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 完美驅動力

　　“為什么這么問？”米拉娜興致多了幾分，身子往前更傾一些，波浪的褐色卷發(fā)落在了莉萊的頭上，像是熱可可兌進了蜂蜜中。

　　“比如.....當你面對一個謎團的時候，你會好奇地想要去弄清它，當謎團接二連三的出現(xiàn)時，你會猜測你生活中的某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當謎團以幾何倍數(shù)增加時，你會怎么想？會懷疑是整個世界出了問題嗎？”

　　莉萊看著窗外說，手背撐著臉頰，若有深思地迷惘，靈魂不知道飄向了何處。

　　星空之上，到底有什么？自己到底被交付了怎樣的使命？

　　連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明明馬上就要挑戰(zhàn)勇下地面8700米，但自己卻并不緊張。

　　像是體內的正負情緒達到了某個微妙的平衡點，只剩下一顆清晰的大腦在理性運轉。

　　“作為老師，很高興你能像一個哲學家那樣思考問題......關于世界的真實性，我還真沒往這方面思考過，但我還真沒見過比你更真實的人?！泵桌软槺阃媾鹄蛉R頭上的一撮金毛，莉萊也不太在意。

　　“我在夜魘的密警隊課程上學過這么一個有趣的說法，如果你想要捏造一個讓人印象深刻又信以為真的故事，有兩種東西必不可少......一個矛盾的人，一個井井有條的事件線，比如我要講一個乖乖女故事，那我肯定得告訴聽眾，乖乖女背后有很多出格行為，比如偷偷交男友，偷偷去酒吧?！?p>　　“不......這只是個別情況吧......”莉萊失望地嘆氣，還以為對方要提出何等驚世駭俗的高見。

　　“唯有個別情況，才能讓人深信不疑，又能印象深刻。”

　　“那你為什么覺得我矛盾呢？”

　　“喲？怎么快就忘了自己在鐵梟上擠了幾滴眼淚的事嗎？”

　　被這么一點，莉萊莫名唰地小臉一紅，甩了甩頭發(fā)，將米拉娜的手驅走。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明明已經(jīng)做好了可能會死的準備，但是我想到輻射可能會很痛苦時，就忽然忍不住......話說我真哭了？”莉萊搖了搖頭，不太回憶得清當時的情形，更不記得自己的心理感受。

　　只覺得忽然被打開了一個缺口，不好的東西都往里面鉆。

　　“放心，頂多就兩滴，你感受不到也正常，但我這里確實保留了證據(jù).....你看，你的眼淚，在我這里?！?p>　　米拉娜說著將那條遞給莉萊擦眼淚的手帕掏了出來，炫耀似地揮了揮，仿佛接下來還要送去化驗一下，看看有沒有莉萊的痕跡。

　　“你......算了，我早應該想到你的惡趣味的。”莉萊正想要起身罵人，但還是無奈地躺了下來。

　　這幾滴眼淚或許這便是她的矛盾吧，可這就是真實么？

　　“其實我在鐵梟上，告訴你可以選擇下飛機，我是真的做好了你答應的準備，然后我騙塔夫曼放你下飛機，你們走得越遠越好。”米拉娜說，小溪一樣安靜的聲音，但這么做的后果無疑是.....一切毀滅，一切歸于虛無，沒有人能活下來。

　　莉萊眼瞳的弧度微微擴動，手指在奶茶杯上娑動，欲言又止，胸口忽地一動，仿佛被不知名的力量觸及到。

　　“然后世界就毀滅了，這樣也挺好，我是真這么想的，可我無法解釋這個想法的由來，它絕不是我人性中的陰暗面忽然發(fā)作，想讓所有人死亡，也絕不是我累了撂挑子了，想一了百了.....這個念頭在我心中毫無起伏地產(chǎn)生?！?p>　　米拉娜和莉萊看著同一片窗外的夜景，一個人蹲在沙發(fā)里，一個人彎腰趴在沙發(fā)后座上。

　　“我在某種意義上和你一樣，都是不講道理的人，好比你解決多倫特靈異時的心態(tài)......我想說的就這么多，一個人的矛與盾，分別對應著思維上的感性和理性，這是人最根本的兩股驅動力，但當這兩者驅動力結合起來，才能達到真正的完美驅動力?！?p>　　“完美......”莉萊嘴里叨了叨這個詞，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與姿勢。

