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人頭沖天而起,沿著一個完美的拋物線飛到最頂點的時候,依然能看到人頭臉上的驚懼和悔恨,全然沒了之前仙風道骨的超然姿態(tài)。
咚咚咚……
人頭落地后一陣翻滾,聲音在針落可聞的大殿里顯得十分的突兀。好在這時候尸身脖子上噴泉一樣噴涌而出的鮮血終于也淅淅瀝瀝的灑落到了地上,血水嘩啦啦滴落的聲音沖淡了這種突兀之感。
“呵呵,陛下,是這位真人的金剛不壞之術(shù)沒練到家,還是微臣的寶刀太鋒利了?他怎么這么不經(jīng)砍呢?說好的道法高深呢?”血雨之下,一個金甲大將一副茫然模樣的問道。他渾身灑滿血水,卻對此無動于衷,反而有些享受的樣子。
高高臺階上的髹金雕龍木椅之前,未及弱冠的少年皇帝此時渾身顫抖,臉色蒼白,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任由一些血霧吹拂在臉上也不敢擦一下。
“咳咳咳……”突然,皇帝劇烈的咳嗽了起來,看起來十分的辛苦,仿佛要把自己的肺都給咳出來了。
然而他四周的太監(jiān)們竟然沒有一人上前來扶一扶他,幫他順順氣,就那么任由他癱坐到龍椅之上不斷的咳嗽著。
“你們還愣著干什么,沒看到陛下這么難受嗎,趕緊該端水的端水,該拿藥的拿藥!”金甲大將就那么看著皇帝難受了些許時候,才忽然怒斥起那些太監(jiān)。
本來一直無動于衷的太監(jiān)們立刻仿佛接到了圣旨一般,一個個的忙碌起來,瞬間又變成了盡職盡責的奴才了。
“陛下,微臣知道您急于醫(yī)治自己身上的不治之癥,但是,不要因此就病急亂投醫(yī),現(xiàn)在的江湖騙子可不少,莫要再被騙了。仙師?呵呵,世上哪來的仙師,都是如此這般的騙子罷了!”金甲大將嗤笑一聲,繼續(xù)說道,“今天微臣就幫您殺雞儆猴,杜絕后患!來人,將此人頭顱掛于城門示眾,其尸身剝光了游街三日,讓天下人知道欺君之人有何下場!”
“是!”大殿之外的一群甲士立刻闖進了大殿,將那個假仙師的尸身和人頭給抬了出去,顯得十分的訓練有素。
龍椅之上,少年皇帝終于沒有咳得那么嚴重了,但他什么話都不敢說,反而努力裝作咳得更厲害了,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這會兒是裝的了。
“陛下還是應該多多休息,本來也沒幾年好活了,別瞎折騰了,及時享樂才是您該做的,微臣讓人又給您挑選了十個美人,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在后宮沐浴更衣了?!苯鸺状髮㈦S手將寶刀歸鞘,邊說著話就轉(zhuǎn)身離開了,仿佛不是在跟皇帝說話,而是跟自己的下屬吩咐事情一樣隨意。
這時有一個皇帝身邊的老太監(jiān)趕緊阿諛的小跑下階梯,將一塊手帕遞給了他。他一邊走一邊隨手接過來將臉上的血跡胡亂的抹了抹,然后又將手帕丟給老太監(jiān),還順手將手背上的血跡在太監(jiān)的衣服上擦了擦。老太監(jiān)笑容更盛,送祖宗一樣將金甲大將給送出了大殿。
少年皇帝這時還在咳嗽,但他看著老太監(jiān)的雙眼之中卻有一抹寒光一閃而逝。
……
回到后宮,武秉央被大他七歲的李妃抱在懷里,似乎還有些驚魂未定的在瑟瑟發(fā)抖著。周圍的宮女太監(jiān)雖然對此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但依然會在皇帝視線看不到的地方,不經(jīng)意的露出一些鄙夷的目光。他們并非都是趙常勝安插過來的耳目,但看到如此皇帝,也難以生出效忠之心。
其中一個新來的小太監(jiān)出去后,對安排他進來的三舅爺,也就是之前給趙常勝遞手帕的老太監(jiān)問道:“這皇帝小兒也太欺軟怕硬了吧,平時對我們囂張跋扈的,結(jié)果被趙國主這么一嚇,魂都丟了,還要躲到女人懷里求安慰,真是可笑……哎喲喂……”
