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地都是血。
鼻息間充斥著血腥味。
言箴醒過來的時候就是這種感受。
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死了,可盯著周圍看了一會,這兒還是他的家,曾屬于李仁輝的別墅。
他沒有去什么地獄亦或是天國,那么,他是沒死么。
那血是怎么回事。
言箴立刻低頭一探究竟,這就看見了自己身邊渾身濕漉漉血淋淋的女人。
她毫無意識地躺在那里,滿身都是血,說不清子彈打在了她身上哪里,她身上傷口很多,擦傷,摔傷,槍傷,伴著玻璃碎片,慘不忍睹。
言箴緊蹙眉頭,抬眼望向天花板,看到了被打碎的天窗。
她是從上面掉下來的。
一個女孩子,怎么會出現(xiàn)在那么高的別墅屋頂?
她想干什么?
目前來看,這些似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趕緊把她送到醫(yī)院。
言箴迅速起身,彎腰將地上的女孩抱起來,這一抱,她手里緊緊握著的東西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只看上去像豬一樣的發(fā)條兔子。
這東西滑稽極了,引人發(fā)笑,可言箴卻一點(diǎn)都笑不出來。
他將發(fā)條兔子拿到自己手里,安靜地看了一會,記憶仿佛倒退回了十八年前。
那年他十歲,本已對生命絕望,卻被樓上意外墜落的女孩砸到,從那以后,他身上便擁有了現(xiàn)在這股控制他打出妖球的奇怪力量。
他一直在尋找那個女孩,他相信那個女孩就是解開他身上神秘力量的源頭,只要找到她,所有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他一直都記得十八年前兩人一起倒在血泊里的畫面,那女孩手里也握著類似這只兔子的“玩具”,只不過那只兔子看起來要比這只精致得多,因為他醒過來后那女孩就神秘消失了,那只發(fā)條兔子落在他手中,他一直保留至今,絕對不會記錯。
確定了懷里人的重要性,言箴仿佛找到了生的希望,立刻開車送她去醫(yī)院。
被人抱著的盛汐其實并沒完全失去意識,她一直記得烏粒粒對自己的囑咐,絕對不能昏睡在降落地以外的地點(diǎn),否則就會迷失在希爾伯特空間。
她擔(dān)心自己回不來,在被抱起來去醫(yī)院的途中,迷迷糊糊地對抱著她的人說:“千萬別讓我昏過去——”
言箴聽到她的聲音,凝眸睨了她一眼,看著她臉頰上的血,還有倔強(qiáng)得仿佛和什么在抗?fàn)幰粯拥拿佳郏吐暢脸旱溃骸澳堑每茨阕约旱囊庵玖?。?p> ……對啊。
這只能看她自己的意志,別人能幫什么忙呢。
盛汐努力想要睜開眼,但血流到了她的眼角,她根本睜不開,哪怕睜開一條縫隙,也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清。
最后她干脆放棄了,努力保持著最后的神智,直到他們到了醫(yī)院。
盛汐很快被送進(jìn)了急救室,她身上的東西也順理成章地到了言箴手中。
低頭看著手里的背包,上面還有點(diǎn)血腥味,邊角也有點(diǎn)血跡。
言箴坐在長椅上,抽出紙巾漫不經(jīng)心地將血跡擦干凈,盯著背包的拉鏈沉默幾秒,直接拉開。
翻別人的東西并不好,但對于可疑的人,這一點(diǎn)可以放寬。
更何況,他還得找東西來確定盛汐的身份,這樣才能順利辦完住院手續(xù)。
在盛汐的背包里,他發(fā)現(xiàn)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有創(chuàng)可貼和各種各樣的速效藥,還有一些看上去和女性完全不搭邊的五金工具,當(dāng)言箴從里面拿出一把錘子的時候,他嘴角狠狠抽了一下,直接將錘子扔到了一邊。
最后的最后,他終于在不起眼的夾層里發(fā)現(xiàn)了要找的東西。
身份證件。
可以證明她身份的東西都裝在一個小卡包里,他從夾層里將它們?nèi)〕鰜?,依次有身份證、公交卡,還有一張工作卡。
她是模特。
和他完全不搭邊的行業(yè)。
再看看工作卡上的照片和名字,莫名其妙出現(xiàn)在他家里的女孩叫盛汐,這兩個字令他眉頭輕不可見地一皺,心理情緒萬種。
這還真是個熟悉的名字,倒不是他認(rèn)識叫這個名字的人,而是這個名字與他隱藏極深又最為熟悉的兩個字,只有一字之差。
收起其他東西,言箴拿著她的身份證件讓助理去辦住院手續(xù),助理立刻照辦,但沒多久又跑回來說:“言哥,這些證件是假的?!?p> 言箴瞇了瞇眼:“假的?”
