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樂章 心之殤
只要還能讓我看到你曾經(jīng)的微笑，我愿化作青鳥，日復(fù)一日地投下五彩繽紛的石子。即使我知道永遠(yuǎn)也沒有圓滿的那一天，我也仍然至死不渝。
（一）
頭頂上的天空突然像是碎掉了一塊，鎖定覆蓋的區(qū)域陰沉沉地壓下來。從遠(yuǎn)處傳來一聲飛鳥倉皇的鳴叫，如同宣告了一個結(jié)幕，眼前的世界不再分明，之前銳利而獨立的個體潑墨般地洇濕成了一片。
席卷過來浩大而深邃的聲勢，在視界上拉扯出黑壓壓的平行線。然后，在約定俗成的時間里與大地猛烈地撞擊。耳膜上洶涌進(jìn)一片受不了的碎骨聲。
云云低著頭站在雨中，淋濕的發(fā)絲黏貼著她蒼白的面容。像是失去了知覺，也像是迷途的孩童的泣不成聲。
前方的雨幕氤氳朦朧，枯黃的樟葉飄蕩而下遮遮掩掩，一條模糊的身影忽隱忽現(xiàn)……
“是你？我不想看到你！”云云看到是我，一開始有些驚訝，接著厭惡地迅速蹲下身來，將臉埋在膝蓋間，裙底是不經(jīng)意間的一抹粉色。使我的視線左右閃爍不定……
“勸你還是起來比較好……作為家人，我只是來送傘接你回家?！?p> 前幾日，我被母親強(qiáng)烈地苛責(zé)了——說我什么放晚學(xué)后不顧妹妹就跑回家，丟下女孩子獨自一個人在路上太危險了什么的……我就想試問，我們都多大的人了？
追根究底，還不是因為我這個妹妹跟我一樣也是個病貓？她倒還好意思說我。
“變態(tài)！”此刻的她還沒頭沒腦地來了這么一句。
“哈啊？哪里變態(tài)了！”我說。
“偷……偷窺女孩子家的裙底！”她姿勢不變地雙手從身后兜起下面的裙擺。
“你怎么知道？你看到了？”我剛說完，似乎就感覺到云云的身上散發(fā)出黑暗的氣焰，我連忙補(bǔ)救說，“好……好啦！我承認(rèn)確實在不小心中看到了。因為是家人所以沒關(guān)系，對吧？”
“變態(tài)變態(tài)變態(tài)變態(tài)變態(tài)變態(tài)……大變態(tài)！”
我可沒心思跟她斗嘴，嘆了口氣走過去，將她遮在傘下。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被她身體一扭掙脫掉了。我再次捉住，然后手腕處被她狠狠地咬了下去。一陣劇痛像針一樣順著手臂鉆入心臟，血液從她嘴角汩汩流下。
“快松開啦，都流血了！”
但不一會兒，云云像是滿足了似地松開了嘴巴，又舔了舔嘴角，一副妖魅的樣子。
“你是吸血鬼嗎？！”我很生氣。
“是啊，就專門吸你的血！”
聽著她的語氣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像是喉嚨里卡著一根刺，當(dāng)喉結(jié)硬生生地向上移動的時候，舌根的神經(jīng)緊緊收縮直至胃部，然后那種難受充滿整個胸腔。就是這樣的感覺。
接著，令我感到吃驚的是，被云云咬破的地方在肉眼可見地逐漸消失，若不是仍殘留著的血污，還以為剛剛發(fā)生的一切只是一場幻覺。
“就像剛剛那個傷口一樣，把我也從你的記憶中抹去不就好了嗎？”云云的表情就像是看著一只可憐蟲一樣。
“為什么要這樣說？”那個表情是什么意思？
“至少……你自己也就不會那么痛苦?！?p> 我看起來是那種很痛苦的樣子嗎？我捂住心口，低頭側(cè)耳，傾聽內(nèi)心深處的聲音。
內(nèi)心似乎什么都沒有，更談不上什么悲喜，只是一片空洞的黑暗。
“你在往哪兒看??！”云云的怒吼聲，將我從黑暗中驚醒過來。
這時我才意識到，闖入自己視線的是浸濕成半透明的白色襯衫，以及從里面隱透而出的吊帶蕾絲……
“我沒那個意思啦！”我甩頭趕走腦內(nèi)的妄想。
“變態(tài)！”云云迅速環(huán)抱住胸前。
“今天你要說我多少次變態(tài)你才滿意?。俊闭媸堑?，受不了了，完全就不聽我的解釋。
