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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后渤海日出

第十七章 第一回 主婦

山后渤海日出 可旁 4423 2020-08-21 21:32:13

  哈希里一周了,見到燕西,張開雙臂讓她抱,嘴里“咿咿呀呀”。

  楚浩伸手去接她,她那雙大眼睛眨了眨,便伸著手要過去找他。這也許是親情吧,孩子這樣“大度”讓楚浩心里很愧疚。

  哈希里肉呼呼的小身軀,稍稍扭動,告訴你他想要去的地方。楚浩沒有抱過孩子,有些手足無措,又想極力滿足哈希里的要求。

  地上有個厚厚的波斯圓地毯,上面有各種木制的小玩具,哈希里眼睛盯著一匹木馬,楚浩以為她要玩,就把她放到地毯上。

  哈希里一著地,朝著木馬爬過去,用她嫩得出水的小嘴巴啃木馬的耳朵。

  “喂,喂……”楚浩馬上把她抓回來。

  沈夫人和燕西都笑彎了腰。

  “哈希里要長新牙了,見什么都啃?!毖辔髡f。

  楚浩決定放棄努力,把哈希里遞給燕西,過去跟馮伯和沈夫人喝茶。

  “新父、新母可愿意搬到昆士牧場去住?”

  楚浩忽然發(fā)問,馮伯和沈夫人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

  馮伯看看沈夫人,沉吟一下說:“浩,我說過,哈希里是你的孩子,你什么時候想抱走,就抱走,不用為難。”他握住沈夫人的手,沈夫人也點點頭。

  “我知道,可您看我一天到晚顧不上,郡主沒有帶過孩子,您和新母照顧正合適。再說新父也六十多歲的人了,照看牧場也吃力,坤是牧場旁邊幾年前買的地還荒著,收拾出來,單獨(dú)劈一個園子給新父新母住。若新父和新母能搬到昆士牧場來,這樣大家都便宜了。”

  沈夫人臉上開了花一樣高興,果然能這樣的話,她就再也不用擔(dān)心楚浩夫婦把哈希里”奪”回去了。

  馮伯有些猶豫,他生在凱歸牧場,長在凱歸牧場,盡管也就幾里路,他還是有些不舍,可看到夫人愿意,他只好點頭道:“也好,那凱歸牧場怎么辦?”

  “放心,準(zhǔn)和您在這兒一個樣,您就放心交給大正打理,讓他住在這兒,您也可以隔兩天來看看?!?p>  馮伯嘴上沒說什么,就是有些坐不住了,抻著脖子往中廳看哈希里的影子,像是一直克制的情感獲得的許可和自由,現(xiàn)在就想抱起哈希里,開心地玩耍。

  而回到昆士牧場,楚浩的情緒卻一下涌上來。他一個人去到嘉諾園,大概兩年,這里都沒有人來過,連院子門上的鎖都生銹了。楚浩打發(fā)掉所有的人,來到主屋坐下,這熟悉的房間,盛滿了他和亡妻的氣息。

  有關(guān)淳嘉諾熙的所有回憶,似乎都在那一片明亮的海灣里,陽光照在海面上,光線特別強(qiáng)。楚浩黝黑的皮膚被曬得發(fā)亮,淳嘉諾熙騎著馬,穿著白色的紗裙,帶著藍(lán)色的頭飾,向他跑過來……