助理點(diǎn)頭說:“醫(yī)院的人告訴我的,雖然證件本身看起來很真,但這個證件上的人查不到。”
查不到。
這讓盛汐的身份看上去更加神秘了,也讓言箴越來越覺得,自己離解脫越來越近。
“不必把這些證件交給我了?!毖泽鹁芙^了助理交還證件的行為,淡淡道,“你拿去調(diào)查一下,看看她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要用假身份。工作卡上有她的公司名字,你去查查這間公司是不是真的存在。”
助理立刻點(diǎn)頭照辦,先一步離開了醫(yī)院。言箴一個人坐在外面的長椅上安靜地等待手術(shù)結(jié)束,急救室上面“手術(shù)中”三個字一直紅著,他專注地看著那三個字,仿佛在看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本來,這個時候他早該已經(jīng)死了,盛汐的出現(xiàn)打亂了他的計劃,甚至還“代替”他躺在了醫(yī)院,如果她真是之前墜樓那個女孩的話,她這算是又救了他一次嗎?
想到這些,言箴對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女孩產(chǎn)生了一種非常復(fù)雜的情緒,直到看到“手術(shù)中”三個字由紅變綠,他的心情也未能平靜幾分,等盛汐被推進(jìn)病房,狹小的空間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這種復(fù)雜的情緒上升到了頂峰。
他坐在病床邊,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病床上閉著眼睛的女孩,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的眼神和動作有多小心翼翼。
好幾次,他想伸手觸碰一下這根“稻草”,卻都在即將達(dá)成的時候收回了手。
他變得很奇怪。
言箴頹然地坐回椅子上,靠著椅背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床上傳來細(xì)微的動靜,言箴倏地睜開眼,目光專注地望向已經(jīng)睜開眼,四處打量的女孩。
盛汐其實早就醒了。
從手術(shù)到現(xiàn)在,她都在努力保持清醒,雖然有短暫的昏睡,但很快又醒了過來,那種迷失的情況還沒來得及出現(xiàn),她就已經(jīng)及時挽回了自己。
慶幸的同時,她發(fā)現(xiàn)了坐在自己病床邊的男人,他有著她見過所有的男人都及不上的英俊臉龐,長長的眉毛,清雋的眉眼,細(xì)膩而卷翹的睫毛,每一樣都精致、動人。
他的唇瓣輕輕抿著,帶著隱忍與溫潤的的味道,或許是氣質(zhì)使然,又或是情緒使然,他的神情看上去單薄到有點(diǎn)刻薄,像裹了一層薄雪的竹子,挺拔、筆直、堅韌,也冰冷。
盛汐怔怔地望著他,幾乎忘了時間、忘了身處何處,就那么安靜地凝視他,很久很久。
她曾以為,魏堯已經(jīng)是她見過最完美的男人了,可見到了眼前的男人她才發(fā)現(xiàn),魏堯更適合稱之為男孩,這個男人,才是真正具備成熟男人氣質(zhì)的那一種。
“你醒了?!?p> 他開口說話,語調(diào)如神情一般冷淡涼薄,這樣的語氣讓盛汐清楚地意識到,他對自己的印象并不好,并且充滿了懷疑,從他眼底的質(zhì)疑和觀察也能看出來。
“是。謝謝你送我到醫(yī)院。”
盛汐道謝,隨后又想起自己中槍和這家伙有著密不可分的關(guān)系,望著對方的眼神又帶了三分好奇。她降落的時候看見他要舉槍自殺,他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才會做出那種絕望的選擇?哪怕是她那樣辛苦地過了二十幾年,可都從來沒想過要自殺,他好好一個人為什么要自殺呢?
盛汐的眼神讓言箴感到不適,他站起來想要離開,隨后又想到了自己的目的,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盯著盛汐的眼睛充滿壓迫感道:“你是什么人,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我家里?!?p> ……這讓人怎么回答,難道實話實說告訴他自己來自于異次元嗎?盛汐尷尬地笑了笑,暫時想不出什么好說法,干脆閉口不答。
言箴見她不回答,復(fù)而又問:“你小時候有沒有出過什么意外?我是說……你覺不覺得我們之前見過面?!?p> 他有些著急了。
其實這些問題本該晚一點(diǎn)再問,至少讓盛汐傷勢好一點(diǎn),或者等助理那邊調(diào)查出結(jié)果。
但是世錦賽在即,他不希望自己再打出妖球,不希望那種力量再控制自己,他只能抓緊一切時間問出心中的疑惑,只可惜,眼前的女孩依舊沒給出任何答案。
烏粒粒告訴過盛汐,U次元是一個暗黑的次元,這里的人類都很危險,在這個危險的地方,她必須隱藏自己的所有秘密。
她只稍微思索了一下,便果斷地?fù)u了搖頭,對他的話表示否認(rèn)。
其實她也真的對這個男人沒有印象,按理說長成他這樣的她不可能輕易忘記,那既然她想不起來,就肯定是沒見過了,否認(rèn)不算是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