我只是想聽聽自己內(nèi)心是不是如她所言，是不是真的在痛苦地悲鳴。不成想……我真的是無意中看到的。
我將出門時套在身上的外套披在云云的身上，接著就是彼此各懷心事地沉默。
然而，這個季節(jié)雨水所覆蓋過的嫩芽，無論如何都會滋長。
“明羽……我們要不要……”云云打破沉默，欲言又止地振顫。
我想我是偏心的吧，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雨，從來沒有像對雪那樣對它一往情深。所以，總覺得它是那么的突如其來。
“明羽，我們要不要……試著交往呢？”云云的話，看起來像是個惡作劇。
“??？”就算看不見，也可以猜得到我此刻一臉傻樣。
“交往啊，我們。這么害羞的話你想要作為女孩子的我說幾遍啊？”
“這已經(jīng)不是害羞的問題……”
“他們又沒有結(jié)婚。”
“是打算要結(jié)婚的吧？”
“你對我有什么不滿嗎？剛剛明明被你占盡了便宜?！?p> “請不要說出這種讓人誤解的話！”
“否則，我就報警咯！”
“報警你是想鬧哪樣??？”
“說你強(qiáng)暴了我！”
“……”以目前的狀況，還真有點像那么回事！
我剛想到這里，就看到云云一顆一顆地開始解襯衫上的紐扣。接著，她勾指拉開肩上的吊帶……就這樣下去的話……
“夠了！我答應(yīng)你就是了！”我總算回過神來，制止道。
※※※
我明明并不喜歡西紅柿和雞蛋放在一起的這樣的組合，為何不自覺地就這么拿了出來？不知道怎么的就是特別地想要做來吃吃看，隱隱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這樣的感覺。
因為被雨淋濕的關(guān)系，云云一回來就進(jìn)了浴室。
“不準(zhǔn)偷窺哦！”在關(guān)上浴室的門之前，她還特意說了這樣的話。
雖然我也很想盡快地在熱水中泡一泡，不過想到作為女性是很麻煩的，不定會等到什么時候。若隱若現(xiàn)的熱氣彌漫的水流聲，加上那句話暗示的效應(yīng)，讓我坐立難安，我索性到廚房里做些什么吃的解決掉晚餐的問題。
切好蔥花和西紅柿，開始攪拌打入碗中的雞蛋，一圈圈快速地旋轉(zhuǎn)，攪拌均勻的蛋液上形成了一層泡沫。我出神中，我聽到背后傳來了棉拖輕微地拖沓聲。
“什么啊你這是……”看到云云的樣子，我承認(rèn)自己確實不是一般地驚訝。
“有沒有小鹿亂撞的感覺呢？”又是她的惡作劇嗎？
只見云云圍著圍裙，露在圍裙外的部分，頸脖以及鎖骨，手臂以及腋下，小腿以及膝蓋以上十公分，無一不是白皙嫩滑的肌膚，看不到任何衣物的跡象。
我往燒熱的鍋里倒入油，待油也燒熱，撒入一些蔥花。香味出來后倒入打好的蛋液，很快就成了蛋餅，再翻個面，呈焦黃的樣子既香又可人，然后用鏟子隨意分割下，出鍋裝盤。
“這個就交給我，你去煮飯吧?！痹圃仆蝗皇諗康卣f道。
?。ǘ?p> 晨光，猶如接吻一般，從一個樹椏到另一個樹椏，喚醒了一雙雙惺忪的睡眼。
鳥兒輕快地歡唱，在這黏黏而涼涼的空氣里，如同放入的催化劑似的，活性化后迅速地反應(yīng)，騰騰地蔓延起盎然的生機(jī)。
與之格格不入的，是身旁早已被人熟視無睹的古老的城墻，一如既往地沉默，一如既往地承受，六百多年的風(fēng)吹日曬，六百多年的風(fēng)霜雪雨。究竟是什么讓它如此的堅持呢？如此不計代價地偏執(zhí)。
此刻，在云云的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一番滋味。
自己從小就開始莫名地在意的存在，關(guān)注著，也疑惑著。關(guān)注著它一點點風(fēng)化而衰竭，疑惑著它仍然存在的必要性。后來才明白，或許這是它僅能為我們留下來的，雖然對于現(xiàn)在而言是不合時宜的守護(hù)。
“明羽，你知道我母親的事吧？”
