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感染者們開始退去了。
當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被證明為真時,所有堅守在城墻上的士兵們都送了口氣,而當他們終于有時間停下來看看周圍情況的時候,一股悲涼之意便縈繞在了他們心底。
損失實在是太過于慘重了。
大部分的士兵都是死在投石車之下,面對雨點般從天而降的攻擊,很多士兵都來不及做出及時的反應(yīng)就身死當場,他們是不幸的卻也是幸運的,至少與他們那些死在被感染者啃噬下的受害者想比,他們的死亡毫無痛苦,且只在一瞬之間。
在和不知名能量作戰(zhàn)的旅途當中,這已經(jīng)算是很溫柔的死法了。
守城士兵的損失在三成以上,具體數(shù)量則還需要更進一步的統(tǒng)計?;靵y在帶來更大的損失的同時卻也變相維持住了士兵們的士氣,至少他們不會因為同僚的大量死傷而導致士氣崩潰。
“將軍大人,巫師大人有請?!?p> 傳令兵有些小心翼翼的靠近了眼前的男人,盡管眼前被稱為將軍大人的男人在軍營中素有公正無私的美名,但在現(xiàn)在這個特殊時期,傳令兵還是不敢多刺激他,以免受到不必要的遷怒。
“知道了?!?p> 將軍的聲音還是一如傳令兵印象中的冷硬,似乎世界中的所有情緒都無法從他的身上明顯的展現(xiàn)出來。關(guān)于這個將軍諱莫如深的過去,傳令兵雖然已經(jīng)跟了他兩年,但還是對其知之甚少——他并不是一個很好打交道的人,或者說,是一個除了例行的公事之外,基本不社交的人。
這或許便是他年紀輕輕便能得到皇帝信任的原因吧,一個孤僻但卻很有能力的猛將來鎮(zhèn)守這座樞紐重城更能讓皇帝感到安心。
將軍的腳步放的很輕,每一步都不急不緩,內(nèi)含自己的節(jié)奏,如果不是巫師們對于外界的感知能力相比常人要強大上數(shù)倍,恐怕這名傲立在高臺上,白發(fā)蒼蒼卻身軀強健的老巫師也不知道將軍的到來。
“您找我?”將軍站定了腳步,他身處高臺之下,并沒有再往上面繼續(xù)走的意思,而是抬起了頭,仰視著眼前的老人。
面對一個貨真價實的巫術(shù)大師,以將軍的身份,最多便只能做到這一步,不可再有逾越。這是必要的規(guī)矩,而除此之外的任何多余的事,將軍也不會去做。
這是他的為人。
對于眼前猛將那聽不出絲毫尊敬,甚至還有些許冒犯的話語,深知對方性格的老巫師卻沒有太多的在意,或者說,他早已習慣了將軍這油鹽不進宛如茅房里的臭石頭一樣又臭又硬的性格。
多余的客套話對于他來說都是廢話,還是直接進入主題吧。
“比奧萊特大師正在布置一個規(guī)模龐大的陣法,而我則需要去協(xié)助她,一旦她成功將陣法布置出來,至少我們能夠在援軍到來之前不用擔心內(nèi)城失守?!卑装l(fā)巫師說道?!澳阈枰獮槲覀儬幦r間。”
將軍一拱手:“末將得令?!?p> 白發(fā)巫師沒有再多說什么,目送著將軍的背影遠去。
......
盡管過程驚心動魄,精彩萬分,但是從被感染者推出投石車攻城,到巫師出手最終將它們擊退為結(jié)束的整個過程卻不到半個小時,陌寒他們最終只聽到了幾聲劇烈的爆炸聲,而后一切聲響都歸于沉寂。
戰(zhàn)斗結(jié)束了?
所有人的心中都浮現(xiàn)出了這個疑問,但卻沒有一個人敢于率先將這個問題給提出來。陳燁捏緊了拳頭,他比其他人考慮的要更多一些,如果戰(zhàn)斗結(jié)束了,那么戰(zhàn)斗的結(jié)果究竟如何?城防軍究竟是勝利了還是失敗了?如果城防軍被擊敗,那么他們這一行十幾個人再繼續(xù)前進不過是自投羅網(wǎng),就算他和陌寒再怎么能打,最終都會被淹沒在無邊的被感染者大軍之下,而要是城防軍取得勝利的話......他們究竟是怎樣取得勝利的?