　　“我在你背后看了很久，正因為你掌握著這份特別的驅動力，所以我才賭你未來會很成功，甚至.....很偉大?！?p>　　時間宛若凝滯，所有的思考都沉浸在這一刻。

　　莉萊的眼眉垂下，雙手不自覺在胸前相交，搭出一個搖搖欲墜三角形。

　　“寧靜已經(jīng)到站，接下來的這一站叫暴風雨，你......得出發(fā)了。”米拉娜看了看手表，確認下上面的時間，已經(jīng)八點。

　　最后的休閑時間結束。

　　呼出一口盤壓在心中的老氣，莉萊在沙發(fā)上伸了伸懶腰，雙腿和脊背緊緊地繃直，嘴里也發(fā)出舒爽的聲音——“嘿呀！”

　　“對了，這次行動，你不跟著一起下去嗎？你好歹也是個天輝的英雄?！崩蛉R忽然問道。

　　“我也想陪你們一起下去，但是我的心臟部分，也被植入了東西，方便夜魘控制我，但進入到輻射區(qū)，我很可能會因這個而暴斃?！泵桌劝戳税醋约旱男乜?，或者說.....將D級的戰(zhàn)艦巨炮抬了抬？

　　“這就是站隊的代價？”些許的嘲諷從莉萊嘴里漏出。

　　“還挺值。”米拉娜對此并無怨言。

　　剛邁出沒幾步，莉萊又回頭：“我之前給你鑒定的那枚金幣......”

　　“你活著回來，我就告訴你?！泵桌群芸旎卮鸬?，打斷了莉萊的問題，仿佛早就準備好這么回答一樣。

　　“已經(jīng)有結果了？”

　　“我把這枚金幣給墨丘利鑒定過，她成功將金幣的名字鑒定了出來，完整的全稱，只要你回來，我就告訴你?！?p>　　米拉娜的聲音輕輕地落下，倆人隔著好幾米的距離，視線交匯許久。

　　“好的，就這樣?！崩蛉R點了點頭，帶著十足的堅毅，像是許下一個約定。

　　退出會議廳，莉萊行走在空蕩黑暗的走廊上，月光之下，自己倒影穿過窗欄的層層黑影，窗外偶有機器咆哮，引得窗戶微微震動。

　　戰(zhàn)意一絲絲從胸口涌出，一面戰(zhàn)鼓在心中敲響，雄壯的鼓點愈發(fā)強烈，讓人聯(lián)想到古老戰(zhàn)場的沖鋒號角。

　　她捏緊了五指，像是切真切實地握住某種絕對的真實。

　　完美的驅動力，真實的自由意志，它的的確確地存在，不因世界的虛假而改變，也不因世界的真實而放棄，它像一團永不滅的火焰，時時刻刻驅使著自己去思考去行動，去反省，去思辨。

　　世界的秘密。

　　邁達斯之手的秘密。

　　王座的秘密。

　　歷史的秘密。

　　皇帝的秘密。

　　教母的秘密。

　　最后.....是這層看似近在咫尺，但實際上又遠在天邊的星空，將這層美麗到如同虛幻一樣的星空。

　　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自己這雙手一層層地扒下來，露出它們最根本，最原始的面貌。

　　行至建筑出口，所有隊友已然準備就緒，和莉萊一樣都穿著很沒品位的緊身衣，遇見的一刻人人捂面發(fā)笑。

　　“別笑了，肅正下紀律?！崩蛉R拍了拍手掌，收起輕松的表情。

　　“首先，我們已經(jīng)脫離了天輝，但我們也不屬于夜魘，同不同意這個說法？”莉萊面向眾人發(fā)問。

　　“同意，我們都被狗團長賣了，天輝那邊肯定是不去了，但夜魘這邊看上去也不太友善，我們充其量就是臨時員工！”一名留著海星狀胡須的森林老人喊道，他的階職是【森林衛(wèi)士】，LV6，民用輔助類，具體技能效果是綠化植樹。

　　艾文和安娜是【栽培者】和【生命之水】，都是LV1，目前的具體效用是種地。

　　還有一對雙胞胎女孩，共同組成一個英雄階位叫【心靈雙子】，都是LV3，等一下進入王座之后，通訊設備無法使用，只能將這雙胞胎中的一人留在地面上，以此來使己方和地面的科學家保持聯(lián)絡。

　　這個牛頭人的階位叫【酋長】，LV4，技能非常奇葩，目前能使用的技能是強化自身體質，踩踏地面，以及召喚牛肉.....對，沒聽錯，就是召喚牛肉，用來吃的那種，極為奇葩的軍民雙修。

　　還有一個面帶兇狠刀疤的男人，階位為【馴獸師】，LV5，技能是召喚熊、戰(zhàn)鷹和豪豬，嚴格意義上來說，把這三者用來充饑也不是不可以......