那小太監(jiān)正說著話,突然屁股上傳來一陣劇痛,回頭一看,竟然是一只野狗大小的黃毛大鵝,它那堅硬有力的大嘴正咬在它的屁股上,那感覺就像被人拿鐵鉗子用力夾住了一樣,縱使他武功已經(jīng)練到了皮膜,也依然疼得他欲仙欲死,恨不得把那塊肉給割掉不要了。
小太監(jiān)怒火中燒,反手一拳打向大鵝的腦袋。這一拳是他含怒而發(fā),拳勁剛猛,要是打在石頭上都能把石頭給砸開。結(jié)果他這一拳卻好似打在了練拳的鐵樁上一樣,大鵝屁事沒有,他的拳頭倒是被震得有些生疼。
大鵝被打了一拳,雖然不疼,但也生氣了,咬著屁股的腦袋一歪,把小太監(jiān)的屁股肉給用力擰了一下。
小太監(jiān)嗷嗷慘叫,那模樣比死了親爹還凄慘,疼得他揮拳亂打。但這次大鵝會躲了,甩著大長脖子跟一條蛇一樣,躲一下咬一口,再躲一下,再咬一口,小太監(jiān)上躥下跳,嗷嗷直叫,跑來跑去,最后才想起跑回老太監(jiān)的身旁,尋求幫助。
老太監(jiān)剛看到大鵝的時候也是眼皮直跳,下意識的想躲,在看到小太監(jiān)被欺負得上躥下跳后,腦中不由自主的浮現(xiàn)出了十年前他功力尚淺時,被這頭大鵝統(tǒng)治時的不堪回憶。這讓他一時忘記了出手搭救小太監(jiān),等回過神來后,小太監(jiān)已經(jīng)跑到了他的身邊,他趕緊一把將小太監(jiān)拉到身后,然后一掌打出。
大鵝看到老太監(jiān)出手,趕緊兩只翅膀展開交叉在身前護住了自己,然后它就被強大的掌力給轟飛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好幾圈,砸出幾個大坑。
老太監(jiān)并沒有追擊,趁此機會拉著小太監(jiān)施展輕功跑掉了。
大鵝遭此重擊屁事都沒有,有些笨拙的爬起來后,人模人樣的張嘴“呸”了兩下,甩掉了嘴里的沙土,然后抬眼一看已經(jīng)失去了目標,就抖了抖身上的暗黃色羽毛,搖晃著婀娜的屁股尋找下一個目標去了。
“舅爺爺,咱們跑什么?那大鵝受了您那一掌應該已經(jīng)死了吧!而且就算它沒死,您武功這么高,也沒必要怕它啊!”小太監(jiān)不解的問道。
“那畜生要是那么容易死就好了!而且,咱家哪里是怕它,咱家是怕皇上,那大鵝是皇上從小養(yǎng)大的異獸,要是被皇上看到咱家打了他,少不了要受到責罰!”老太監(jiān)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跑,盡管他早就可以打得大鵝毫無還手之力了,但他每次都下意識的躲著大鵝,好像是已經(jīng)習慣了,或許是大鵝已經(jīng)成為了他心中的一片陰影。但他是死都不會承認的,特別是在自己的晚輩面前。
“異獸?難怪那么耐打!皇帝家真是要什么有什么,早上才看見他家養(yǎng)的那些白虎坐騎,晚上就遇到了一只異獸家禽,嘖嘖嘖!”小太監(jiān)是老太監(jiān)的遠親,家貧才托關系進的皇宮,閹割痊愈后的這幾天在皇宮內(nèi)走動,看到什么都嘖嘖有聲,驚嘆不已。
“那些白虎也都是異獸!”老太監(jiān)隨口說道。
“什么?那,那也太恐怖了吧,一只鵝都這么厲害了,那上百只白虎異獸,得多么可怕?”小太監(jiān)驚呼。
“也不是每只白虎異獸都很強大,只有不到十只白虎有比較純凈的異獸血脈,其他都是與普通老虎的雜交血脈,一只不如一只。當然,要是穿上鎧甲,上萬大軍都不一定敵得過這些猛獸!”老太監(jiān)淡淡的說道,“不然你以為趙國主領四十萬精銳‘拱衛(wèi)’帝都,連禁衛(wèi)軍的統(tǒng)領之權(quán)都掌握在手,小皇帝為何還能在皇宮內(nèi)囂張跋扈,生殺予奪?只要他愿意,光是異獸便能把我們這些人殺了個七七八八?!?p> “聽說這些異獸只會聽命于擁有精純武神血脈的人,所以它們只聽皇帝的話?”小太監(jiān)深吸一口氣,不知不覺對小皇帝的稱呼已經(jīng)不再似之前那么輕視和不屑了。
