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魚娘道:“這又是什么道理,青姑娘是覺得我欲對你不利,是為了南邊?”
孟青還是那樣,似沒將自己被人算計的事情放在心上的懶模樣,道:“我與魏屏認識十多年了,阿澤和流蕭也親如兄弟,我們四個哪年沒有一聚,如今魚娘你算計我,我起初也是不敢相信的?!?p> 應虹翎右手執(zhí)劍,窄細的銀光橫指,直叫魚娘眉心微痛。孟青可以不在意,但她卻是個暴脾氣,最見不得旁人算計孟青,何況一點沒見魚娘有悔,到如今還只想著在言語上占些便宜,混淆了事實,她氣得險些就要叫自己的劍上染血。
她道:“齊氏可恨,你又算什么東西,我家小姐不計較你在明都城做惡心事,你反倒來算計了。可別說齊氏一介內宅婦人,這么容易就知道了我家小姐的身份,而她能夠拿出的錢財當真可以打動魚娘你嗎?”
只可很那齊氏目光短淺,昔年做下虧心事,如今極為害怕孟青回去報復,便也敢出這等昏招,以為出點錢財就可以要了孟青的性命。
應虹翎嗤笑一聲,“你想要我家小姐的命,又不想沾上惡名,算盤打得不錯,可惜方法錯了。她這等欺善怕惡之人一旦露餡,當然要左右攀咬,你本來就不是完全干凈的,這不一下就暴露了嗎?”
當然,沒有恐嚇齊氏問出細節(jié)這一出,到頭來孟青也能想到是紅閣殺手,畢竟她這邊一有損傷,祁澤聞訊一定失態(tài)。
南北這一戰(zhàn),祁澤與夙流蕭算是旗鼓相當,但明都城太亂,還不完全被新帝掌控,祁澤若是叫夙流蕭抓住了破綻,南邊失一點小利,北朝朝堂就又是一場殘酷的洗牌了。
但好在魚娘孤身在北,起意對孟青不利,卻錯在太急。
若是魚娘沒有一而再、再而三地派出殺手,而是只讓一兩個人出手,或許孟青也不會真將這事放在心上——她尚有更重要的事——而后順藤摸瓜,知道“幕后主使”是齊氏,繼而產生懷疑。
不過應虹翎一向是不信任魚娘的,她才回到明都城,卻早早地聽過這位南國之人的事情,本就不是很贊同孟青放任魚娘在明都城經營,如今出了這事,除了唾上一句狼子野心,還更加堅定了不能再讓她留下的想法。
只是不管應虹翎有多少意見,孟青的布置里卻不曾有過對魚娘發(fā)難的計劃,所以她想了個女扮男裝的法子混進紅閣里來,卻不想莫名被花魁絆住了手腳,最后還在魚娘手上吃了虧。
孟青得了消息罰她一個月的零嘴,最后也不過是輕斥她:“頑皮。”
“小姐夸我?!睉玺嵩诿锨嗝媲笆擎移ばδ槪丝淘隰~娘面前卻是寶劍染血,渾身氣勢不是假的?!罢l人不知你家主人同我家小姐是過命的交情,你在明都也無人干涉,怎么就對付起我家小姐來了?再有,旁人不知道你在其中的算計,可紅閣接了買我家小姐命的單子,還找了不少高手來,這可做不得遮掩,也不像是無心之失,你就不怕哪日傳到江湖上去,人人都來唾你們一句么?”
說是過命的交情,還不是孟青付出更多,就算不論這個,若是十年相交還能落到如此地步,那從前種種又有幾分真?倒是叫人心里發(fā)寒。
應虹翎手里的劍直指著魚娘的眉心,厲聲問道:“若是你說這是為了南邊的戰(zhàn)事,這倒是好笑了,當初是誰巴巴地送東西過來求我家小姐不要插手,轉頭你們就派殺手來了,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真當我們好欺負不成?”
九州大地以寂水為界,南北兩朝分立數百年,眼下在寂水之畔那一場戰(zhàn)事因為各種原因僵持不下,只是可巧雙方的主將是昔年好友,孟青與那南國公主也有過命的交情。
那約莫是在十年之前,江湖之中出了好些個少年英才,天魔榜上難得熱鬧了幾年,不是今年我將你比了下來,便是來年你又有所精進,一躍便往前挪動了好幾名。
孟青是風泉莊莊主的關門弟子,同輩之中,少有人能夠抵擋她的那一柄斷厭刀,到如今,她在天魔榜上依舊名列第四。
排在她前面是自家三師兄和西銘圣女水輕荷,還有一個便是千障谷高徒祁澤,也是如今在寂水之畔領兵打仗的主將大人,她家的小夫君。
夙流蕭當年惜敗在祁澤手下,人卻是難得一見的瀟灑君子,他和魏屏一道,孟青和祁澤一道,雙方竟是不打不相識。
但孟青與祁澤兩個人的背后都有極難對付的江湖勢力,這是那二位怎么也比不得的,所以戰(zhàn)事一起,魏屏便修書一封,請孟青不要橫加干預。
他們誰都不想將江湖牽扯進來,北朝更有別的麻煩,孟青只道戰(zhàn)場上的輸贏是他們男人之間的事情,之后當真就待在明都城,絲毫沒有要參與進去的意思。甚至她明知道魚娘在明都,就是做暗探奸細之事,也是毫無反應,任由她去了。
雖然其中還有孟青不愿意與這權力爭斗牽扯太深的原因,但到底她已經做到了自己當初的承諾,魚娘卻不聲不響對她動了手,是主動犯了忌諱了。
應虹翎當初知道殺手來自魚娘手下,就叫嚷著自家小姐信錯了人,交了惡友,如今見魚娘還有推諉的意思,兩人之間又有一樁官司,自然是氣得不輕。
何況這魚娘初時一見似有對孟青的懼意,細看卻能看出她眼中的不以為意。
敬意、懼意、歉意,這一切都可以是假面具,和她這個南國奸細有什么真心可講呢。
對應虹翎的指責,魚娘冷臉回道:“比不得青姑娘身后有風泉莊和千障谷兩尊龐然大物的寵愛,這些年一手創(chuàng)建的千機樓又可稱得上是日進斗金,我這里小門小戶的,全靠一些上不得臺面的生意支撐。既然是開門做生意的,我絕沒有讓金銀再走出門去的道理。何況我接那單子,要的不是孟三小姐的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