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青寧說,你今日去了秋華殿,帶母妃去參加了皇后的賞花宴?!北蹦獕m洗了把臉,明日約莫使臣便要到了,難得可以忙里偷閑,早早就回了慶華殿。
燕語默點了點頭:“是啊,母妃身體實在有些虛弱,我去拜見之時正巧撞上了皇后派來的宮女,瞧不慣便出手懲戒了一番。聽悠蘭姑姑說皇后撤掉轎攆已有些時日,母妃若不依照其旨意行事,整個秋華殿的人都會遭殃?!?p> 北莫塵心里揪成一團,那日見母妃便覺得有些不對,卻不曾想皇后竟能做到如斯境地:“一國之母,竟如此讓人不齒!”
燕語默拍了拍他的肩膀,即使貴為太子,許多事情他也依舊無能為力:“莫塵,你放心,我既在宮中,便可日日陪著母妃說說家常,一來可以幫母妃擋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二來她也不至于一個人那么寂寞?!?p> “默兒······”北莫塵一時不知該說什么,聽她叫著“母妃”,恍惚間他們就好似那尋常的夫妻聊著家中瑣事,他第一次覺著這皇宮不再是紅墻金瓦的禁錮,倒有幾分家的感覺了。
燕語默以為他在擔心自己,接著說著:“不用擔心啦,我沒事,再說我還有念歌一起呢?”
“你們熟絡的倒是快!”北莫塵笑了笑。
“對了,明日該回門了吧?我想借著這個機會,去趟紫金閣,還勞煩你幫我遮掩下行蹤。”
“嗯,好,讓青寧陪你一同前往吧。”若不是回門,北莫塵可能不會放她出宮,百里明死了之后,百里天沐在江湖上出了懸賞令,她若一人獨行,十分危險。
“默兒,明日若外出,不如喬裝下如何?”
“嗯,好,我會注意的?!?p> 雖說自己對燕王府一直沒有多大的眷戀,但瞧見燕王站在門口迎接的模樣,燕語默心中還是有些許感慨。這個老頭兒還是一如既往的一張嚴肅神情,可她知道他心里其實十分開心,如此言行不一的人,她還是第一次覺得他作為一個父親,有一點兒可愛。
“女兒拜見父親!”“小婿拜見岳丈!”
“嗯,好好好,快起身,殿下這一拜本王受不起?。 毖嗤醴鲋说氖?,“回來就好,快一同進去吧!”
燕語默環(huán)視四周,并不見燕王妃與小郡主的身影,想來應是還在緊閉當中,燕語晴估計好一陣子都不會再出來走動了,多行不義必自斃也是有些道理的。
用過午膳后,燕語默佯裝有些不大舒服,便回了房間。換上了柜子里唯一的一套男裝,她摸了摸深藍色的布料,許久沒有見到王石了,還有那個人。她將頭發(fā)利落地束起,從后門溜了出去,青寧早已牽著馬在門外等候。
燕語默騎上馬,回頭望著那扇門,她曾經(jīng)從這里溜出與沈凌一起去小溪邊游玩,也常常半夜翻墻而出,只為了去雅苑與傾城暢談一番,想來那時燕王一切皆看在眼里,他的愛女之心也不知夾雜著多少歉疚才能放縱至此。
可那個少年,那位知己如今都不在了,燕語默掩蓋起眼底的憂傷,有些事情她是必須要去做的,她不想在午夜夢回的時候,無顏面對故人。
半個時辰之后他們抵達了城郊的一座別院,遠遠瞧去,一幢七八層高的閣樓立在院子正中,門口并未擺設什么建筑,只是簡單擺著兩盆茶花。
燕語默將頭上的兜里壓了壓,按了按下巴上的胡須,應該沒有問題了。她忽略身旁那個嘲諷的眼神,開口說著:“青寧,你是與我一起去,還是在此等候?”
“回太子妃,卑職在此等著就好,這紫金閣但凡是求消息的人,入內(nèi)都是十分安全的,不會有任何奸細或是暗探能夠進得去?!鼻鄬幑傲斯笆郑ь^望著正門上的三個朱紅色的字,他并未告訴燕語默紫金閣閣主一向不喜歡人喬裝進入,上一位喬裝成女人的某個門派掌門,從紫金閣出來時就成了真的女人了。
“好吧,那你記得在此等我,你們殿下可是交代過的。”燕語默再次提醒著青寧,她不大相信一個厭惡自己的人會老實的在這兒等著自己。
青寧投過一個好似在看智障的表情,她悻悻地走到了大門口,瞧著門口那個六七歲的門童。
“請問這是紫金閣么?”不知這閣主是有多心大,派個孩子守門,這孩子瞧著也是怪可憐的。
門童指了指頭上的牌匾:“這位大爺,你不識字么?”
嗯,收回剛才的想法,這孩子也沒那么可憐,“不需要通傳么?額,那我直接進去了哈!”
門童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大爺,知道雁過拔毛么?不會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吧!”
燕語默瞧著那孩子伸出的手,不可置信地張大了嘴,這這這什么風氣,確定他只是個孩子?她無奈地從懷中拿出一兩碎銀,放到那孩子手中。
“現(xiàn)在可以進去了吧?”
