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黎只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等到頭腦終于不再有暈眩的感覺時,才睜開眼睛打量了四周一眼。
錯落有致的院落內(nèi),三名蒼發(fā)老者正在仔細(xì)得端詳著自己,而在他們身旁,有一名圓臉虎目的中年男子佩刀而立,身著戰(zhàn)甲,不怒自威,一副兇人象。
“怎么會有人下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從背后傳來,趙黎一驚,連忙回頭,卻見一名相貌不過十八九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少年。
不是說蕭客會來接自己的嗎?
這五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明顯不懷好意,趙黎有種被人當(dāng)眾觀賞的羞恥感,卻不知道該怎樣面對當(dāng)前局勢,一時間不敢輕舉妄動。
三位老者看著趙黎,面露詫異之色,竟然是個拓池境界的修仙士!
旋即想到之前皇甫啟飛升時帶了一個凡人,瞬間明白了過來,不過這家伙不是早就應(yīng)該死了嗎?
如今陣圖已開,他下來干嘛?
當(dāng)即六人一陣大眼瞪小眼。
最后,一名身著布衣,腰間跨著酒壺,鼻頭微紅,滿是酒氣的約莫著能有五十來歲的老者從一處圓門內(nèi)跨進(jìn),嘴里還在哼哼著齊國近幾日流傳起來的民謠。
“郁郁澗底松,離離山上苗。
以彼徑寸徑,蔭此百尺條。
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
地勢使之然,由來非一朝。
金張藉舊業(yè),七葉珥漢貂。
柳公豈不偉,白首不見招?!?p> “吆!忙著呢?”看到院內(nèi)今日竟然如此熱鬧,老者灌了一口老米酒,搖搖晃晃的道。
“二叔!”趙黎身后的少年拱手行禮道。
“你不是說對家族的事不感興趣嗎,怎的今日會來這里?”其他人的臉色就不是這么和善了,三位面色黑的幾乎沉出水來的老頭中有人質(zhì)問道,語氣生硬,顯然是跟老者不對付。
“你們跟三皇子的事我不感興趣?!崩项^身上的酒氣遠(yuǎn)遠(yuǎn)就能聞到,這一近身,氣息更是撲面而來,趙黎不舒服的皺了皺鼻子,老頭卻是指著他道:“不過,我對這小子倒是挺感興趣的!”
“他涉及家族的隱秘,我勸您老別摻和這趟渾水?!鄙碇z甲的中年男子微微躬了躬身子,臉上全無半點敬意,按輩分來說,這位當(dāng)今齊國位高權(quán)重的大將軍跟皇甫凌天是同輩之人,也得叫老人一身二叔。
老人接著抿了口酒,用只有自己聽到的聲音喃喃自語了一句:“要不是那個飛升上天的小家伙,我才不攙和你們這些破事呢!”
趙黎腦海中瘋狂過濾著當(dāng)前獲取的有限信息。
通過之前皇甫啟與蕭客的傳音,他大致判斷自己應(yīng)該是到了皇甫家,之前他說自己到了世俗界恐怕會很難脫身應(yīng)該是料到會出現(xiàn)這樣的狀況,只是蕭客說他會來接自己,現(xiàn)在看來是出了什么茬子。
果然靠天靠地靠別人不如靠自己來的實在!
此時,那三位老頭中有人對趙黎道:“小兄弟,你別緊張,既然你是從七界來的,只要你將那里的情況告訴我們,我保證你會安然無恙?!?p> 我信你個鬼!
趙黎看著那位穿鎧甲的男子目光中的戾氣,對老人的話自然是不信的,自己這小胳膊小腿,身上唯一值點錢的估計也就是關(guān)于七界的消息了,卸磨殺驢過河拆橋趙黎還是明白的,他要是老實交代了,一個呼吸的功夫就得撂到這兒!