  他開始落淚,接著嚶嚶小聲哭,不知不覺,嚎啕大哭,悲傷迸發(fā),如揭皮掏心般的痛。

  大哭之后,心里的郁結(jié)紓解了,他慢慢平靜下來。這是淳嘉諾熙病逝之后,他第一次痛哭,在他心里,今天才算真正祭奠了她,跟她告別。

  晚餐已經(jīng)張燈,在正廳,楚浩和燕西一直分桌吃飯,隔著幾步的距離,燕西也能看出他眼睛的異樣。

  忽然揪心的感覺讓她始料未及,他們的情感是慢慢積累的,誰也沒有表露心聲,可是彼此在對方心里的分量越來越重,解釋不來,道不出來,只有在相處的過程中感知。

  ***

  沉浸在新婚甜蜜中的楚浩一刻都沒有忘記關(guān)注瑪瑞娜,巨大的亞力之下,瑪瑞娜由呆滯變得活躍、過分活躍。

  楚浩買下了歌紅苑,歌紅苑成了瑪瑞娜的天下。她去跳舞、唱歌、喝酒,她改了歌紅苑的流程,改了兩種酒的口味,還把幾種酒混合,加香料、精油、果汁、牛奶、糖等等調(diào)配出不同的顏色、口味,她把歌紅苑的軟裝徹底換了,讓亞瑟在歌紅苑學(xué)彈琵琶、舞蹈。

  汪嫂不時派丫鬟來請楚浩,請他去把喝的爛醉的瑪瑞娜抬出來。

  楚浩因為背后跟著軍兵,到哪兒都顯眼;瑪瑞娜搬回通善坊住了,距離昆士牧場遠(yuǎn),每次楚浩把她送到家之后,都騎馬出啟夏門,繞曲江,過石橋,穿樹林,上高坡,縱橫馳騁,把身后的軍兵累個半死。

  這是另一種形式的解壓,他能理解瑪瑞娜,他也同樣需要。

  每隔三天,楚浩把亞瑟接過去,請先生教他認(rèn)字,練武。開始瑪瑞娜強(qiáng)烈反對,楚浩讓步到三天一次,她才勉強(qiáng)答應(yīng)。她不同意亞瑟練武,也不同意他科考,她想亞瑟學(xué)習(xí)建筑或裝潢,做一些她認(rèn)為“有用”的工作。

  楚浩引用楚瀚那套理論,亞瑟長大了可以不用武術(shù)或?qū)懳恼?,但他必須會,會了才有選擇。

  就在主屋的南邊,淳園的東側(cè),大約有一百多畝地長滿粟草。東北邊的高地上一棟木樓拔地而起,四周新栽種的花草,隨著天氣轉(zhuǎn)暖,長出了芽孢。

  燕西也打開了她的嫁妝,其中好幾個箱子里面放的都是種子,她喜歡耕種,在皇家獵苑有專門的田地供她打理。她讓人建了溫室,用木板做成箱子,挑選土壤和沙子,精心育苗,把荒田變成迷人的綠地。

  馮伯和沈夫人暫時住進(jìn)淳嘉園,每天中午帶著哈希里來用午飯,一家人其樂融融。楚浩給哈希里取漢文名字小溪,希望她的性格像小溪一樣,潺潺流水,無憂無慮,沒有任何負(fù)累。有父母、妻子和孩子的完整家庭,讓人安逸、幸福。

  四月中旬的天兒,穿著夾襖嫌熱了,哈希里在花園里玩得顧不上吃飯,牧場的集會每天都有,偶爾傳來鑼鼓聲,每次哈希里都要停下來傾聽。馮伯和沈夫人從凱歸牧場帶來的一只藏狗臥在旁邊,哈希里不停地爬來爬去,當(dāng)她快要爬出毯子的時候,藏狗便起身跑到她面前,把她拱回去。

  哈希里“咯咯”樂著,從另一個方向出去,藏狗再追過來擋著她,她試圖扶著藏狗的頭站起來,晃晃悠悠,蹲了個屁墩兒,嚇得閉上眼睛,馮伯和沈夫人被她逗得大笑。

  “若沒有這孩子,大人什么時候能這么開心啊?!鄙蚍蛉烁袊@道。

  “是啊。浩要是能多陪陪哈希里該多好,哈希里可是個招人喜歡的孩子?!瘪T伯滿眼溺愛,享受著天倫之樂。

  燕西在為馮伯和沈夫人新開辟的園子里種植樹木,樹木的移植、間距、分類交叉、樹下種什么花什么草等等,她正在和長安最好的園林師傅交流經(jīng)驗。楚浩派人來請她,她把一個本子交給園林師傅,讓師傅把計劃寫下來,下午交給她。

