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要去給舒伶初復命。
不過,素言抬頭瞇著眼睛看著天上的日頭,這個點,小姐怕是在蘭院學刺繡吧。
她深吸了一口氣,腳步一轉(zhuǎn),那裙擺便隨著她的動作,在空中一蕩,轉(zhuǎn)身抬腳往另外一個方向而去。
蘭院是府中小姐們專門學習繡花的地方,里面的程娘子,請的是宮中退下的司繡嬤嬤,若不是看在長公主的面子上。
程娘子是不愿意來一個小小的知府府中教這些小娃娃的。
她在宮中管著的,都是一些技藝高超的繡娘,平日里也就偶爾指點兩句,哪里會去耐煩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呢。
程娘子今年二十有七,是到了年紀放出來的。
原本想這次出宮后回自己家然后找個人嫁了。
可十幾年未歸家,家中早已經(jīng)尋不到根了,又恰好長公主派人來請,說的客氣是請,她一個庶民也不能視而不見,又因為一時沒有著落。
所以便來了舒家,一呆,都快三年了。
當初約定好的,便是呆三年,想到自己馬上要離開了,心中忍不住松快了起來,連下面在左顧右盼的舒伶俜都格外的可愛。
只是想到那人,她又有些惆悵了起來。
舒伶俜正縮在最后一排的繡架前,整個身子都被繡架遮擋住,整個臉往繡架前埋。
臉幾乎要貼著繡面了,肩膀慫著,幾乎要卷成一團了,旁邊陪著的喜鵲整張臉都要皺成包子了。
那有女子不會繡花的呀,說出去都要被笑死。
偏她家小姐,連根繡花針都拿不穩(wěn),被戳了無數(shù)次后,便每次在上課時,躲在下面偷偷的將自己藏起來。
這種掩耳盜鈴的法子也就她家小姐做的出來。
喜鵲無語的嘆了口氣。
不過好在程娘子每次都只坐在上面,從來不主動開口,有什么問題也是得到她跟前去問的。
所以舒伶俜對這課也越發(fā)的松懈了。
反正也就是坐一兩個時辰罷了。
很快時間便到了,程娘子還在想著事兒,便站起身說道:
“幾位小姐已經(jīng)將奴婢教的都學的差不多了,你們年紀還小,缺的是閱歷還有熟練度,這些都需要時間,也無需操之過急,只要多加練習,切莫懈怠便好?!?p> 她目光掃視著底下的三人,三人皆站起來朝著程娘子行禮并口中謙虛著。
程娘子在宮里便是管事的姑姑,就算不做什么,面目也是不怒而威。
交代了兩句后,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才朝著外面走去。
舒伶俜剛還焉了一般,等程娘子一走,又立馬生龍活虎了起來。
她噘了噘嘴巴,臉上一副輕慢的樣子,伸腳踢開面前的繡架,晃悠著走到舒伶初的面前,邊揮手邊說道。
“今兒個屋子里怎么有股味兒呀,莫不是誰帶了什么臟東西進來了。”
說完,她還伸手在鼻子面前有些嫌棄的揮了揮。
舒伶初又豈會不知她說的是什么事情?舒伶俜都只差沒點名道姓的說舒伶初讓李茹入住西苑的事兒了。
她勾了勾唇角,朝著舒伶俜行了一禮,口中輕喚了一句“三姐”便想繞開她從旁邊走。
身后的舒伶毓看到這邊的動靜,擰了擰眉,怕舒伶初在舒伶俜的面前吃虧,便想上前來看看發(fā)生了什么。
剛邁出兩步,卻見不遠處,原本已經(jīng)側(cè)身準備離開的舒伶初停了下來,也不知道舒伶俜是說了什么。
“三姐說的哪里話,李表妹是姨娘的孩子,姨娘和母親又是同父的親姐妹,怎么能是外人呢?!?p> “呵,不過是個奴才胚子生的小貨,四妹也當是自己人不成,四妹也不挑的嗎?她娘可是私奔出走的,那樣的女子。
能生出什么好女兒來,怕也是個沒規(guī)沒距的。
也是,若是有規(guī)矩,又怎么會拋棄父母,跑到我們府中來呢,我勸四妹最好早早的將人送走,要是連累了舒家的名聲,你看我不剝了那小貨的皮。”
說完一跺腳,雙手抱胸,下巴抬著,顯然是等舒伶初一個說法。
舒伶初只覺得一陣眉心直跳,才想起這是在古代。
自己這樣確實有些不妥,人是自己留的,但是李茹畢竟是上有父母的人,這樣隨便留在府中,確實有些說不過去。
但是人她已經(jīng)留在了府中,斷沒有臨時再送出去的道理吧,故只能軟了語氣,說道:
“三姐也是二伯父的掌上明珠,舒家嫡出的小姐,怎么能如此說李表妹呢,她不過是個孩子。
若不是家里待不下去,也不至于千里迢迢來投奔母親的。
她……”
舒伶俜翻了個白眼,也不知道舒伶初的腦子是怎么長的,什么事兒都得人夸贊,唯獨人情世故上,要多蠢就多蠢。
她都不想再說第二遍了,直接打斷的說道。
“她什么她,家里怎么就待不下去了,四妹妹說的這般篤定,是知道些什么不成?”
“我……”
舒伶初她還真不知道,不就是一個女孩子不想呆在家里,然后來投奔她,她收留她而已嗎?
那需要想那么多呢?
舒伶俜看她這個樣子,便知道,怕是就知道個名字,什么都不知道吧罷,她怎么有個這么蠢的妹妹的?
走上前來的舒伶毓朝著舒伶俜意外的看了一眼,隨即轉(zhuǎn)身對舒伶初沉聲道:
“三妹說的對,知道四妹你心善,便是廚房后頭幾只流浪貓你都舍不得趕走的人,更何況是個人。
但是她上有高堂,若就這么平白無故的將人留下,府中是不缺她一口飯的,可是若是有一日,她的家人上門來要人,又該怎么辦?!?p> 舒伶初愣住,她倒是沒有想到這個。
站在舒伶初身后的夏禾亦是圓瞪著眼睛。
可是靜姑領來的,該是妥當?shù)陌桑刻蛉丝偛粫ψ约倚〖业难健?p> 也是因為這個,所以她也沒提點過小姐。
此時聽舒伶毓一說,夏禾看了看呆愣住的舒伶初,只感覺腦海中響了一聲驚雷似的。
見旁邊終于有個明白人,舒伶俜不住的點了點頭,臉上一副嫌棄的樣子,看著舒伶初說道:
“整日里一副什么都懂的樣子,卻傻成這般,也幸好你不愛出門,不然我的臉都要在這鶴城被你丟盡了?!?p> 攤上這么傻一妹妹。
舒伶俜覺得很心累,見舒伶初聽進去了,便抬著下巴,踩著重重的步子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