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衙役蜂擁而至，王恒在之中舉著那張表單大喊道：“大人且慢！我還有話要說！”
吳太守狠狠地拍了一下驚堂木，怒道：“你還有何辯解！”
王恒道：“大人，眾人不知，都以為文字檔案最易作偽，其實(shí)不然，去年市面上新出了一種粉蠟紙，采買的人買了一批試寫，衙門里本是用黃麻紙，只有那段時(shí)間，用的全是粉蠟紙，而這張，卻是麻黃紙。”
攸寧笑了，看來這王恒并沒有想象中的那樣草包，但是僅憑一張紙的質(zhì)地，就想讓這個(gè)案子翻過來，未免也太天真了。
吳太守收起怒容，擺出疑惑的神情，道：“哦？你是說，這份表單是造假的？”
王恒笑道：“大人，是不是造假，小生不敢斷言，但僅憑此物要說這姑娘是江洋大盜，未免有些不合情理?！?p> 吳太守道：“來人！把庫房的文書給我叫來！”
攸寧此刻有些出神，胡靈給她傳話道：“章主事說，蘇城的地方史有記載，林西橫死，并沒有后人，而且其中，關(guān)于林西橫之死，山火蔓延，動(dòng)靜極大，辛玉曾被官府召去問話。若是這兩個(gè)都不能使你平安出來，那么他還有后招?！?p> 攸寧不答話，靜靜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庫房的文書站在了堂下，吳太守問道：“楊文書，我問你，這份表單從何而來？”
文書戰(zhàn)戰(zhàn)兢兢將表單冊(cè)呈上，答道：“大人，這就是庫房所存的，余下的是日期相近的表單。”
吳太守看了看，確實(shí)如王恒所說，紙張的質(zhì)地有所不同。
“大膽，你竟敢私自改表單！你可知這是何罪？”
文書顫顫道：“大人，小的不敢啊大人，小的只是一個(gè)小小文書，只是有日不慎弄臟了一夜表單，心想著謄寫一份便可了，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牽扯這么多事啊，小的以項(xiàng)上人頭擔(dān)保，這份表單與先前的表單一模一樣?！?p> “這……”吳太守犯了難，這到底誰說的是真誰說的是假，無法定論，案子一時(shí)陷入了僵局。
殷四道：“大人，這樁樁件件，雖說都是人證，但都是衙門的人，身上可都擔(dān)著公職，他們?cè)趺磿?huì)撒謊呢？”
吳太守捋了捋胡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辛氏，你還有什么話說？快快將如何得到此畫從實(shí)招來，本官自有定論?！?p> 攸寧道嘆了口氣，攤開手道：“這確實(shí)是我家家傳……”她突然停下，又說，“大人，我有證據(jù)，這《三十四神仙卷》確實(shí)是我先祖所得?！?p> 有證據(jù)？
百姓開始吵鬧起來，眾說紛紜，如何證明一幅畫是自己先祖所得的，還能有證據(jù)？難道將自己先祖從墳?zāi)估镎?qǐng)出來嗎？
吳太守道：“你既然有證據(jù)，剛剛為何不言明？是故意戲弄本官嗎？”
攸寧做柔弱狀道：“小女子不敢，小女子只是剛剛聽到這主簿和文書說起，也想到了我家長輩給我說過的先祖的生平，其中就說到過林西橫一事，這畫師林西橫在蘇城并沒有后人，若是這位林玉一祖輩有此名者，約莫只是個(gè)巧合?！?p> 站在林玉一急了眼，道：“你個(gè)黃毛丫頭，憑什么這么說，就憑你家長輩的一句話？我們家可是有家譜為證的?！?p> “所以我并未說你撒謊，只是說，你或許誤會(huì)了。大人，《三十四神仙卷》畫于六百年前，而六百年前，蘇城外的山上發(fā)生了一場(chǎng)大火，大火或許是人為的，此人葬身于火海，名字就叫做林西橫?！?p> 林西橫？葬身于火海？眾人面面相覷。他們只知林西橫是傳言中一大畫師，但卻不知這畫師的生平，此人畫的《三十四神仙卷》乃是稀世珍品，也是聽蘇城里愛好書畫的長輩們提起，而長輩們又是聽他們的長輩們提起，竟沒有人知道，這林西橫究竟是什么人，最后又是怎么死的。
吳太守顯然也大為震驚，道：“辛氏，你如此說，有什么證據(jù)嗎？”
攸寧笑道：“大人，蘇城有修纂地方史，大人一翻便知，若是蘇城里存留的地方史沒有，那么京都也存了一份地方史，您看要不派人上京城的史庫里尋一尋？”
吳太守道：“不必，這地方史，歷代太守都有一本，我喚人取來，一看便知?！?p> 不多時(shí)，吳太守便拿到了這份地方史，翻了翻六百年前記載的蘇城之事。
“……夏，天干，蘇城北側(cè)山林有火，燃一天一夜，終撲滅，百姓死傷二人，兩人身份據(jù)延山樓辛玉稱，一人乃畫師林西橫，一人為無名女子，仵作稱此火恐為人為。林西橫，畫師，生前聲名不顯，畫作常懸于延山樓，漸為人知。畫師死后，辛玉將畫作收起，再無人有幸一見?！?p> 這……
攸寧道：“大人，史上所載辛玉，正是我家先祖。而林西橫，也正是先祖的故友。不知此等，能不能算作是證據(jù)？”
吳太守道：“聽說你來自煙陽？和這六百年前蘇城的辛玉，又有什么相干？”
攸寧道：“本來祖訓(xùn)有言，讓兒孫去奢從簡(jiǎn)，在外不跋扈宣揚(yáng)自家門楣，可今日若是不自證清白，更是玷污了祖上，只好違背祖訓(xùn)。這史書所稱的延山樓，便是如今的云棲樓，也是我們祖上的產(chǎn)業(yè)，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將主事喚來，拿出地契等一應(yīng)物件，仔細(xì)查看，便知小女子說的是真是假。”
云棲樓也是他們祖上的產(chǎn)業(yè)？
蘇城的百姓更是驚奇了，這云棲樓，少說也開了幾十年了，這位姑娘他們從未見過，也從未聽說過，怎么突然冒出來個(gè)辛氏，還說自己是云棲樓的主人？云棲樓的掌柜不是姓周嗎？平日里他們還叫他周老板的。
吳太守讓人將周祺也找來。
但找人的人還沒有走出去，周祺就已經(jīng)站在衙門口了。
“大人，這位辛姑娘確實(shí)就是云棲樓如今的東家，一應(yīng)地契若干，都已經(jīng)于十六年前過戶，但那時(shí)辛姑娘還在襁褓之中，所以一應(yīng)事項(xiàng)皆由章延章主事打理，他與辛家是世交，如今辛姑娘已經(jīng)成年，此番也是來蘇城探看云棲樓的。辛氏在各地皆有產(chǎn)業(yè)，所以姑娘也不會(huì)在此地久留，沒想到今日惹出這等事來，還望大人見諒?！?p> 云棲樓可是這蘇城的納稅大戶，可殷四每年上繳的錢也不少，這本是一樁簡(jiǎn)單的偷盜案，竟?fàn)砍冻隽颂K城兩大商戶，吳太守覺得有些頭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