“嗯?！?p> “你討厭她嗎？或者說，你恨她嗎？明明都快要死了，卻還要去拆散別人的家庭?！?p> “我無法怨恨她吶，包括我的父親。這或許是，他們最后唯一能夠做得到的事情吧？”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們的想法了？”
“……嗯，是被我無意中聽到的?！?p> 當(dāng)時，我只是想去看看，她到底會是怎么樣的一個女人呢？會具有如此的魔力，能讓那么忠厚慈愛的父親做出這樣的選擇。
“這樣啊，果然是你……交往了，他會……情呢？”
“你說什么？”我因為勾起了往事而出了神，沒聽清楚她后面說了些什么。
“沒什么?！痹圃票尺^臉去，又說，“快點走啦！我可是很忙的，到學(xué)校還要準(zhǔn)備校慶的事呢。”
“校慶？”
“我們學(xué)校建校50周年?！?p> “我好像一點也沒聽說……”
“你是轉(zhuǎn)校生，不知道你以后還要轉(zhuǎn)到哪兒去呢！又是第一天轉(zhuǎn)校過來，都不認(rèn)識你，誰會跟你說這個？”
“你不是……”后面的話我又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得到的回答肯定是“我現(xiàn)在不是告訴你了嗎”。
不過，我還有所介意的，于是問道：“那個，夏伊是班長吧？雖然不知道她為什么對我有些成見，但是校慶這種事，為什么她放學(xué)后像個沒事人似的？班里不要排練節(jié)目什么的嗎？”
“就別管她了啦！”像是觸到了她的逆鱗似的。
“什么意思嘛？”我嘀咕了一聲。
?。ㄈ?p> “明羽，學(xué)生會長要你參加他們組織的活動哦！”我剛坐到座位上，緊接著夏伊就從教室門口進(jìn)來，這樣對我說。
“不干可以么？”
“不行，這是條件什么的，她是這么說的?！?p> “……”又被脅迫了。
“說要你現(xiàn)在就去，要做些安排什么的?！?p> “這跟被列入黑名單有什么區(qū)別嘛？”我無奈地起身抱怨道。
明明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卻打算要搞得如何如何隆重，讓身為學(xué)生的我們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為了體面和宣傳，剛剛得知還請了某某明星和媒體，那根本就沒有我們新聞部的什么事了吧？
云云在心里發(fā)著牢騷，走在辦公樓的走廊上，腳步聲像是在回應(yīng)她的心情一樣，想要將這份不滿撞破出個洞來。
“本來不就是一個掛名的部長嘛……”她嘀咕著，突然被一聲怒吼聲給打斷了。
“滾！”悶悶的帶著回聲的重音。
似乎是學(xué)生會室的方向，云云好奇地停下腳步，側(cè)耳靜聽。
“明明就很合適……”是陳雪，因為總覺得她懷有惡意，無法信任，所以云云瞬間就辨識出來。
“鬼才要穿?。≌埬悴灰獙⒆约旱呐d趣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經(jīng)我一化妝，不會有人認(rèn)出來的啦！”
“絕對不要！話說，不是這個問題吧？”
“真是沒辦法……那我就將這個交給新聞部，當(dāng)作今天午間檔的電視節(jié)目哦！”
“你是哪兒跑出來的跟蹤狂嗎？！”
“我想云云看到這個肯定是會幫我的吧？”
因為上次偷聽到，陳雪和什么人密謀著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所以好奇是不是有了后續(xù)。此刻，聽到陳雪提及到了自己，云云少有的驚慌失措，于是放棄了繼續(xù)聽下去的打算，匆匆地朝樓梯口走去。
※※※
我在準(zhǔn)備去吃午餐的時候，在班上意外地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罪魁禍?zhǔn)拙褪亲谂赃叺哪且晃弧４丝痰乃耆且桓迸匀魺o事的樣子，吃著帶來的午餐。
