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對峙(1)
臨山居,景色如舊,可因為男主人不在家,總覺得有些寂寥。
“家豐,你跑一趟大邑!”鑫云整理了兩大包東西,交給了少年,“照現(xiàn)在的情況看,阿淵冬天前來不及回來,天已經(jīng)開始涼了,我準備了些衣服,還有這個藥,你叮囑蘇順,每天睡前讓阿淵服一粒。見到阿淵,替我好好看看他,每次來信都說很好,也不知是真是假,你回來可不許騙我?!?p> “是,夫人?!?p> “對了,自強院這次送過來的人,阿淵有安排嗎?”
“留在家里五人,其余的都派到各地去,再過兩日,等褚先生的戶籍資料送過來就出發(fā)了。看公子的意思,大多送到長安去。”
“小謙這旬休假又不回來嗎?”
“是的,說是馬上中秋了,等中秋再回來。學堂里最近來了個特厲害的夫子,文武雙全,用謙少爺自己的話說,是學得如饑似渴的?!奔邑S笑道。
“你去和知離說一聲,有什么消息都盡快告訴我,不要報喜不報憂的?!?p> “是?!?p> 家豐出去后,鑫云不禁沉吟著: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了?阿淵一行遲遲未歸,無憂也趕去了大邑,家豐跑了一趟長安,新出來的弟子又大多去長安……難道阿淵下一步會去長安嗎?
不能在他身邊陪著他,時間過得好慢??!下次他再出門,自己無論如何,都必須跟著,哼!
“夫人,你在發(fā)什么呆??!”小南挺著個大肚子走了進來,懷孕快七個月了,小南長胖了不少,氣色不錯。
“今天寶寶乖嗎?”鑫云迎上去,扶了下小南。
“乖得很,夫人,我們出去走走吧,省得你太想少爺了!對了,那個護甲您讓家豐帶去了嗎?”
“當然帶啦!柳辰的你給家豐了沒?”
“給了,”小南邊說邊扯著鑫云出了門,“夫人,我們快點,不然小寶醒來,我們就不能這么清閑了!”
此時的院內(nèi),紫薇開得正好,滿樹的姹紫嫣紅,屋側(cè)爬著的凌霄,是住進來后和阿淵一起種的,不過一年多的時間,已經(jīng)爬到了屋頂,當時自己種凌霄花是看中了它活血通經(jīng)、涼血祛風的功效,阿淵卻執(zhí)著自己的手漫吟了一句
“藤蔓攀援花自俏,
根實枝秀逸風華。
人生何曾都如意,
弱質(zhì)未必不凌天……”(摘自潘新學先生的題畫詩)
想來他心懷大志,卻自幼體弱,和自己一起來種這凌霄,便下意識的以凌霄自擬吧!
“夫人,你是要摘花嗎?我去叫人來,上次夫人說此花可入藥,可是收花的時間到了?”一邊的小南看鑫云折了朵花看著發(fā)呆,問道。
“噢,對的,讓他們摘的時候小心些,不要損了枝葉!”鑫云回過神來道。
公孫述府門口,四輛馬車幾乎同一時間到達,四位家主整裝下了車,客氣的互相見禮。
“公孫大人把我們一起叫來,你們可知是何事???”說話的是趙珂,趙家主事人。
“這事這段時間傳得這么熱鬧,趙大哥真不知還是假不知啊?”孫竹回道:“已經(jīng)傳得沸沸揚揚了!左家幼子回來,將郡丞大人趕出了左府?!?p> “這事與你我何干?”鄭恩呲笑一聲,道,“我們又不曾占他左家老宅!”
“趙大哥怎么看?我們都聽你的!”這人面孔白胖,臉上笑吟吟的,極親和的樣子,是最年輕的孔家家主,孔順。
“鄭老弟說得在理,左家之事與我等何干,今日我們多看少說,大家可不要亂出頭??!”趙珂說得很慢,意味深長。
“以趙大哥馬首是瞻!”幾人同時施禮回道。
這時,大門打開,太守府的管家親自過來,將幾人迎了進去。
公孫述已在正堂,親自接待了四位家主,一時笑語晏晏,親切熱鬧。
巳時剛到,管家便來稟:“大邑長尹歸,左家左沐安,左無憂,凌老,孫家老太爺?shù)惹笠?!?p> “請!”公孫述道。
本來在一旁坐著的司徒鎮(zhèn)聞言卻一下子站了起來,被公孫述用冷冷的眼風一掃,又坐了下去。
紹淵今日未曾帶冠,烏發(fā)用了一支青玉的簪子固定。在淡青色的長衫外還加了一件淺灰色的薄披風,腰間所配的墨玉隨著他的走動,在披風下若隱若現(xiàn)。
幾人隨著尹歸走了進來,紹淵走在尹歸的側(cè)后方,但大家的注意力卻不知覺的被他所吸引。
“見過公孫大人?!?p> “諸位請進!”
