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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都的雨人

第一章 晴物始終(十六)

風(fēng)都的雨人 草席子 2282 2020-01-20 12:47:05

  養(yǎng)不教,父之過。

  若我早下決心,數(shù)十年前就離開業(yè)山,以血胎重生術(shù)喚醒晴物,他是否就不會死了?

  若我當(dāng)年沒有聽從神歸山人之言,將無憂交給業(yè)山,晴物是否就能避過魔化之劫?

  若我作為一個父親,認(rèn)真地教導(dǎo)晴物做人的道理,他是否就能夠避過今日的劫難,只做一條清秀高傲的小白龍?

  然而,這世上并沒有那么多如果。

  倘若有如果,我希望晴物能有一位溫柔善良的母親,有一個正義果敢的祖母,甚至有一個儒雅風(fēng)趣的祖父。

  但這一切都只是奢望,我已經(jīng)失去了晴物,永遠(yuǎn)不能回頭。

  “一切都是圣人的算計,他為了成就一口供他斬殺鎮(zhèn)山河的神劍,不惜犧牲自己的門人血脈。你在這業(yè)山不是第一人,也不是最后一人,成無憂不是第一口劍,但注定成為一把最完美的劍。你的悲劇還未結(jié)束?!?p>  我的玄覽之內(nèi),出現(xiàn)那魚臉神歸山人的聲音。

  我心道,即使無憂殺了晴物,他終究是晴物之子,不禁向神歸山人問道:“神歸前輩希望我怎樣做?”

  神歸山人神念傳音道:“偃旗息鼓,等待推翻業(yè)山的機會?!?p>  “等待多久?”

  “天機不可泄露?!?p>  我感應(yīng)到神歸山人在我腦內(nèi)的神念徹底消散,心道自己終究是業(yè)山之人,不可能與這些狼子野心之輩同道而行,又想到圣人無敵于天下,多少年來不知多少似神歸山人這樣的高人隕落,豈是那么容易推翻,不禁覺得此事有些荒唐。

  我回到現(xiàn)實,立刻聽到熟悉的聲音。

  “您要回業(yè)山嗎?”

  陰冬拉著我的衣袖,向我詢問。

  孟師兄、曾師兄站在一丈外打量我,而無憂則站在更遠(yuǎn)的地方,看來我這個祖父并沒有給他留下太多的好印象。

  我看向陰冬,問她。

  “如果我自此之后,再也不回業(yè)山,你是否隨我而去?”

  陰冬表現(xiàn)出掙扎。

  而我也明白她掙扎的理由。

  業(yè)山曾有諸多師兄弟希望收她為關(guān)門弟子,在天下第一山修行,終究要比跟在我這個老頭子身邊強過太多。

  我劃出一道符咒,點在她眉心。

  “你去吧,若能跟在慎獨脈主身邊,也是你的福氣。”

  陰冬聞言大喜,沖我一拜。

  “多謝先生成全?!?p>  “無妨,這十年陪伴早已還了你我因果,而今我將這一生的感悟傳給你,自此兩不相欠?!?p>  我正欲離去,曾師兄將我叫住。

  “師弟,當(dāng)年之事……”

  語氣之中,充滿愧疚。

  我抬頭看向業(yè)山,似乎能看隱約路師叔背后那座朦朧的亭子,淡然道:“圣命難違,師兄何過之有?”

  曾師兄點點頭,向我拱手。

  “請師弟保重?!?p>  我搖了搖頭。

  “此去江湖路,生死兩忘也?!?p>  腳步一邁,向著小鎮(zhèn)挪移而去,徒留四人目送我離去。

  三個時辰后。

  我立足于黑龍湖上,曾經(jīng)一派自然風(fēng)光的小鎮(zhèn),如今也成為了風(fēng)都城區(qū)的一部分。

  街道繁華,人潮如涌,滾滾紅塵,錯綜復(fù)雜。哪里還是當(dāng)年那處簡單質(zhì)樸,悠然自得之地?