交往什么的沒必要這么隨便公之于眾的吧？再說了一起吃午餐也不一定就是交往的一個環(huán)節(jié)吧？至少，對自己的現(xiàn)狀要有所自覺??！
“明羽，早上陳雪叫你去做什么？”我心里還在抱怨著的時候，云云又自說自話地問道。
“你說學(xué)生會長啊？”
“明知故問?！?p> “沒……沒什么?！蔽液诡伒亻W躲著。
“就知道你是這么樣的一個人，不說就算?！比缓?，她隨手蓋上飯盒，起身又說，“我還有事，就先走了?！?p> 難道說，這是她出于對我的關(guān)心嗎？是不是在回教室的時候讓她看出來了？還是說她本來就知道些什么……但是，不管怎么樣我也說不出口?。?p> 關(guān)心往往只會讓人感到為難，或許還會讓人更加痛苦也說不定。物質(zhì)上的關(guān)心可能會有所幫助，但是精神上的，那牽扯到尊嚴(yán)。
話說，她到底在忙什么?。?p> ……這種沒意義的關(guān)心也還是免了。
我回到教室，就算午休的鈴聲響起，也一直沒看到云云的身影。
不知道是誰，把教室前墻上的60寸電視機(jī)通上電打了開來。屏幕上是藍(lán)藍(lán)的天，幾朵薄薄的云，一條彩虹遠(yuǎn)遠(yuǎn)地延伸，然后，旋轉(zhuǎn)著跳出“青空彩虹”這四個字。
接著畫面一卷。
“““哦哦！真的是我們的女神大人！”””
這群狂熱份子真是讓人無法理解。
“大家好，我是這一次午間檔《青空彩虹》節(jié)目主持人云云……”
原來如此，我似乎并不怎么感到驚訝呢！大致也能想象得到。
“我校即將迎來建校50周年的校慶，大家都在為即將到來的這一天做著精心地準(zhǔn)備。首先，是學(xué)生會給大家?guī)淼囊欢尉暑A(yù)告……”
看到接下來播出的視頻，我瞬間崩潰了。我捂著腦袋恨不得鉆到桌子底下去，想死的心都有了！
“哇！好美！”“好厲害的樣子！”“學(xué)生會下了大手筆了吶！”“是怎么做到的？”“會不會是處理出來的特效?。俊薄澳莻€不像是會長??？”
一陣聒噪。
夠了，怎么樣都無所謂了。我什么也不想聽見，我什么也不想看見。
?。ㄋ模?p> 已經(jīng)開始了，或許早就已經(jīng)開始了。
總會有這么一天的。
天亮之后就會接近天黑，相會之后就會迎來離別。何去何從其實早已了然于胸。
只是，徘徊在心中的那份情緒該如何去平復(fù)？
我想，應(yīng)該還來得及。
我喜歡這里，因為這里有我喜歡的存在，所以，只要有那么一絲的可能性，我都要竭盡所能，我無論如何都希望他能夠一直生存下去。
我一定要告訴他，他絕對不是罪有應(yīng)得。
我絕不允許，一個原諒別人罪行的同時仍見義勇為的人，卻背負(fù)著殺人的罪名。
當(dāng)時，那些人真的是如此讓他難以忘懷嗎？他的笑語僅僅只是強(qiáng)顏歡笑嗎？我想要看到他真心笑起來的樣子。
我來到了已然是一片廢墟的公園，是曾經(jīng)燃?xì)夤艿佬孤抖a(chǎn)生的爆炸所造成的，那其實不是一場事故，是人為的……事到如今，我的內(nèi)心仍然隱隱作痛。
“不可以這么做哦！”
真是的，這群熊孩子。我很生氣，或許是遷怒也說不定?？吹侥切┖⒆与S意地焚燒堆放在廢墟中的垃圾，我惶惶不安。
“引起火災(zāi)怎么辦？這附近還有燃?xì)夤艿?，萬一發(fā)生爆炸，你們想害死多少人？！”我雙手叉腰瞪著他們。
“小矮子，你以為你是誰啊？憑什么來管我們？”貌似是孩子王的家伙不服氣地挺身而出。
“我可是正義的化身，地球的守護(hù)戰(zhàn)士?！蔽乙餐ζ鹦靥?。
“騙人！你有什么證據(jù)讓我們相信你？”
“就憑這個，我可以讓它聽從我的號令。去吧大嘴怪，吃掉這些為非作歹的垃圾?！蔽疑焓种钢稍诘厣掀茽€的垃圾箱。
在我的指引下，垃圾箱像是活過來的怪物，從地上爬起來，大嘴開開合合地沖向那群孩子們。
