜忽然想到自己的父親,阿爸不就是最好的人選嗎?他當(dāng)年到大唐來,改造了幾次房子,而且對羅馬建筑非常精通,找他就萬事大吉了。

  瑪瑞娜的肚子漸漸大起來,胃口也跟著好了。腳下、手上一刻都不得閑,聚會一場都沒有落下,訂單也都按時交貨,對裝修工程更是盡心。

  住宅和會所同時開工,人長出三頭六臂怕也不夠用,瑪瑞娜辦聚會多年,計劃、組織手到擒來,不過是人多人少的事兒。

  俗話說‘治大國如烹小鮮’,瑪瑞娜就是有這樣的天賦。她一會兒在工地指派,跟做工的講解、比劃,一會兒到作坊里跟師傅溝通定制,而且還不忘跟太平公主享樂春天的美景。

  兩位王子大婚,蓋洛一家人根本就沒有時間照顧瑪瑞娜。

  汪嫂一輩子沒有懷過孕,伺候瑪瑞娜處處小心謹(jǐn)慎,像是自己懷孕了一樣,期待著孩子的降生。她咨詢大夫和作坊里的婦女們,從起居到飲食,比一個母親更加無微不至。

  近來瑪瑞娜的腳和腳踝都腫了,而且越腫越厲害,接著小腿也腫了,晚上憋的難受,鞋子都穿不下。汪嫂很是焦急,她讓人按照倭國的木屐給她做了一雙千層底兒的夾腳趾涼鞋?,斎鹉却┢饋矸浅J娣?、方便,不出門時都穿著它。

  出了門,瑪瑞娜可是要講究形象,為了遮掩浮腫,她特地做了孕期服飾,設(shè)計修改多次,好在聚會上展示魅力,引來訂單。

  瑪瑞娜知道,比起懷孕的辛苦和裝修的繁忙,自己最不愿意面對是對楚岳的思念,而思念的背后還有擔(dān)憂,擔(dān)憂的后面還有恐懼。

  她是個想到哪兒做到哪兒的人,如果她任由自己的思想,可能就會立刻停下一切工作去找楚岳,盡管懷著孕、盡管鞋都穿不上、盡管不遠(yuǎn)萬里、盡管楚岳在戰(zhàn)亂彌漫的安東都護(hù)府,她都會飛蛾撲火地趕過去。

  其實她心里有一股氣,不知道在氣什么,氣楚岳、氣自己還是氣朝廷,或許都有。

  瑪瑞娜不是能隱忍的人,可自從去年夏天,或者說自從愛上楚岳,她變了,她忍著楚岳一次又一次棄她而去選擇了如梅,即便是在如梅死后!如果她整天想這些,一定會摧毀自信,而那正是她最后的防線。

  如果她能夠離開楚岳,她絕不陷入這樣的境地;如果離不開他,愛著他,那就咬牙隱忍一切,畢竟她是他的妻子不是嗎?

  她找到了排解方法---工作,這一點她跟楚家兄弟一樣,也是她不同于其他婦人們的地方,也正是這一點讓她有足有的財力,在不經(jīng)過夫君準(zhǔn)許的情況下用自己的錢做自己想做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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