是將來犯的被感染者全部擊殺,還是被感染者自己主動退去?
前者的話,倒還算是一個不錯的結(jié)果,雖然他們沒辦法得到城防軍士兵的幫助,但是至少可以確認這個方向的被感染者數(shù)量并不會很多,而如果是后者的話,殘酷的現(xiàn)實就令陳燁感到有些棘手了。
這不僅代表著眼前的方向會有大批撤退的被感染者朝他們襲來,還意味著那個幕后黑手很有可能現(xiàn)在就在這附近,當然了,這里也存在另外一個可能,只是這個可能性也依然不怎么美好罷了。
幕后黑手是城防軍的人,而且身居要職。
只是這樣一來,他們更不可能往那個方向繼續(xù)前進了,否則他們很有可能會面對被感染者和城防軍的雙重進攻,哪怕知道這樣一來他們可以用最快的速度知曉誰才是那個幕后黑手,陳燁也依然沒有興趣去面對那種數(shù)量的敵人。
還是饒了他吧,他只是一個身孱體弱的巫術(shù)學徒罷了,像這種在萬軍從中所向無敵,亂開無雙的事還是交給那些身強體壯的猛男吧。
“返程吧?!?p> 陌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看來他也明白繼續(xù)前進并不是什么好選擇。陳燁輕輕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陌寒的提議。
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以他們兩人的威信,即使是下達這樣前后矛盾的命令,搜救隊的隊員們也不會去質(zhì)疑他們,但是陳燁依然可以感受的出來,搜救隊的士氣在緩緩地跌落,徹夜戰(zhàn)斗的疲憊和各自那生死未卜的家人如同夢魘一般困擾著他們......陳燁清楚,必須要先讓他們休整一下了。
否則他們一定會無可救藥的走向崩潰。
......
天亮了。
無論是內(nèi)墻的守軍還是搜救隊的隊員都沒有休息好,雖然被感染者從被擊退之后就再也沒有卷土重來,但是士兵們沒有一個人敢于放松警惕,方才被感染者那般兇殘的模樣已經(jīng)深深地刻印進了每一個士兵的心底,沒人想要成為下一個受害者。
因此,當太陽的光芒驅(qū)逐黑夜的籠罩,將光明重新歸還給生活在白天的生靈時,每一個還活著的人都暫時的松了口氣,就好像離災厄要遠了一步一樣。
哪怕他們都清楚,這不過只是些虛假的錯覺而已。
士兵們?nèi)匀坏貌坏阶銐虻男菹?,因為遍地的尸體都需要盡快的處理。先不說這上面是否殘存著能夠?qū)⒁粋€普通人變成那般癲狂模樣的神秘瘟疫,光是死者的尸體在高溫下很容易就會腐敗這一點都會可能會引起大范圍的傳染病。他們剩余的人數(shù)經(jīng)不起這樣的折騰,必須要想辦法將這些尸體焚燒或者掩埋。
夜晚肆意妄為的惡果終于在這里再一輪爆發(fā),絕大部分的尸體都來自于被他們禁止進入貴族區(qū)的平民,這些被他們殺害的無辜者的血肉被當做炮彈通過投石車朝著他們的腦袋發(fā)射,而四散崩裂的血肉則意味著他們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來處理那血肉橫飛的痕跡。
他們究竟還能夠支撐多久?還需要支撐多久?
沒人回答的上來這個問題。
除了那個屹立在高臺上的人影。
將軍按著劍柄,面無表情的看著士兵們的工作,誰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究竟在想些什么,也沒人敢上去打擾。他就靜靜地矗立在那里,如同一座雕像一般沐浴在陽光的照耀之中,就連時間似乎都在他面前失去了意義,他讓周圍的一切都重新變得有序。
直到一聲突如其來的大喊打斷了所有人手上的動作。
“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