“要被吃掉了！快跑！”“追上來了！”“嗚哇！”“爸爸！媽媽！”“我們……我們再也不敢了?！薄扒笄竽惴胚^我們吧！”“我們以后都會聽你的！”
哀嚎四起。
“停下來！”我見好就收地指令道。
雖然厭惡，但是卻有不得不原諒的理由——誰都應(yīng)該有被原諒的機(jī)會，人之一生總難免會做錯一些事情。
※※※
花粉意氣風(fēng)發(fā)地朝著各個角落涌去，從各個角落涌來，讓人流涕，像是情人偶爾兌現(xiàn)的謊言，動搖人心。
暮色蠢蠢欲動。
跳下辦公樓最后一級臺階，我有一種總算獲救了的舒暢感，不過卻換來云云的不滿。她“喂……”的剛要發(fā)作，這時擦過去一個身影，熟悉的淡淡的香味一下子從我的臉龐上碎散到兩鬢。
“喲?！蔽掖蛄艘宦曊泻?。
“就不打擾你們小兩口子了。”夏伊丟下這么一句話后，伴隨著“噔噔”的腳步聲，消失在了上一個樓層。
“什么嘛！”引起云云更加的不滿。
你有過這樣的情懷么？
開始的時候是在你身前課桌的表面，然后又?jǐn)U散到不同直徑的光滑的樹干上，以及不同顏色的漆面墻上，還有那些很多不知名的橋洞里……它們以一種惡狠狠的姿態(tài)挑逗你的視覺神經(jīng)。
而你卻在毫無覺察中接受了它們，甚至有時候你也會把“我喜歡XX”“我恨XX”“我也恨你”“XX到此一游”“我就站在你的背后你怎么就看不見”之類的話摻和其中，形成了一支更加壯大的隊伍，奮勇向前。
就是這些涂鴉，不知不覺的也成為了你生命中的一部分。
當(dāng)看到這么一句話的時候，心臟突然使勁地收縮了一下。雖然是圓珠筆寫的，經(jīng)水份的稀釋，但是仍然朦朧地存在著：有一種愛叫做放棄。
夏伊站在走廊的窗前，看著樓下，兩條背影漸行漸遠(yuǎn)。
※※※
“不要折松枝啦！”
“我想用它當(dāng)掃把……”
“在松林中少量氧氣會生成臭氧哦！臭氧呢可是地球的保護(hù)罩，一直在保護(hù)著我們?！?p> “隊長好厲害，知道的好多呢！”
“那當(dāng)然！”
看到絲佩斯在一群孩子中不可一世的樣子。
“你在搞什么？”我忍不住走過去。
“大哥哥。”絲佩斯的表情一晃變成了莞爾。
“““大哥！”””一群孩子整齊劃一。
“請你們不要敬軍禮啦！”我有些受寵若驚。
“隊長的大哥就是我們的大哥！”其中一個孩子道。
這什么跟什么??？
“絲佩斯，你在和他們搞什么鬼？”看著之前散亂在廢墟各處的垃圾，現(xiàn)下卻堆積在了一起，我似有所覺道，“不可以在這兒亂放火哦！”
“我們才不會，我只是叫他們跟著一起清理垃圾保護(hù)環(huán)境而已?！苯z佩斯回應(yīng)說。
“哦，這樣啊，抱歉。你還真是個好孩子呢！”我抬手摸摸她的腦袋。
“別把我當(dāng)成小孩子?！睔夤墓牡?。
“那個……”云云滿臉疑惑的表情說，“明羽，你剛剛一直在和誰說話？很怪哦！”
“和這個小女孩?。∷峭鈬?，叫絲佩斯·馬斯特?！蔽覍⒔z佩斯推到云云的面前。
“哪個??？”云云不知所措地把目光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盯著我，“真是可憐呢……”
“我到底哪里可憐了?！蔽夷涿睢?p> “意淫出一個外國人妹妹什么的……”
“你是想說我是個變態(tài)的妹控嗎？！”我又推了推絲佩斯說道，“就在你的面前啦！一頭金發(fā)，一身白色的連衣裙，這么明顯！對吧？”
我轉(zhuǎn)過頭面向那群孩子，以征求他們的肯定。還好他們都很配合，可能是察覺到氣氛的微妙，他們沒敢出聲只是大大地點了點頭。
“真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彼坪醺惺艿竭@份認(rèn)真，被排擠在外的理虧感，云云不管不顧地就先走掉了。
“逃走了呢。”絲佩斯來了一句奇怪的話。
她那種低著頭的樣子，散發(fā)出我所不知如何是好的氣息，還是第一次遇見過。
