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邑匯報了圍捕伊德爾之事,廷尉匯報了對柯凡和劉歆的調(diào)查結(jié)果。
王莽并無特別的表情,想了會兒,道:“暉卿,不必再查了,你先退下吧!”
廷尉暉大人行禮退了出去,王莽長長的嘆了一聲,對仍跪于廳中的王邑道:“你先起來吧!這次派去索倫的商隊必然又是全軍覆沒,你找個由頭,讓柯凡回去養(yǎng)老吧!劉歆更是老眼昏花,伊德爾是朕的貴人,哼哼,”王莽冷笑兩聲,“先不動他,此人門生遍布天下,新朝,新朝……禁不起動亂,慢慢圖之……”說到此,又想起近來在青州,徐州等地傳回的地方不穩(wěn)的密報,更添煩悶。
“陛下,老臣有負圣命,讓伊德爾逃走了!”
“無妨,細想一下,讓他回東胡于我朝更有利些?!?p> “陛下,這劉歆究竟是被蒙蔽還是與東胡勾結(jié)?”
“若說他與東胡勾結(jié),那么他究竟圖什么?我實在是不愿相信的,他為孤效力四十余年,這么多年還認不清一個人嗎?他近來可有請見太子妃?”
王邑張了張嘴,又將懷疑劉歆做局害王駿的話咽下,道:“他有年余未與太子妃見面了,與太子也無往來?!?p> “你去查一查,他的學生可有官居要害部位的,逐步撤換。至于劉歆嘛,讓他在府里養(yǎng)病吧!他也算是有從龍之功,我不想寒了其他老臣的心。”
“是,陛下保重!”
“符文,你替朕去看看那個擒回的東胡奸細?!?p> 卻說鄂克蘇魯逃出后,身邊護衛(wèi)只余三人,均受了傷,他們一行潛伏了約三日,待四周安靜之后,方才自隱蔽處出來。
此時,鄂克蘇魯才完全相信了陌生人所投之訊息。長安之行已然一敗涂地,自己偷雞不成蝕把米,巴格西明顯是被劉歆的人以暗號引出,在遭遇危機時,劉歆斷尾求生……不知巴格西現(xiàn)在如何了,不知可還有生機!
“王子,我們該怎么辦?”
鄂克蘇魯長嘆一聲,“格犀,你潛回長安,聯(lián)絡(luò)我們的人,探聽消息。魯名,我們想辦法回東胡去,我讓你帶著的東西要收好了,我此番回東胡,能否讓父汗立我為世子就靠它了!”
“是!”魯名用手壓了壓胸口,掌心清晰分明的感受到出逃時王子交代他收藏的文書。
仇楠被關(guān)于天牢內(nèi),傷重昏迷,還未醒來。
符文已經(jīng)交代人給他診治,待他醒來,通知自己。
仇楠被擒回長安的第三日,符文來到了天牢之中。
仇楠醒過來的第一反應(yīng)便是撫摸自己的臉,掌下原來應(yīng)該有的胡須的毛茸茸的觸感沒有了,他驚懼的一下子坐起身來,引得胸口劇痛。張口欲喊,卻只發(fā)出兩聲低啞破碎的悶哼,竟然無法說話!
昆池將仇楠以聯(lián)絡(luò)暗號騙出后,趁其不備偷襲,一掌重傷咽喉,仇楠反應(yīng)也極快,倉促間一躲,和死亡擦肩而過,卻終是受傷在前,糾纏間又屢屢被創(chuàng),眼看難逃升天之際,恰好王邑派出的人對鄂克蘇魯一行圍殺。昆池害怕暴露身份,只得匆匆離開。
仇楠剛醒來,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他迅速冷靜了下來,暗自調(diào)息,心中明了,已然命不久矣,之所以被人留有一命,應(yīng)是想從自己這里得到些什么。
從劉歆殺人滅口的行徑來判斷,王子的身份必然是敗露了,那么,自己是落在王莽的手里。不知道王子現(xiàn)在如何,不知能否僥幸逃出?