坐定之后,尹歸介紹眾人認識,自是一番禮來禮往。
“凌老可是多日不來我這里走動啦!”公孫述謙虛的對著一個老者道。
“解甲后,我便就是平民老頭子啦,大人日理萬機,不敢隨意叨擾?!崩险吣暌呀搜?,仍身體挺拔,聲如洪鐘,他原是益州牧座下兵曹從事,十五年前解甲之后,弄了個武館打發(fā)時間,躲過了十三年前益州牧叛亂之戰(zhàn),因他武館的弟子大多從軍,故現(xiàn)在他在軍中仍頗受尊重,作為一個傳統(tǒng)軍人,他欽佩左毅,將軍百戰(zhàn),馬革裹尸,亦為左家的結(jié)局感到悲涼,所托非人,死無祭祀。
所以這次紹淵上門,并未費口舌,只說明了左家后人的身份,便得到了凌老的幫助。
“老祖宗,您怎么也來了!”孫家家主見自家難得一見的老爺子居然也跟著左家后人一起進來了,有些訝異,“怎么不派人給我說一下,也好給您派轎啊!”
“老骨頭也要出來走動走動,不然會生銹的,你不用管我,我和凌老出來見見故人之后。你又是來做什么的?”孫家老太爺也七旬有余,一手丹青妙筆為世人知,左毅曾拜在他門下學過一段時間,常被他嫌棄愚鈍,后來即使不學了,仍一直尊其為師,后來左家大公子又學了一段時間,還是沒有天賦,被他各種嫌棄,當時左毅夫人懷小少爺時,左毅還開過玩笑,說一定要生一個可以讓孫大師滿意的兒子,再跟他學丹青,卻沒想到,最后都比他老頭子先走了。
紹淵以左家小少爺之名遞進去的拜帖,孫家老太爺?shù)谝谎劭吹降氖撬淖帧?p> 小小年紀,自有風骨。孫老習慣以字觀人,見到字寫得好的,先便添了幾分歡喜,于是不愛出門的老頭便也應(yīng)了紹淵所請。
“幾位家主都是我請來的?!惫珜O述替孫竹回答。
寒暄過后,紹淵并沒有多廢話,他站起身來,對著公孫述行了一禮,直奔主題:“公孫大人,左某今日冒昧求見,是有事請大人做主?!?p> “請講!”
“十三年前,先父臨終前舉家托付司徒鎮(zhèn),這多年來,一直麻煩司徒大人代為照管,現(xiàn)在,我痼疾已愈,就不用再辛苦郡丞大人了?!?p> “不知令尊是?”公孫述茫然的道。
紹淵不以為意,微笑的道:“大人,安西候左毅將軍正是先父!”
“左將軍為國捐軀,乃是英雄,本官也甚是欽佩關(guān)注,卻從未聽說他還有后人在世?。繉④娚砉屎?,夫人兩年后才去,當年怎么沒有將小公子接回以繼將軍香火?”
“唉,這實在是我的不孝,孫老還記得當年的事嗎?可否替我向大人解釋一二!”紹淵轉(zhuǎn)向?qū)O家老太爺,微微彎腰行禮。
“太守大人,當年小安身患重病,左毅怕留不住他,早就送到了一個高人那里,必須過了十五才能出山,夫人肯定因此才這樣的吧!”
“何疾?”
“心疾?”紹淵,孫老異口同聲。
“公子患有心疾?啊呀,我府里有個神醫(yī),讓他給你看看吧!”公孫述始終不以左姓稱之。
偏廳之中一個須發(fā)皆白的老大夫聽到召喚,背著個藥箱便走了過來,不待紹淵有什么反應(yīng),便要來把他的脈。
紹淵身后的任俠正要制止,紹淵輕聲道:“任大哥,無妨。”
老大夫握著他的手腕,讓他坐下,自己也坐了下來,認真的把起脈來。
“奇怪,奇怪,此脈確實奇怪,”老大夫一邊聽脈,一邊自語,過了會兒,他道:“你確實曾患心疾,不過已經(jīng)治愈,太神奇了,是哪位高人?”
“老先生可聽說過仲世清?可知道朱果?”紹淵收回手,邊說邊將衣襟拉開一些,露出胸口的傷痕來。
“患先天心疾者甚少可以活過幼學之年,公子能遇良醫(yī)奇藥,確是命中帶貴,有福星護佑。不過,我觀公子脈象,還是應(yīng)少些操勞,善加調(diào)養(yǎng)才是?!?p> 公孫述見這老大夫職業(yè)病犯了,咳嗽了兩聲,提醒道:“李先生!”
老大夫回過神來,向公孫述道:“大人,確是先天心疾愈后之象,有高人為他朱果入體,重生經(jīng)脈,九死一生??!”
公孫述揮了揮手,讓老大夫退下。
紹淵未再起身,繼續(xù)道:“大人可還有疑問,左某自然可以一一解惑?!?p> 公孫述向司徒使了個眼色,司徒鎮(zhèn)走到屋中,道:“將軍臨終囑托,我一日不敢或忘,若是隨便來個什么人說自己是將軍后人,我就信了,如何對得起將軍信重!”
無憂和任俠心里同時吐槽道:“真不要臉!”
紹淵卻笑了一下,道:“郡丞大人要我如何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