  賬房里一番忙碌景象,李林在跟手下的先生指導(dǎo)歸類,楚浩在最里面,還有其他客人在。長潤把燕西讓到東偏廳,再進(jìn)去通報。楚浩把客人交給旁邊的先生招待,他從里面走出來。

  燕西穿著一件白色的無領(lǐng)短衫外套,棉質(zhì)的面料上面用不同顏色的粗羊毛線繡花,流暢的西域蓮花圖案,凸起立體效果。夾襖里面套著小立領(lǐng)的棕色真絲長袖衫,下面是同樣顏色和材質(zhì)的羅裙,只露出腳上皮質(zhì)的鞋尖,非常有西域風(fēng)情,白皙的皮膚被太陽一照,通透泛著紅潤。

  楚浩盯著她看,燕西盯著楚浩,然后兩人同時笑了。楚浩走過去,拉她到一旁的茶室坐下。嬤嬤帶侍女去準(zhǔn)備茶點。

  “望園那邊快完工了吧?”

  “是,再有十多天,差不多就好了。官人找燕西來什么事?”

  “我想讓郡主來管家。”

  “我,我……”燕西想不到她們這樣的婚姻可以涉及到楚浩的財務(wù)。

  “郡主嫁給我就是我的妻子、家里的主婦,主婦理應(yīng)主管家事?!?p>  “官人……”燕西答應(yīng)還是不答應(yīng)似乎都不太妥當(dāng)。

  “郡主身后有天后,我有亡妻和女兒,我們之間很難信任,這就是郡主之所以遲疑的原因。郡主已經(jīng)是我的妻子,有妻子之名,也有妻子之實,夫妻間不可能什么事兒都躲藏。那么就從可以計算的財物開始吧,都是自家的賬目,沒什么為難的?!?p>  這和‘我愛你,我喜歡你’不一樣,這是過日子,過日子和感情也許是兩種不同的東西,也許過日子是感情的變現(xiàn)和開始,也許就只有過日子……燕西心里閃過無數(shù)個想法,任何想法都抵不過她對他的愛。

  她答應(yīng)著,還是滿懷期盼地看了一眼楚浩,希望他能夠聊一聊感情,聊一聊她在他心中的位置,但是她知道楚浩不會說,而她也不敢聽。

  賬目可以讓燕西非常直接地了解楚浩的家庭。

  楚曠和楚博賣畫、書和字,基本收支平衡,楚瀚的帳最為混亂,幾件琉璃制品賣了高價,其它都是金屬和船務(wù)的支出,楚浩給他撥錢的數(shù)量之大超出燕西的想象。

  楚岳、叔叔楚文和父母的賬目最清楚,只有出,沒有進(jìn),前兩年到各地尋找楚岳送出去大量的錢。

  山后郡所有的開銷,都是從楚浩的賬上走,若放在長安,大約相當(dāng)于一個三品官的俸祿。

  當(dāng)然,最多的還是營洲和靺鞨故地,每一季都有一筆龐大的撥款,包括今年。

  燕西不知道楚浩有多少資產(chǎn),可全家都靠楚浩養(yǎng),負(fù)擔(dān)之大可以想見。李林把這塊兒賬目交給燕西的時候,燕西也能看出李林也認(rèn)為這是個撓頭的難題,他如釋重負(fù)。

  每個月,李林都核算楚浩各地住所,撥錢供應(yīng),除了置房產(chǎn),倒也沒有大的支出,一次批閱就過。但是家庭支出總要反復(fù)批復(fù),改來改去。

  核算了幾天,晚上,燕西有些為難地對楚浩說:“官人,由我來管理家中支出賬目,若有不妥,怕是會傷害兄弟情誼?!?p>  楚浩拿著一對白瓷碗,反復(fù)比對,頭也不抬,說道:“你來管最合適,其他人的都沒什么,就是靺鞨今后的撥款,要格外嚴(yán)格?!?p>  “這是燕西最為難的,靺鞨是小溪母親的娘家,官人再婚不久,就把原來老泰山的賬目交給新婦,不怕落人口實嗎?”

