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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堂春生

第十八章 滿庭芳

畫堂春生 鵪鶉的11號 2047 2020-01-17 23:55:00

  小東樓里三當(dāng)家的人選一直沒個著落,各個大小當(dāng)家人暗地里相互打聽。

  被問的最多的便是管樑,從蘇霖在城南火車站被抓到此刻,這件事情一直都是他在負(fù)責(zé),也難怪一眾人相問。居岑寂一直沒有給出一個切實的人選,來接手蘇霖負(fù)責(zé)的碼頭和接頭人。

  縱使生意丟在這,居岑寂一點點都不焦心,反而開始查起蘇霖這邊的賬目來。他查的仔細(xì),不讓任何人經(jīng)手,連管樑都不準(zhǔn)碰上一點。

  眾人都不明白居岑寂此時查賬是為何,人已死,即便再怎么核對都是沒頭目的事情。反而,這件事騷動著幾處當(dāng)家人們。

  最先坐不住的是七當(dāng)家,找賬房先生做賬不說,更是私下里請管樑吃酒,席間有意無意的打聽起來。

  “我今兒包了這樓里最好的包廂,就為了請兄弟你吃一頓。”

  “七哥言重了。”

  小東樓的七個當(dāng)家人里,只有管樑年紀(jì)最小,雖排在二當(dāng)家的位置上,他還是按著當(dāng)時在道上稱呼大家。

  “管樑,七哥便不拿你當(dāng)外人看,這幾年小東樓可不就屬你辦事操心最多?!?p>  “七哥——”

  “喝酒,喝酒,”說著起身將管樑的酒杯又斟滿,“三爺這兩年小東樓的生意是能脫手就脫手,要是他顧著,又怎么會出現(xiàn)蘇霖這等子事來!”

  管樑只是喝酒,聽著他言語,平日里倒是沒覺著這七當(dāng)家心思這樣多,竟沒想到這會子說話的功夫,這人是早已盤算好了。他只是陪著笑,附和著,“七哥,七哥?!?p>  “就你說說,是不是如此,是不是這樣的理?!?p>  “是是是?!?p>  “我們都是跟著三爺槍子里奪命的,誰能想到他奶奶的蘇霖就為了一個女人,賣了三爺?”

  “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

  “嘿嘿,他奶奶的,老子偏就不做那英雄,誰會同錢過不去?!?p>  是人總歸會有軟肋,貪也是一種罪過,一種原生的罪。

  從七當(dāng)家的酒桌上出來,管樑開著車回到居府,酒沒有喝多少,這一路開的四平八穩(wěn)。

  他是極少同七當(dāng)家接觸,平日里若沒有什么必要的事情,面都難得見上幾次。

  小東樓的幾位當(dāng)家人中,看似各個都是好管制的家伙,實際上背地里一位比一位陰險。

  七當(dāng)家這頓飯,借著酒局的幾分醉意試著管樑的態(tài)度??倸w管樑是居岑寂身邊的親信,他們這一鍋粥,差的不僅僅是一顆壞了粥的老鼠屎,他們都是老鼠屎,就看是誰先露出那真面目。

  一進(jìn)居府就看見來來去去忙碌的丫頭婆子們,管家錢叔張羅著,那舊了的紅燈籠全被拆卸下來,換上新的來,居府里難得的喜慶。

  管樑站在院里杵了許久,直到管家到身邊來傳話說居岑寂要見他,才挪動步子。

  進(jìn)了后院已經(jīng)到南苑外又折返回自己的屋子,換了一身干凈的長衫才又趕去南苑。

  他今日處理蘇霖的后事,又同七當(dāng)家喝了酒,身上免不得沾染些許味道。

  算得上是深秋了,南苑一院子的銀杏樹落了大半,樹上殘存的葉子只等著一場秋雨送入泥土。

  踩在那金黃色的葉子上,從南苑的院門到居岑寂的屋門,入目無他物。

  管樑上了二樓才在小閣里尋見的居岑寂,只見他坐著喝茶,看著前院忙碌的一眾人。他循著居岑寂的視線望去,剛好看見錢叔站在他方才杵著的地方訓(xùn)斥著下人。

  居岑寂在的南苑處在居府稍左方位,視線卻是極好,上了二樓沒有任何遮擋,視線真好可以落在前院。

  “三爺?!?p>  居岑寂聞聲抬頭望了他一眼,“回來了。”

  “交代的事情都辦妥了?!?p>  “管二,你說——我是不是應(yīng)該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這樣放蘇霖一馬?”

  “三爺心里自然是有答案?!?p>  “最怕不過當(dāng)年眉清目秀清澈如許的少年,經(jīng)年過去成了推杯換盞烏煙瘴氣的嘴臉?!?p>  “三爺——”

  “我是想放他走的,真要放他走了,我心里又過意不去。與其折磨我自己,不如就痛快一些,皆大歡喜?!?p>  居岑寂玩著手中的茶盞,滿目的笑意似春風(fēng)一般。

  他大抵是個不擇不扣的好人。

  若他做個好人的話。

  “都說蘇霖忠厚老實,呵呵——入了這個門,夸贊忠厚老實倒是有些諷刺?!?p>  忠厚老實人來的背叛,往往讓人最難受,就像飯里的沙礫,魚肉里未除凈的軟刺,會給人一種不期待的疼痛。

  居岑寂疼嗎?

  他疼!

  居岑寂痛嗎?

  他痛!

  機(jī)關(guān)算盡,他從未想過蘇霖會背叛他,僅僅為一個女人。

  “三爺,蘇家除了蘇瑜知——”

  “罷了,總得給蘇家留個后。她若是一輩子不回北城,一輩子不出現(xiàn)在我眼前,我只當(dāng)沒她這個人。”

  她蘇瑜知又怎么可能不回來。

  “三爺,若瑜知真的來,你可否饒她一命?!?p>  居岑寂看著管樑,意味深長。

  “心里有她?”

  “我——我同她一起長大,也算半個妹妹,望三爺賣個人情,我定會讓她永遠(yuǎn)不會出現(xiàn)在你眼前,永遠(yuǎn)不會出現(xiàn)在北城。”

  居岑寂并沒有給他任何答復(fù),只是將之前茶盞里的茶倒掉,轉(zhuǎn)手添上一盞熱茶。

  “這兩日泡茶才覺得這技術(shù)真講究,泡茶不是演講、念咒或是背詩、唱曲兒,不需要口中念念有詞。泡茶不是表演少林、武當(dāng)、太極功夫,需要泡茶人白鶴亮翅、云手轉(zhuǎn)杯、韓信三點兵。茶要干凈,水要干凈,壺、盞都要干凈。水要控好溫,及時出湯,若真要過分的追求極致,品起來越發(fā)索然無味?!?p>  “謝三爺!”

  “謝我做什么,賣的不是我的人情面子,我只喝我的茶?!?p>  萬難可迎,只因歡喜。從前至后的這么多年,管樑只為了這一個人,求過居岑寂這一件事。

  再往后管樑也坐在這間小閣里,坐在那張石凳上,喝著同居岑寂別無二般的茶水,茶是苦的,并無半分甘甜,像極了一生的滋味。

  居岑寂曾說的他悔過,管樑想了很久,都猜不透到底為何事后悔,又為什么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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