該不該將劉歆扯進來呢?
不,不,讓劉歆與自己同死并不符合自己的目的,他雖想殺人滅口,自己卻還要保他,因為,只要是對新朝不忠的人便都是自己的同盟軍……
仇楠咧嘴笑了笑,臉上的表情甚是扭曲。
這時,傳來牢門打開的聲音,仇楠掙扎著坐起身來,斜倚在墻角。見到來人,他的瞳孔猛然收縮,眼角抽搐,嘴下意識的張開,卻仍舊只發(fā)出一聲破碎的哼聲。
見他這么大的反應(yīng),符文皺了皺眉,此人認識自己?難道是舊識不成?
那張臉……靜靜凝視之后,一種隱約的熟悉感,從久遠到似乎已經(jīng)是上輩子一般的過去傳來,符文揮了揮手,旁邊的幾人都回避了出去。
他又上前兩步,緩緩蹲下身來,與仇楠平視,神色復(fù)雜的道:“泠楠,你還活著!”
臨山居中,紹淵在仲秋之夜身體神奇好轉(zhuǎn)后,又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調(diào)養(yǎng)、鍛煉,氣色終是好了許多。
許了鑫云幾年的賞楓之約,今年終于踐諾,尋了一天氣晴好之日,他們按著當年的游玩路徑又走了一遍。
深秋的聽霞山與夏初是全然不同的美,色彩斑斕、濃烈,大片的紅楓中綴著星星點點的金黃色和深深淺淺的綠,如同一幅明艷的油畫。
云兒也不曾如同上次來聽霞山那般,不時的采摘野果給紹淵品嘗。他們相攜相依的在山間漫步,賞漫山紅遍,層林盡染的盛景。
又行了約大半個時辰,聽霞觀已遙遙在望。
“云兒,餓了沒?此觀齋飯有些名氣,我已預(yù)訂,去嘗嘗吧!”紹淵的手里已拿滿了一路上鑫云摘得的好看的樹葉,他對著仍踮著腳在夠一支銀杏葉的妻子道。
“好??!”鑫云喜滋滋的將辛苦采下的葉子舉到紹淵面前,“美不美?”
“美,”紹淵自然的接過云兒手里的銀杏葉,和自己手里的一大束籠到了一處,“我們上馬車吧,你都出汗了,涼風一吹,小心受寒?!?p> 一直駕車跟在后面的蘇順聞言,催馬便過來了。
每年秋冬,紹淵都易犯咳喘,今年又是大病初愈,鑫云在這點上非常的謹慎,聽他這樣說,自然沒有異議。
聽霞觀的門口,已經(jīng)停了十幾輛馬車,看來過來賞楓吃齋的人不少。
柳辰報了姓氏,小道童便帶著他們?nèi)肓艘婚g雅室。室內(nèi)裝飾極簡,墻面素白,其中一面上以雅正的小篆寫著《道德經(jīng)》。室內(nèi)只擺有一幾,旁邊整齊的放著幾個蒲團。
“先生請坐,齋飯即刻送來!”小道童落落大方的奉了茶,欠身之后,便退了出去。
“多謝?!苯B淵并未落座,他持杯立于墻前,墻上所書小篆,竟有李斯遺風,比夏先生更為行筆圓轉(zhuǎn),線條勻凈,給人以純凈簡約的美感。
“好字!”他情不自禁的贊道,右手下意識的順著墻上的筆鋒劃動。
左手端杯送至唇邊,飲了一口,竟是香醇無比。紹淵心道:“此間觀主,絕非常人!”
仿佛有極輕的腳步聲響起,紹淵似有感應(yīng)般回身看向門口,一人靜立于此。
此人須發(fā)皆白,臉色紅潤,眉目清朗。
紹淵不曾見過他,卻自然的道:“了虛真人!”
“料得今日有貴人至,不想竟是這般好人物,還如此年輕!”來人輕輕一揚手中拂塵,未見他如何動作,人已到了紹淵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