“沒錯,而且皇帝也沒你看起來的那么虛弱,他若要殺你,一招足矣!”老太監(jiān)接下來的話更是讓小太監(jiān)難以置信。
“那若是殺你呢?”問這話的不是小太監(jiān),而是一個和小太監(jiān)一樣正處在變聲期的少年聲音。
小太監(jiān)還沒反應過來,但是老太監(jiān)卻是身軀一震,渾身冒出了一身冷汗,因為這聲音他太熟悉了,他這些年來天天都得聽見,那是皇帝的聲音。
“看來朕偷偷練功的時候,是被你瞧見過了!你最近投靠趙常勝,為了獲取他的信任,怕是沒少出賣朕的消息吧?”幾米外黑暗的涼亭里,一道人影坐在石桌后面,輕笑著問道。
老太監(jiān)心中慌亂,眼前的皇帝給他一種很不一樣的感覺,在他以前明里暗里的觀察中,小皇帝是那種內(nèi)心怯懦卻又要強裝跋扈的性格,典型的欺軟怕硬的草包。雖然也有些小心機,但卻沒有多大的城府和志向,整天縱欲享樂,酒池肉林。所以平時說話的時候,都是透著一股底氣不足的感覺。
畢竟小皇帝妖后之子的身份讓他從小受盡了白眼和欺辱,從小到大活的小心翼翼,連宮女太監(jiān)都不敢得罪,有這種性格也是正常。若不是他的二弟舉兵造反,殺了登基多年的老三,內(nèi)斗之下傷了皇室根基,趙國趁機率領大軍而來,擒殺了弒君的二皇子,他永遠不可能登上皇位。
所以今天這位傀儡皇帝突然不再怯懦,不再虛張聲勢的大吼大叫,突然用泰然自若的語氣跟他說話,這讓他立刻察覺到了不同,因為他感覺到了武秉央語氣中的強大自信。
“皇上應該知道,您在趙國主眼中并沒有秘密,奴才說與不說,他都會知道!”老太監(jiān)知道武秉央來者不善,但也沒有多少畏懼,他雖然當上大內(nèi)總管才一年,可對整個后宮的掌控還是很強的,武秉央太過托大,孤身一人前來,他大可以直接出手殺了他,到時候他說小皇帝是咳得太猛把肺給咳出來死掉的,也沒人敢說他是喝水嗆死的。而且他已經(jīng)初步得到了趙常勝的信任,只要事情不敗露,趙常勝一定會站在他這邊的。
“朕其實早知道你背叛了朕,但朕并不想那么快殺你,畢竟你還有利用價值,誰知道你不知收斂,敢在朕的面前公然討好趙常勝,這……就不能忍了!”武秉央語氣略冷的說道。
“殺我?就憑你剛練到第二層的《真武圣經(jīng)》?”老太監(jiān)冷笑一聲,宮里他也算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高手了,附近也沒感覺到有藏著白虎異獸,而且一二十只白虎異獸也困不住他,他沒什么好怕的。
“借用你方才一句話,一招足矣!”武秉央說著,刷的一下就來到了老太監(jiān)的面前,一掌打了出去。
老太監(jiān)大驚,沒想到武秉央速度如此之快,趕忙運功一掌迎了出去。
轟的一聲,掌力四射,一旁的小太監(jiān)當先被震飛出去,還沒落地就暈死過去了。
老太監(jiān)接住了武秉央的一掌,但是他的臉上并沒有半分喜色,反而迅速的痛苦扭曲起來,接著就看到他全身皮膚都漲紅起來,渾身冒出熱氣,然后他的眼睛由內(nèi)而外當先變成了燒紅的碳球,身體各處也迅速由內(nèi)而外的燒成了火炭模樣。
最終,武秉央掌力一震,老太監(jiān)整個人化成了漫天飛揚的火紅碳灰,風一吹就燃燒殆盡成了飛灰。
“誰跟你說朕只練了《圣武真經(jīng)》的?”武秉央譏諷一笑,但隨即就忍不住大聲咳嗽了起來。
他的體質(zhì)先天有缺,根基有損,本就只有二三十載壽命,后來又強行練武,就算不斷進補各種奇珍大藥也沒有多大作用,如今雖然只有十七歲,但也沒幾年可活了。
武秉央迅速吞下一顆藥丸,他才漸漸緩解了咳嗽的癥狀。這時候一只烏鴉忽然落在了不遠處的一顆樹上,它歪著腦袋看著武秉央,張嘴叫了幾聲就飛走了。
“終于等到這一天了!”武秉央看著烏鴉飛走的方向,嘴角露出些許笑意,但眼神里卻透著一股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