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府邸已經有了一屋子的人,男男女女,各色皮膚,好不熱鬧。
顯然居葁玖有些拘束,緊緊跟在王居亦的身后,饒是見慣了北城里的各種聚會,站在這里還是不舒服。
王居亦是見慣了這樣的場合,自己父親面子上那套,他不會七分也學會了五分。進門這一會帶著小表姐就混入人群,認識不認識的嘻嘻哈哈個沒完。
小姐公子哥們的聚會,左不過就這么回事。
將居葁玖安排好,王居亦和那群狐朋狗友打成一片。
Jutta的家是典型的文藝復興時期的建筑風格,不同于中式建筑的對稱美,大體上是古典柱式,卻又因融入各個地區(qū)的建筑風格生出不一樣的味道。
只是進門時多看了一眼,居葁玖就愛上了府邸外的那一條長長的拱門回廊。
見著自己的小表弟在人群中打鬧,自己提著裙子走了出去。屋子里算不得烏煙瘴氣,只是那些形形色色的面容,以及過于嘈雜的環(huán)境,實在讓她有些頭疼。
在北城,大家小姐少爺公子們是萬不會如此。她想著,大抵是各地風俗不同,真要計較起來,鉆這樣的牛角尖,反倒顯得小家子氣。
進入十月后,柏林似乎沒有秋天了,太陽好的日子是極少的,大多都是又陰又雨又冷又風,像一頭栽進冬天里,讓人難受的很。這幾日的好天氣是可遇不可求,饒是再好,到了晚上還是凍人模樣。
柏林沒多少楓樹,銀杏也是少見,梧桐樹最多。一到秋天梧桐樹的樹葉不是紅色,而是那種鐵銹黃,算不得好看,細細看來還帶著銹跡斑斑的意味,偶爾在大街小巷才能看到一棵火紅的楓樹。
居葁玖對柏林唯一不滿意的一點,就是這里沒多少她最愛的銀杏。下午路過大街小巷她在車子里張望,沒有發(fā)現(xiàn)一棵銀杏樹,路過施普雷河岸遠遠才瞅見一棵,夾在那鐵銹黃的葉子里,不倫不類。
Jutta家外就有一排梧桐樹,想著穿過那長廊去看看梧桐樹,居葁玖沒想到自己似乎碰見他人的好事。
男孩女孩在轉角不遠處拉拉扯扯,長廊外昏黃的光照在兩個人身上,居葁玖就隔著這樣不遠不近的距離看著。
兩個人先是和緩,沒過一會語氣開始轉變,直到女孩甩開男孩的手,居葁玖才反應過來是怎么個意思。
雖然她語言不算精通,但是簡單的還是聽得出意思,隱隱約約聽見liebe dich和lautere Absicht。見著情形不太對,她慢慢往后退兩步,準備轉身離開。
只聽得“哎呦”一聲,她把人家的腳給踩了,自己驚的往后又退了兩步,抵在身后的大理石墻壁上。今日她出門穿的不多,透過棉質的連衣裙感受著墻壁的冰涼,連帶著哆嗦一下,她抬眸看著眼前人,紅了耳根。
對方明眸皓齒,眼睛不算大卻藏著情,在東方面孔里也是不賴,小西裝穿在身上顯出一副好身材,大抵也是喝了酒的緣故,額前稍有凌亂的頭發(fā)散著,有著不一樣的魅力。
就這樣她愣著直直的看著對方的臉,覺著熟悉得很,要說哪里熟悉,還真說不出個一二三四來,總覺得在哪里見過。
“看什么呢?這么專注?”
想來男子也是有意逗她,見她是東方姑娘直接說出中文,見著對方一言不發(fā),緊張的像是受驚的鵪鶉一般,他慢慢朝她走近。
只這兩步遠的距離,他這意味深長的模樣讓居葁玖覺得像是隔著兩三里路,對方慢慢放大的臉出現(xiàn)在她眼中,她一下子縮身蹲在墻角,唯恐人家做出些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男子見著她這般模樣說不吃驚都是假的,向來他身邊的女孩都挺開放,玩得起也豁得開,今日遇見這樣的尤物倒也驚喜。
好友要來告白求愛,非得拉著他出來望風,冷嗖嗖的吹了好一會,還不知道對方戰(zhàn)績如何。居葁玖從里面出來要往那邊去時他準備阻止,見著女孩停在轉角處想著正好過來搭個訕,沒曾想竟先是被踩了一腳。
果然,有些事情是要付出代價的。
他笑著也順著蹲下,一只手撐著墻,借著轉角處的石壁將對方困得死死的,眼里全是對方不知所措的模樣。
男人看著她那如玉凝脂般的一張小臉,有著閨閣中女子的端莊純良,的確是容不得絲毫輕賤。
他收回手,黑亮的眼中卻依舊是那一抹淡淡的玩味之色,看著她問道:“你是哪家姑娘?我怎么沒見過你?”
這樣的場子他來的不算少,來柏林的中國人他大都熟識,眼前姑娘生的確實好看,就是眼生。打量著,心里又比較著一番,放在屋子里那群女孩子里,屬實鶴立雞群。
“我——”居葁玖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么,小時候除了居岑寂哄她睡覺離得近外,再沒有比眼前男子離得更近了。
她拿著一雙大眼睛,對上他的視線,沒移開。
“和一個人這樣對視超過十秒,淺一點,會產生心跳共振,深一點,會有愛上對方的可能。”
男人說話的聲音醇厚,隔得太近居葁玖都能聞出淡淡的葡萄酒的香味。
似乎。
她似乎。
她似乎心動了。
“葁葁姐——”
猛的伸出手,居葁玖不知打從哪借來的勇氣,推開男子起身匆匆逃離,連貫動作一氣呵成,沒再回頭。
被這樣突然的一推,男人猝不及防倒在地上,姑娘看著瘦小力氣不一般,摔得他屁股有些疼。
準備起身間好友垂頭喪氣的出現(xiàn)在他身邊。
這一眼,就這一眼,準是又沒成事。
“你說說你,偏選這樣一塊難啃的洋骨頭,啃了兩年都沒肯出什么味道,我就沒覺得Jutta有多好看。”
“你就是對美有很狹隘的偏見,覺得美就是小家碧玉,是端莊嫻雅。見不得那裹著頭巾一笑露出潔白牙齒的中東少女,跳弗拉明戈的胖胖女人,皮膚曬的黑里透紅的南法姑娘,赤腳奔跑在非洲草原上的黑皮膚面孔,還有Jutta這樣奔放熱烈的女孩。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你慢慢啃吧,等你哪天啃下了,我敲鑼打鼓放鞭炮,從總統(tǒng)府開始穿大街過小巷?!?p> “你怎么臉這么紅?”
“大抵——是醉了。”
他的臉紅不是因為秋日晚間柏林的氣候,也不是因為葡萄酒的醇柔,而是周遭一切的不忠,出賣著他見那個姑娘第一眼的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