門童站起來,扁了扁嘴:“好吧,看你窮搜的模樣,也沒什么銀兩了,進去吧!閣主在院中曬太陽,先說好你的錢不一定能買到你想要的消息哦,若是在紫金閣內(nèi)生事,會······”小孩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燕語默假裝害怕的猛點著頭,若有機會真要好好見見這孩子的父母,真好奇什么樣的人能教出這樣的孩子==
院子的格局不似大戶里那種蜿蜒曲折的建造,視野十分開闊,左右對稱幾乎做到了極致,燕語默深深懷疑這個閣主絕對是個強迫癥患者,就連左右栽種的樹木都好似兩個雙胞胎一般。閣樓處于正中間的位置,四周并無什么守衛(wèi),應該是說一個人影都沒看見。
燕語默繼續(xù)往前走著,在閣樓的后面,很突兀的出現(xiàn)一排翠竹,一個身穿紅色衣服的男子坐在搖椅上,黑色的面罩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了嘴巴。
“小人拜見閣主!”
四下鴉雀無聲,莫非是自己聲音太小了,燕語默提高了嗓音:“小人拜見閣主!”
一片竹葉從男子手中飛出,劃過她頭頂?shù)亩敷?,斗笠化成兩半掉落在地上。燕語默連忙摸了摸自己的頭發(fā),還好還好,頭發(fā)沒有亂,自己依舊是個“大爺”的模樣。
“何人如此聒噪!”男子抬眼盯著她,有些不悅,拿起腰間的葫蘆,飲了幾口,一陣風過,燕語默嗅著幾分酒氣。
“小人從南都來,有事想請教閣主。”
“名字?”
燕語默轉(zhuǎn)念想了想:“小人名叫墨雨?!?p> 男子上下打量著她,坐了起來,將腰間的葫蘆解下,放在木桌上:“坐!”
燕語默小心翼翼地在他身旁坐下,不敢過多言語,此人異常古怪又武功極高,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小名休矣,盡管對面的男子一直盯著自己,她也只好默默陪著笑。
男子好似想到了什么,揮了揮衣袖,身旁的竹子攔腰截斷了兩株:“你想問何事?”
“呵呵,是這樣的,小人有個閨女,不知從何處學到一身武藝,但偏偏次此功力難以掌控,時有時無,每每發(fā)作周身如同掉入了冰窖一般寒冷,尋常人更是難以近身,小人想問下可有什么法子能夠控制?”燕語默將自己的狀況說了出來。
閣主用手指敲了敲身旁的木桌:“你說的控制之法,碰巧紫金閣有?!?p> “不知需要多少銀兩?”燕語默提了提肩膀,帶了這么多金條出來,換本秘籍總歸沒有什么問題。
閣主伸出細長的手指,指了指她的腰間:“我見這把匕首不錯,不如贈與我,秘籍你便可拿去?!?p> 燕語默撫上腰間的匕首,拒絕道:“此匕首乃是已故好友所贈,還望閣主見諒,恕小人不能奉上!”
“哈哈哈,好!”男子突然湊到她的跟前,捏緊她的下巴,“不如就用你來換如何?陪本閣主一夜,秘籍你照樣可以拿走?!?p> 燕語默望著他眸子里復雜的情緒,有些吃驚,急忙站了起來:“在下已為人妻,還望閣主自重,關于秘籍,不論閣主開價多少,在下定會悉數(shù)奉上!”
“已為人妻······”男子坐了回去,有些悵然,“一個人在此久了,難免有些孤寂,姑娘若愿意陪本閣主閑談一番,秘籍你拿走也無妨?!?p> 聊聊天?燕語默狐疑著,這位閣主怎的如此古怪,莫非前面的只是試探,她緩緩坐下,等著對方發(fā)話。
“姑娘覺著我這院子里的景致如何?”男子抬了抬手,“但說無妨!”
“你這院子古怪得很,不過倒也明朗整潔,就是吧,閣主不覺著一進門擺兩排菊花有些奇怪么?有點······有點像是進來掃墓的感覺?!彼@覺不好,閉著眼等著對面男子發(fā)作,卻不料他大聲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嗯,說的不錯,不知依姑娘之見,該換些什么才好?”
“不如擺些茶花,清香撲鼻,而且啊有的樹上還會結(jié)出三色多色茶花,豈不顯得這紫金閣十分大氣,又與眾不同?”
男子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拿起桌上的葫蘆,將酒倒在她面前的杯子中:“姑娘品品,這酒如何?”
燕語默淺嘗了一口,覺著有些甘甜又有些苦澀,回味無窮,夸贊道:“閣主這酒著實不錯,倒是比得過那皇家的御酒?!闭f著又喝了一口。
男子心情大好,又斟了一杯與她:“姑娘喜歡便好,我這兒后院種了許多葡萄,此酒乃是我親手所釀,有人賞識也不枉我一番辛勞?!?p> 兩個時辰的閑聊,已然到了黃昏,燕語默發(fā)現(xiàn)這位閣主原來也是個自戀之人,但凡自己夸贊著他,他便異常高興,相談至今竟感覺得前所未有的輕松,就好似與相識許久的老友敘舊一般。
臨別之際,閣主親自將她送至門口,叮囑著:“姑娘切記,此冰訣要細細練起,不可急功猛進,否則容易走火入魔。”
燕語默接過秘籍有些不大好意思,只談天說地便換取了人家一本秘籍,好似有些說不過去:“閣主,若你何時需要聊天的伴兒時,叫我便是,我定會趕來,這一特權(quán)就當我對此秘籍的交換如何?”
男子笑而不語,只靜靜地瞧著她,她還是那般不喜歡欠人情誼。
燕語默跨上馬,對著那抹紅衣?lián)]了揮手,門口的孩童驚訝的長大了嘴巴:“閣主真是愈發(fā)奇怪了,我本以為這位姑娘會直著進去橫著出來,卻沒想到您竟然親自送她,無解,無解!”
“下次,她若再來,記得莫要敲她銀兩!”男子在孩童頭上敲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