?。ㄎ澹?p> 校慶的當(dāng)天。
所有班級都停掉了課程，被指定了任務(wù)的學(xué)生東奔西走，留下來的對于班主任的安排，要么象征性地做做樣子，要么圍在一起東拉西扯，一片吵吵鬧鬧的景象。
對于部分人來說，似是難得的雀躍。
外面，旗幟、橫幅以及氣囊，和天上的飛鳥一樣，在我的角度上拖著奇特的陰影。
如此耀眼的天光。
難道是春末的預(yù)示？不禁讓我這么想到。
風(fēng)乍起，花瓣隨風(fēng)飄散。
這樣的時光，稍縱即逝。
我整了整領(lǐng)結(jié)，稍微挺起胸膛，心中也稍微不再那么抗拒。
辦公樓下停了好幾輛外來的商務(wù)車，其中不乏有一些尤為高檔的品牌。應(yīng)該是新聞記者或攝影師什么的，還有社會上的一些名流。學(xué)校方面似乎還真是花了一番頗大的心血。
不過，和我也沒什么太大的關(guān)系。當(dāng)務(wù)之急的是，趕緊去學(xué)生會室，希望今天的苦難能盡快地結(jié)束。
我轉(zhuǎn)過樓梯口上的拐角，一抬眼就看到站在學(xué)生會室外的葉光輝。他背對著門，應(yīng)該是在處于警戒的狀態(tài)。
是來了什么客人嗎？可能還是什么重要的人。不對，應(yīng)該不是。如果那樣，應(yīng)該是會有相關(guān)專業(yè)的警衛(wèi)的。
“喲。”因為我實在不知道怎么跟他接觸，總之先這么簡單地打聲招呼。
“哦，你來啦？不過先請稍候?！彼丝谭炊槐菊?jīng)起來了。
有些異樣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
“如果你們臨時有什么重要的事的話，還請你們先忙你們的吧！那我就先回去了。”
“跟我說沒用?！?p> “活動的節(jié)目可是已經(jīng)定下來了，不會允許取消咯！”
會長從打開的門內(nèi)走出來，她既然都那么說了，我心中那么一絲僥幸也隨之化為了泡影。
“說的也是呢?！蔽艺J(rèn)命似地嘆了口氣。
這時我才注意到，會長的身后，那一抹似乎陷入黑暗的身影。他帶著墨鏡，高高的個子有一種深沉的壓迫，讓我脊背不禁為之一寒。直到那個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上，我才回過神來。
“那個人……”我剛開口。
“不用在意哦！”會長隨即打斷，轉(zhuǎn)身又回到了室內(nèi)。
安排好舞臺相關(guān)事宜，之后的工作都交給了文藝部部長，會長就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期間，聽到了禮炮聲，還有異常鼎沸的人聲，我知道校慶已經(jīng)正式拉開序幕。
果然，不管是什么活動，想要真正地去體會其中的樂趣，最好還是不暴露在眾人的視線之下，那才是明智的選擇。
此刻，我是完全高興不起來。
天色漸漸昏暗，幕后如同罩上了一層毛玻璃，隱隱約約隔在各個演員之間。哪一個都不會像臺下的學(xué)生那般心情，說不定緊張到只顧顫抖只顧死記臺詞，別的什么也看不見也聽不進(jìn)了。
“接下來是來自學(xué)生會給大家獻(xiàn)上的特別歌舞《Departures》，我們掌聲有請！”
聽到主持人的請辭，我深吸了口氣，又再緩緩地吐出來。壓力山大??！我這身行頭。
已經(jīng)不再得到你的愛/也不再被你需要/于是我如此孤單一人/那時你曾說過什么/無法傳達(dá)的話語在空中飛舞/明明早已明白/今天還是許下/無法實現(xiàn)的愿望/請不要離開……
我衣袂飄飄，紅色的裙角和緞帶旋舞飛揚，周邊的花瓣猶如蝶舞，此刻就仿佛一幅狂花不停地怒放又不停地凋零的畫面。
這時，我才深深體會到女孩子的難處。我頭上的長發(fā)甩到臉上和眼里，讓我涕淚飄零。
一曲終了。下一場是一位著名的女明星上臺演唱，現(xiàn)場像是一下子爆發(fā)的巖漿。