  再一邁步,我回到那間我與母親、壞丫頭、晴物共度百年的小廟。

  哪里還有小廟的影子。

  朗朗讀書聲,一間供奉業(yè)山圣人的書院現(xiàn)于眼前。

  我正要進(jìn)去看看,一名三四十歲的書生將我攔住,觀其修為已入了第三諦境,真實年齡還有二百多歲,在凡間也是不可多得的高手。

  他拱手道:“老先生氣韻不凡,有浩然孕于眉間,想來是我輩高人,不知有何指教?”

  我搖頭道:“此地是老朽故居,家中舊物尚未取出,皆是不值錢的東西,而今此地既已有主,煩請告知家中舊物去了何處,若能找回,老朽自有回報?!?p>  書生問道:“可是慎獨一脈的雨人前輩?”

  我心道自己在凡間名氣不大,即便在山中,百年隱姓埋名,也鮮有人知,不禁有些訝異。

  書生說道:“述圣前輩有言,若雨人前輩回來,這書院便交由前輩執(zhí)掌,可做一處安身立命之地?!?p>  說罷,書生還將我請到書院,叫我看到那支母親留下的木杖,以及壞丫頭的雕像。

  書生接著說道:“述圣前輩還交代,而今天下將有大事發(fā)生,持典人將執(zhí)劍斬魔,請雨人前輩留在書院不要隨意走動,無憂無事,一切有他?!?p>  師尊……

  想到那位面冷心熱的老人。

  我不禁握緊拳頭,知曉此恩此德,也許我一生也難以回報,看向那書生說道:“不知尊姓大名,與述圣先生是何關(guān)系?”

  書生笑道:“晚輩崇德,乃是紫陽山人弟子,述圣前輩記名弟子,既然雨人前輩有意繼承書院,按述圣前輩所言,我便在這風(fēng)都留上十年,再回業(yè)山修行?!?p>  我在他眉心留下一道神念,說道:“原來是紫陽師叔親傳,那便是我的師弟,若有難處,可來尋我,我會一直留在這風(fēng)都?!?p>  崇德書生說道:“多謝?!?p>  夜半。

  獨酌對月。

  我不禁自問。

  如何才能回報師尊?

  如何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

  符文,道意,神通。

  我一生所修皆來自業(yè)山。

  而今孑然而出,哪里能脫得出業(yè)山掌控?

  我回到那黑龍湖前,看著這片承載我半生記憶的湖泊,曾以為自己踏入長生便可無憂無慮。

  怎料到,百年修行卻是成了他人魚肉,做了個傀儡長生。

  “怎地,想通了嗎?”

  神歸山人提著一條金色鯉魚,站在我身旁,魚臉魚須,呆模呆樣,看上去愚蠢至極。

  “也許吧?!?p>  我抱著母親的杖子和壞丫頭的雕像,背對神歸山人說道:“我不會參與業(yè)山之事,也不會幫你,就此別過吧?!?p>  神歸山人似乎早就料到我會如此說,一聲不響地離開,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而我也回到書院。

  天亮。

  我封了書院的門,打算就此離開師尊為我立下的安身之地,在風(fēng)都另尋一處地方安身。

  細(xì)小的貓叫聲,吸引我的注意。

  一只剛出生沒過三天的黑毛的小公貓,正在紙盒子里翻來覆去。

  小貓額頭有兩道傷痕,交叉在一起,是一道詭異的十字。

  紙盒旁寫著——此貓不祥,請勿靠近。

  我心道,不祥之人配不祥之貓倒也是絕妙,蹲下身子,信手一點,將它頭上的傷口治好,卻無論如何也消除不掉它頭上的疤痕。

  就在我詫異之時,它忽然含住我手指,用帶著小刺的舌頭慢慢滑動,發(fā)出低吟。

  這讓我想到了當(dāng)年的晴物。

  “既然有此緣分,你便陪我走一程吧?!?p>  “至于名字?!?p>  我抱起這黑毛的小公貓,想到晴物那陽光萬里的悲慘結(jié)局,說道:“就叫你缺魚好了,缺一尾黑魚,保一生平安。”

  說到這里,我心里暗下決心,我絕不會讓晴物的事情再發(fā)生在我的眼前。

  當(dāng)燦爛的陽光照在我身上時,我仿佛看到晴物正沖我微笑,給予我生活的祝福。

  這一次,我會成為一位合格的父親。

  

草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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