他相信蕭客不會無聊到拿自己開涮,只要多撐一會,就多一分希望。
目前在場之人明顯分成兩伙,那三個雍容華貴的老頭跟那個鎧甲男子還有自己身后這個少年是一起的,而那個醉酒老頭究竟什么立場還沒弄清楚,趙黎下意識的向著他那邊挪了挪。
至少那個穿甲胄的家伙看著就不像好人!
老人眼神一亮,心中暗自琢磨道:“這小子實力弱的不堪入目,這眼力見倒是不錯?!?p> 甲胄男子上前一步,逼問道:“二叔!您真要管這閑事?”他本就生的比較威猛,再加上長年統(tǒng)軍治兵,此刻刻意將靈氣外放,的確很有震懾力。
醉酒老者將手中酒壺別回腰間,換上一副笑容,似乎是懼怕了對方的威懾,連態(tài)度都來個大轉(zhuǎn)彎,竟是擺手否認(rèn)道:“其實吧,我也就是閑來無事轉(zhuǎn)轉(zhuǎn),我們說到底是一家人,何必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外人傷了和氣。我這就將他綁了,交給大哥發(fā)落!”說著,便上前來一副要擒住趙黎的架勢。
趙黎大驚失色。
不帶這樣玩的啊,老頭,你的節(jié)操呢,你的風(fēng)骨呢?
甲胄男子與其余幾位老者面面相覷,一副見了鬼的神情。
這個整日與家族作對的老頑童今天這是磕錯丹了還是喝了假酒了?
然而下一刻,他們便立馬反應(yīng)過來,只見老頭竟然就這么提著少年的衣服從院內(nèi)飛了出去。
“該死,就不該相信這個老家伙!”一位錦衣老者罵了一句,幾人紛紛祭出法器,追了上去。
因為有了第一次與皇甫啟飛升的經(jīng)驗,這次趙黎倒是沒有太過慌張,腳下巨型建筑群燈火通明,不斷向身后掠去,兩人雖是在半空中,卻也無法利用黑夜擺脫身后的追趕。
“謝……”趙黎嘴剛張開,氣流一貫涌入,吹的他幾乎接不上來氣,頭發(fā)高速擺動,扯的頭皮有些發(fā)麻。
老人向后看了眼自己這三位兄弟窮追不舍的身影,接著埋怨道:“不要誤會,老頭子我只是欠皇甫啟一個人情,今日幫你離開這里,也算還了他這個人情,以后不在欠他什么了。這小子還真是精明,都成仙了還不忘這一茬!”
趙黎屏住呼吸不在說話,瞪著眼睛看著身后越來越近的身影,心急如焚。
“放心,出了千枯城,我們就安全了,我既然答應(yīng)了小啟子這個事,就不會食言,再說了,我皇甫敬昌還從來不敢沒把握的事!”皇甫敬昌一臉自信,迎風(fēng)大聲說道。
皇甫家族如今的當(dāng)家人是皇甫敬德,便是剛剛那三位錦衣老者中最年邁的那位,自其掌權(quán)后,皇甫家族變得烏煙瘴氣,原本只忠于齊王的皇甫家族竟然被世人打上了三皇子鷹犬的名號,在外臭名昭著。
最近盛行的童謠暗諷之前的盛世不在,寒門世族出頭難,郁郁不得志。這天下誰都知道,廢除科舉制便是皇甫敬德最初提議的。
據(jù)說在皇甫敬德的授意下,連青螳都被卷入了朝廷權(quán)力斗爭的漩渦,皇甫敬昌之前也曾壯志豪言報效齊國,然而如今齊國內(nèi)部危機(jī)已經(jīng)腐朽,他不想臨了背上個反臣的罵名,他深知一旦被裹進(jìn)去,再想脫身就難了,所以這些年一直未入世。
今日這一次,算是徹底與家族鬧掰了??!
皇甫敬昌回頭看了看那個如同深淵巨獸般的魁梧建筑,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畢竟在那生活了三十多年??!
ps:文中詩摘自詠史,左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