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寧跟著官兵們走著,正巧人們都在往云棲樓去,看見她氣定神閑,還以為她被什么大官看上了,結(jié)果四下一問,竟是攤上了案子,一邊是這畫是難得一見的,一邊這個案子又讓人頗為好奇,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去向哪邊,都站在了街上左右為難。
胡靈正巧跟在官兵的隊伍后邊,也猜中了路人的想法,她思索片刻,大聲道:“各位鄉(xiāng)親,前面那位是我姐姐辛攸寧,小女子名為辛約,今日不知何故,有位殷四老爺說我們家傳的藏品乃是江洋大盜的贓物,若是各位有興致,與我一同前去看看。姐姐若能無事歸來,我們的鑒賞會定會多延幾日?!?p> 路人道:“這么多東西確然是你們家的家傳之寶?”
胡靈目光堅定,斬釘截鐵地說:“那是自然,世上哪有這么蠢的大盜,自己搶了東西,還大張旗鼓地請人來看?我們辛氏姐妹皆是女子,公堂森森,還望各位一同前往,為我們斷一斷公道。”
一些路人見她說得有理,便跟上了這去衙門的隊伍,另一些人呢,對那些藏品實在好奇,仍是去往了云棲樓。
胡靈離隊伍并不近,但是一邊嚷嚷著,吸引了許多路人一起去衙門看熱鬧。
慕歌在一旁忍俊不禁,用袖子擋著,偷偷笑了起來,王恒見狀奇道:“慕公子在笑什么?”
慕歌道:“我笑這兩個姐妹,心有靈犀,都是活寶?!?p> 王恒更加奇了:“此話怎講?”
慕歌見他滿臉疑惑,反問他一句:“王公子,你從小在這蘇城長大,又是前太守之子,蘇城的民風(fēng)如何,吏治如何,你應(yīng)當(dāng)一清二楚吧?”
王恒順口說道:“那是自然,蘇城民風(fēng)淳樸,先前是因為……”突然,他又不說了。
因為是妖孽作祟。
妖孽作祟?他已經(jīng)不敢再這樣斷言,那么蘇城民風(fēng)究竟如何?
慕歌微微側(cè)過頭來,道:“因為什么?”
王恒搖搖頭,道:“先前我識人不明,你突有此問,我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慕歌爽朗一笑,道:“你緊張什么,我就是隨便問問,若這蘇城衙門內(nèi)是奉公守法之人,寧姑娘此番定然無事,若他們是官商勾結(jié),此刻靈兒姑娘將事情鬧大了,蘇城百姓愛看熱鬧的都去了,這太守也不敢太過無禮,無論如何,這場官司下來,這辛氏姐妹在蘇城,定是聲名大噪?!?p> 王恒心底更是驚奇了,道:“慕公子,這刑獄之事,人們都是避之不及的,怎這辛氏姐妹不但毫無憂懼,還這般作風(fēng)?這是什么道理?”
慕歌道:“看來王公子就是不懂商賈之術(shù)了,商人做生意,最難在何處?就在‘聲名’二字啊,若是能夠有機會聲名遠播,牢獄刑罰又算什么?”
王恒道:“這么說來,慕公子意思是,這藏品確然是她們家的了?”
慕歌此刻才皺了眉頭,道:“王公子或許不知,這辛氏姐妹一族,其實富可敵國,但她們并不張揚,如今這位殷四老爺強行將寧姑娘壓上了公堂,這個麻煩惹得可不是一般大。蘇城地界,云棲樓總會為她籌謀的?!?p> 王恒心想,一個酒樓,能在刑獄之事上籌謀什么?但他并沒有問出來。
一行人走到了公堂,十分嘈雜,那肥頭大耳的殷四老爺已經(jīng)同他家的小廝站在一旁,攸寧與拿畫的伙計站在了另一旁。
威武之聲響起,
太守在堂上坐下。
一般的案子,本是知縣一級就能審理,沒想到,這案子居然是太守直接審理,人群開始騷動起來,竊竊私語。
太守年歲不小,約有四五十歲的樣子,面容倒是端正,胖瘦也適中,再看看一旁的殷四,噫,真是太過油膩了,攸寧心想,今日得吃得清淡點,回云棲樓的時候,讓廚子清蒸鱸魚好了。
驚堂木一拍,瞬時人群肅靜。
太守問道:“堂下何人,報上名來?!?p> 旁邊殷四答話了:“小人乃是瑞景綢緞的殷金止,家中排行第四,人稱殷四?!?p> 攸寧也答話:“小女子乃是汴城轄下煙陽辛氏,閨名攸寧。”
太守問:“你們今日來公堂有何事?”
殷四道:“吳大人,今日我狀告這位辛姑娘,因她手中之畫乃是賊贓,就是去年,蘇城欲向圣上敬獻的一幅貢品,但貢品走的水路,路遇大盜,貢品遺失,此事不曾聲張,但大人可問張主簿,是否確有其事?!?p> 張主簿站在一旁,行了一禮道:“大人,確有此事。”
攸寧問道:“大人,我想問問這位張主簿。”
太守點頭。
攸寧問道:“張主簿,請問這畫叫做什么名字。”
張主簿答:“這畫叫做三十四神仙卷,是畫家林西橫所作?!?p> 攸寧道:“那么,官府是何時何日得到此畫,又是何時決定將此畫敬獻給圣上?”
張主簿答:“去年的七月,殷四老爺將此畫獻出,前太守王大人看見此畫十分貴重,所以決定將此畫獻給圣上。九月,王大人派人乘船北上,不料遇伏,畫便不見了。”
攸寧心想,難道是真有一幅畫?
王恒在堂下悄聲與慕歌道:“那幅畫我見過,并不是這一幅,那畫上畫的是鐘馗捉鬼,也不是林西橫所作,而是朱崇所畫的?!?p> 朱崇?慕歌聽著有些耳熟,又想了想,他曾聽過這個名字,在那個章主事說的斗畫的故事里,其中一位公子就叫朱崇。
所以是真有一幅畫,那畫真的被劫了。
胡靈悄聲問道:“此事還有什么人知曉?”
王恒道:“除了我,剩下的都是衙門里的人,不知為何這張主簿,要這樣信口開河?”
胡靈不屑地笑了一聲,道:“既然這張主簿能這樣說,那便是說,這是死無對證了?!?p> 王恒道:“如何死無對證,他們都還在衙門內(nèi)啊,召出來一問便知?!?p> 胡靈眼神輕蔑,看向他:“王公子,你還看不清嗎,就算今日所有人都能站出來,他們也會痛張主簿一樣的說法。”
王恒道:“我不信,辛姑娘,你不要以惡意猜度人心,他們都是良善之輩,不會如此的?!?p> 堂上驚堂木一拍:“辛氏,你有何辯駁?”
攸寧道:“憑這張主簿的一句話,就說我是江洋大盜,大人,你不覺得此事匪夷所思嗎?我想問殷四老爺,是如何得到那幅畫的,又如何證明,他得的那幅,就是我現(xiàn)在有的這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