“這個會長……”我忍不住抱怨起會長會如此的安排。
?。?p> 我本打算在沒人看到的時候，盡快去卸掉這副連自己看了都覺得自己是個變態(tài)的妝容。男扮女裝什么的，才不是我喜歡要這么做的呢！
突然，在走廊上被一個帶著墨鏡、穿著黑色西裝的高個子大叔給攔住了，是之前在學(xué)生會室見過一次的那位，那種讓我不想再遇見的感覺還記憶猶新。
“那個，有什么事嗎？”我只能硬著頭皮地問道。
沒有得到回答，只見他將手伸進(jìn)西服的懷里。
我的大腦中久違地閃現(xiàn)出一個非常寫實的畫面——一只手在黑暗中伸向了一把槍。
我迅速轉(zhuǎn)身竄到來時的下一層樓梯，提著裙子一直往下跑去。身后追來的腳步聲聽起來格外的響亮。再次轉(zhuǎn)向下一層時，我頭上的假發(fā)被樓梯扶手硬扯了下來。這個時候我哪里還能管得了那么多？只能棄之不顧地奔逃。
到底是什么情況？我招誰惹誰了？我這么想著，逃出會場的大門，迎來的是刺眼的燈光。我條件反射地用手臂擋住了額頭，耳膜上灌滿了車子引擎加速時的咆哮。
“Space，control！”
這時突然響起直至靈魂而熟悉的話語。
緊隨著，“哐”的一聲，撞了過來，由于來勢太猛和突然，我收勢不住地倒飛而去。直到后背撞到墻上才停止下來，我貼著墻壁機(jī)能喪失般地癱坐在地上。
“絲佩斯！”我定睛后才看清楚襲來的存在，那是滿身是血的金發(fā)少女，慘不忍睹地倚在我的身上。
“大哥哥，不用擔(dān)心……車?yán)锩嫒~光輝安然無事，只是昏迷過去了。希望你，不要……為此自責(zé)。”絲佩斯幽幽地說道。
“你現(xiàn)在可不是擔(dān)心別人的時候?。 蔽易约阂舱f不上來是因為什么而憤怒。
“我本來就活不長了……在臨死之前能幫到大哥哥，這是我……唯一的心愿?！?p> “就算你不這么做我也會毫發(fā)無損的呀！上次救那只貓的時候……”
“不哦，那是我造成的……讓你被奇怪的人盯上了。對不起……我仍然做什么都做不好……”
“我……”不知道如何說起，我的情緒如同亂麻一樣理不清。
絲佩斯吃力地扭轉(zhuǎn)過身體，用手掌捂在我的心口上，接著說:“切實……感受到了心跳呢！”
我感受到心臟鼓鼓地跳動，斷斷續(xù)續(xù)的，從胸腔向上擠壓進(jìn)腦海。我深刻的去感受，仿佛有一種陷入黑暗般的眩暈。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不管遇到什么樣的困難，我都會和這顆心臟一起陪你去面對……就算天大的冤情，只要堅強(qiáng)地活下去，就必定有平反昭雪的一天……”
“我能有什么冤情……”我百思不得其解。
“大哥哥……你背負(fù)著殺人罪的冤屈……”
“別開玩笑了，我什么時候殺了人？”
“嗯嗯……我相信你，大哥哥……”
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
為什么，我聽到這樣的話，淚水就如同決堤似的忍不住地流了下來？我用手拼命地擦拭，卻怎么也止不住。
“就憑大哥哥……在燃?xì)獗ǖ臅r候舍生忘死地救我……這一點就足夠了。只是……大哥哥在救我的時候……心死了。不用擔(dān)心，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左胸口上，絲佩斯的手心里，爆發(fā)出一團(tuán)艷陽，光芒刺目，眼眥像是決堤似的被淹沒。暖流一陣一陣的擴(kuò)充進(jìn)身體里，然而絲佩斯的身體卻由實化虛，逐漸地消散而去……
“明羽，不要怪我！”
這時，我的頭頂上響起了一個女聲。
“……云云！”我抬眼望去。
頭頂上是云云握著匕首一臉的決然。
“現(xiàn)在，只要刺穿你的心臟，你就可以徹底忘掉我了吧？”
她說完，匕首的寒光狠狠地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