  楚浩把碗放下,走過來坐到燕西旁邊。

  “營州這些年從李林手里支走多少錢郡主也看到了,來支取的并不是小溪的外公和外婆,全是各支的幕長。他們跟李林打交道這些年,都熟悉了套路,而且李林也不好駁他們的面子??ぶ魅艄軒ぞ筒灰粯恿?,郡主是我的妻子,管理家務(wù)理所應(yīng)當(dāng)。他們知道燕西是大唐的郡主,一定不敢造次,郡主只管板起臉來,把不該出的錢都砍掉?!?p>  “官人確定要這么做嗎?”

  “營州土地肥沃,我早年趁戰(zhàn)亂買下大片土地供他們耕種,靺鞨人過慣了漁獵生活,不愿意捆綁在土地上。我只好讓楊一山接手,雇傭流民。糧食豐收,他們坐享其成,從我這里支錢,到遼東買糧。淳兒護(hù)短,又忙于靺鞨故地事務(wù),我也一忍再忍。后來靺鞨兩部為大唐出兵打仗,總也不忍心裁撤他們的供給。可一個部族若想強(qiáng)大,不是靠別人,而是靠自己。營州四面環(huán)敵,大局初定,他們必須自己經(jīng)營營州才有活路。”

  燕西同意他‘授之與漁’的做法,她在靺鞨落個壞人倒也沒什么,怕的是楚浩日后生了惻隱之心,小溪大了抱怨,不得不慎之又慎。

  “那給四弟的錢可也不少,就不用縮減嗎?”

  “按說弟弟們的錢不應(yīng)該放到家里的賬上,應(yīng)該算是生意上的來往。曠和博的錢好說好算,瀚的生意不能看實物,基本是技術(shù)的提成。拿最小的繡花針來說,普通的繡花針,哪兒有什么競爭優(yōu)勢,瀚把做繡花針程序化了,做出來的針好用、耐用,生產(chǎn)耗時短、產(chǎn)量大。我讓李林每年按照瀚創(chuàng)造的生意給瀚提成。你不經(jīng)商不知道,瀚帶來的利潤不是錢能夠買到的,一個好的商品、別人家都做不出來的商品,對開展貿(mào)易有多么大的利益。那些是瀚應(yīng)得的,他拿了錢,也為我做出更好的商品,我覺得值!”

  燕西似乎能理解他的話,她笑道:“坐享其成不行,努力掙得的,我也贊同?!?p>  “和郡主商量家務(wù)事,才感覺像兩口子?!背谱?,攬住她。

  她穿著一件紅色長裙,重磅真絲的面料柔軟順滑,只漏出頸項和鎖骨,耳朵以下的頭發(fā)披散在肩上,耳朵以上的頭發(fā)在腦后挽成一個簡單的圓發(fā)髻,發(fā)髻上一朵和衣服同樣質(zhì)地的紅色發(fā)帶打成一個花結(jié),顯得雍容華麗。濃黑清晰的眉毛剛要向中間集中,帶有說不上來的風(fēng)情,整齊的皓齒,咬向厚厚的、花瓣一樣的下唇。

  楚浩憐惜地托起她的下巴,她那雙大而明亮的眼睛看著楚浩,心思卻全在剛才的思想上。

  “實在為難就不要做?!?p>  “哦,可以嗎?”

  她的眼睛迷離了,這么近距離的對看,那張男人英氣十足的臉,幾乎讓她窒息。

  “如果你不想,就不用?!?p>  “我想。”

  說著她用她性感的雙唇堵住楚浩的嘴巴,她并不懂得怎么親吻,但是她的主動激起了楚浩全部的熱情。

  他們是那樣的契合,對話、相處,生活在這樣的蜜意里,楚浩有些陶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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