　　最后是一個俊逸不凡的中年男人，階位為【圣職者】，LV6，名字聽上去固然唬人，但具體效用是釋放圣光，給人的心靈上造成巨大震撼，對于接下來的非人對手簡直毫無用處。

　　這就是手中能打出去的牌，要是玩斗領主時起到這么一副爛牌，估計想丟鍬的心都有。

　　但是，偉大的目標已經(jīng)將所有人綁定在了一起，使之凝聚成一個統(tǒng)一的整體——

　　“那我們現(xiàn)在正在做的事是什么？”

　　“拯救世界！”這下輪到眾人齊聲而道，真臂高呼，遠遠看上去像是傳銷現(xiàn)場。

　　“干完這一票，我們就——”

　　“按照自己向往的方式去生活！”

　　“完美，走！”

　　這些都是在鐵梟上就商量好的，最終達成了這三項協(xié)議，外加無數(shù)的愿望清單。

　　只要這一票干完了，所有人都自由了，這群人都是民用得不能再民用的無危險性人物，夜魘不至于對他們下死手。

　　唯一有可能被毀約的是三個死黨隊友......以及自己。

　　“上車！”

　　足足13人的隊伍登上軍用卡車，司機立刻將油門踩到底，以暢通無阻的速度沖了出去。

　　“到站，下車！”

　　軍靴齊齊落地，再度來到外面時，已經(jīng)是最終入口前方了。

　　黑黃的條紋警戒線拉在周圍，一條巨大的裂口出現(xiàn)在眼前的盡頭，那里是王座破損的地方，異虹的迷幻光影在半空隱現(xiàn)不定，像是沾滿血腥味的魅魔。

　　下車的一刻，周圍所有的士兵立刻敬禮，將尊敬的目光都投向了這里。

　　士兵們知道，這群天輝份子即將進入到這個死亡地帶，去完成只有這群人才能完成的任務。

　　隊友們都愣住了，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們也能有如此禮遇，下意識也挺立敬禮，出于天輝習慣。

　　塔夫曼從不遠處走來，與莉萊象征性握手。

　　“很抱歉，沒能幫你爭取到幫手，那三個老東西不同意派我們的人下去?！?p>　　莉萊的目光瞟向了塔夫曼身后不遠處的一輛大型的軍車中，隱約能感受到三個傲慢的視線，正一邊喝著紅茶，一邊看著這邊。

　　其余的三位元帥，在皇帝遇刺后表現(xiàn)出了不同程度的心懷鬼胎，但起碼在應付王座危機上，表現(xiàn)出了齊心協(xié)力的統(tǒng)一，他們之所以不答應派人下去，是因為據(jù)科技部的推算，派下去夜魘軍人不會撐過5個小時以上，不如不派。

　　“還抱歉一點，沒能提供更強有力的秘寶，我們最強的秘寶全被史黛拉帶往了藍心冰川，足足30多件，其中就包括迄今為止我們發(fā)現(xiàn)的最強秘寶，LV28的【龍息之矛】?！?p>　　“嚯，30多件啊，那聽上去可真快樂，足夠她心情不好變著裝扮玩了......不過秘寶最高能有LV28？”

　　“關于秘寶的秘密，你回來之后我們會告訴你，很有意思，而且我們推測普利斯特手上有著更強的秘寶，這關乎天輝的最終秘密，也是我們絕不會對放棄抓捕他的原因?！?p>　　“祝你們好運，早日將他緝拿歸案。”莉萊像沒事人一樣說。

　　“也祝你們好運?！?p>　　塔夫曼退開幾步，一群士兵將金屬制的手提箱從車上卸下來，放置在每個隊員的身邊。

　　現(xiàn)在才正式授予秘寶和經(jīng)驗書，也算是對方的保險起見，免得這群天輝份子拿了秘寶之后直接當場開戰(zhàn)。

　　另外一批研究人員則來到每個人身后，在項圈上操作了起來，一聲咔嚓之后，施加在身體上的拘束打開，力量的感覺又重新流回體內，雪花般的紋路在眼瞳里撐開。

　　一切雜念被甩開，行動，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