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我站在一片昏暗之中，抬手只得隱約看見自己五根手指。這是哪里我不得而知。我摸了摸褲袋，本打算掏出手機(jī)照明，但發(fā)覺手機(jī)并不在身上。
我只得伸手四處盲目摸索，又因為害怕摸到什么奇怪或是有危險的東西而心里一直緊張得一跳一跳的。
我摸到了類似墻的地方（應(yīng)該就是墻），順著墻往右邊一點點地移動，隨后順到一個門鎖把手之類的東西。
我轉(zhuǎn)動把手，門開了。
房子里也沒開燈，但借著窗外的月色得以稍許看清里面有什么東西。
房子算大，估算有六七十平米，但卻沒什么擺設(shè)，因而看起來比較空曠。里面只有一張大床，一個書架以及一套桌椅。書架上整齊地擺放著許多書籍，具體是什么樣的書我也不得而知。書架旁配有書桌和有靠背的椅子，書桌上也整齊地疊放著幾本書。
床的一邊是窗戶，窗戶外面是陽臺。從我這邊看，陽臺上也是空空如也。月光倒是明亮得像是路燈一般，我想大概是因為我本身處于這片黑暗之中的緣故。
進(jìn)門第一眼看到的是床。不僅僅因為它是屋子里最大的物體，也不單單因為窗外射進(jìn)來的月光，這些都不是必要因素。
我第一眼便注意到那張床，是因為那上面睡著一個人，一個女人。要說得更準(zhǔn)確點的話，是一個沒有穿衣服的**。
她身上裹著一張薄薄的床單，身子和四肢向右側(cè)半弓著，雙手極其自然地放在頭前，雙唇微微張開，均勻而富有節(jié)奏感地呼吸著。
她一定是在等我。我對這個忽然從腦子里跳出來的想法深信不疑。要說為什么的話，我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傊虑橐欢ň褪沁@樣。
我慢慢走近她，在她身旁坐下。她在月光下顯得更加冷艷，宛如睡蓮一般不染一塵。而在我體內(nèi)，一場巨大的沙塵暴正在席卷一切，內(nèi)心的空洞被瞬間放大無數(shù)倍。我為何竟會變得這般的空虛？
我伸手將她臉頰上的頭發(fā)撩至耳后，慢慢俯身……
我知道這樣做很不對，但身體的空洞必須要有什么東西來填補(bǔ)，否則我肯定會瘋掉的。且我也多少能意識到這里是什么地方，至少不會是現(xiàn)實中的某個地方。
“快停下！”一個急促而又認(rèn)真嚴(yán)肅的聲音從我耳邊傳來。
她醒了。
“阿雪……”我喊出她的名字?！败嚿弦粍e后我便一直掛念著你。”
“不，我并不是你口中的阿雪?！彼f。
“那你是誰？”我問。
“我就是我，不是你看到的任何人?！?p> “？？”
“你看到的我，只是你想要看到的樣子?！?p> “我知道，因為這里是夢吧？這里一切，包括你都是我主觀意識造出來的?！蔽艺f。
“不，這里并不是你說的夢?！彼豢诜穸??！斑@個地方包括我在內(nèi)都是確確實實存在的，并不是你的意識產(chǎn)物?！?p> “那你究竟是誰？這地方究竟是哪？”我嘗試握住她的手，未料從掌心傳來一陣刺痛。
她的手上不知何時竟長出如同尖刺一般的黑毛。我心里一怔，不單是手，她的全身上下都開始在瘋狂地長出黑毛。
不消片刻，她全身包括面部都被一團(tuán)黑毛包裹著，頭頂兩端豎起兩只類似于貓耳的東西，雙眼也漸漸變成熒光綠色的貓眼。
我站起身來，向后稍稍退了幾步。
她起身，像爬行動物那般在床上來回爬走，臀部后面的尾巴豎得筆直，雙眼不停地來回盯著我看。
“我是誰，這里是哪，這些很重要嗎？”她像貓那般跳下床，緊接著又跳上書桌，又像人那樣坐在上面，隨手拿起一本書快速來回翻動著。
“那你為什么會在這里？”我問。
“我從開始便一直在這里，從未走出去過。以后也會一直在這里?！?p> “開始？從什么開始？”
“從‘存在’這一認(rèn)知出現(xiàn)開始?！?p> “‘存在’這一認(rèn)知？”我一頭霧水。
“倒是你，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嗎？這里就是你一直在搜尋的地方?！?p> “這里??？你認(rèn)識老貓？”
“不，這里的一切都與它無關(guān)?！?p> “但于我有關(guān)？”
“是。”
“可我并不認(rèn)識你，這里我也從未來過？”
“其實要去哪里你心里早就有方向了不是嗎？”
“？？”
“回去吧?！彼酒鹕韥恚袢四菢幼呋卮采咸上?，又把床單重新蓋回身上，身上的黑毛也刷的一下頃刻消失不見，又變回一絲不掛的酮體。一切就如同我一開始進(jìn)到這房間一樣。
那個長得和阿雪一模一樣且一絲不掛地躺在床上的女人（姑且當(dāng)做她是女人吧），她閉上雙眼不再說話。我站在原地沉默良久，之前的空洞早已不知飛向何處。與其說飛走了，心里覺著更像是被什么東西就地瓦解了。
房子復(fù)歸平靜，窗外的月光仍舊以相同的角度相同的亮度照在床上。她節(jié)奏地呼吸著，很自然地和整個四周融為一體。而我像是個誤闖桃源的陌路人，與這世界格格不入。我能明顯地感覺到，整個房子像是有生命一般地在排斥我，就連空氣也好像在說：“快點離開這里吧?！?p> 我轉(zhuǎn)身走向門口，轉(zhuǎn)動把手，門開。
輕手把門關(guān)好，我大步走進(jìn)那片昏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