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往事
想起葬身火海的老太太,常氏聲音都哽咽了。
“可你也知道,地是咱們農(nóng)家人的命。長年累月大家都像親兒子一樣伺候著,怎么能賣?!?p> “老太太的決定激起了公憤,那時雖然宋家只有大房跟我們,老三還沒娶,可不是還有一個沒嫁的小女兒。”
“人是夠的,鬧起來也很利害,不過那時老太太還當(dāng)著家,三言兩語還將你爺說通了,不光要賣地,還將兩個小輩的婚事推后,等考完了再說?!?p> “老太太當(dāng)時便想,如果能中,舉全家之力讓二郎繼續(xù)鄉(xiāng)試。中不了她也打算好了,讀書的事緩兩年,先解決了家里兩個孩子的婚事。”
“只可惜……”
常氏搖搖頭,說到此處難掩氣憤。
“你那個小姑太不是人了,居然跟黃家那小子暗結(jié)珠胎。這事情她不敢跟老太太說,要死要活不同意二郎趕考,急著嫁人。當(dāng)時我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沒管她。現(xiàn)在想想,當(dāng)年出了那樣的事,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
“那天,我見她在房里鬧得太兇了,覺得也是拖累了別人,便將添哥托給老太太照顧,回娘家那邊看能不能想辦法籌點錢,為家里減輕點負(fù)擔(dān),將宋桃的婚事辦了。何曾想,來去也就兩個時辰,家里就著火了?!?p>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見院子燒了半邊,而添哥跟老太太都在屋里,氣急功心,一下子就暈了過去。”
常氏泣不成聲。
阿繡抱住她的手臂:“娘,算了,別說了。”引起這么傷心的過往,她真的不該問。
常氏搖頭,話都說開了,她倒是想一口氣說出來,畢竟這么多年憋在心里也難受。
“后來,我懷了四個多月的女兒沒了,老太太也燒得不成人形,幸好添哥沒事,就是臉毀了?!?p> “當(dāng)時我聽那些人說,還是他自己哭著從里面爬出來的。”
常氏抹了抹淚:“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不管外面那些人怎么嫌棄他,我兒肯定會有大造化?!?p> 阿繡很認(rèn)同般地點頭,不過那火到底怎么回事?
常氏見小姑娘看向自己,繼續(xù)道:“火是怎么回事沒人知道,不過自那之后宋桃就不見了?;鸲牙锊]有她的尸身,應(yīng)該是跑了?!?p> “出事那天,你爺帶人在外面看地,大房一家也在外面,也就你奶在家,不過她說自己在睡覺,等察覺到不對火勢已經(jīng)蔓延起來了?!?p> “多么可笑的回答。那火是怎么回事先不提了,可宋桃,絕對是在她眼皮子底來走掉的。”
“出了那種事,最痛苦的無疑就是二郎,那時他還想要去報官,給老兩口攔了下來。后面黃家找上門來要人,我跟二郎才知道宋桃懷有身孕,而你奶和大房一家都清楚,卻在后面看戲,任她跟老太太鬧?!?p> “因為這事,二郎書也沒讀了,老太太的死他非常自責(zé),發(fā)誓放下書本?!?p> 說到這,常氏舒了一口氣。
“所以說,人在利益面前心都是黑的。等后面分了家,那些人我也不想管了,各過各的日子?!?p> 她摸了摸阿繡頭頂?shù)膬蓚€小丱丱。
“將你當(dāng)自家媳婦,陳年往事都說了,以后可不要讓我失望。”
阿繡小臉一紅。
“娘,放心吧,會好好服侍你跟添哥。”
常氏點頭,說出這些話來,她心里好受多了。
婆媳兩人相攜回院,還沒進門,便聽到洪氏的罵聲。
“這些黑心肝的,一個兩個跑得沒了人影,還指望老娘來伺候你們呢……”
眼看天都快黑了,冷鍋冷灶,家里的雞鴨也沒人管。
今天公中的活輪到大房,常氏只當(dāng)沒聽見,帶著阿繡徑直回了房間。
洪氏一瞧,又罵了幾句攪事精。
現(xiàn)在她也就能在嘴上逞強了,常氏才懶得理她。
入夜,在地里的宋家父子跟私塾的幾個孩子歸。
晚飯在默默無聲中進行,一盤二和面玉米餅,一盤炒白菘加喝得呼啦響的稀粥。
周氏還在氣頭上,都沒心情料理吃食,怎么簡單怎么來。
飯桌上,三個男娃也能感覺到氣氛不對,但都默契地沒有開口詢問,至于私底下有沒有說,只有各房自己清楚了。
阿繡洗漱完回屋,宋添已經(jīng)在燈下等著了。
兩人聊了聊下午分家的事,那些難聽的話阿繡肯定沒提,至于結(jié)果現(xiàn)在也不得而知,畢竟宋老爺子也沒開口。
宋添聽完淡淡一笑,還安慰阿繡道:“你別擔(dān)心,這事成了??粗鴣?,明天大伯會跟三叔一起上鎮(zhèn)的?!?p> 這人倒是信心十足。
阿繡笑了笑,從柜子拿出藥膏來要幫宋添抹臉。
每當(dāng)這個時候,宋添就會閉上眼睛,然后將小臉仰起。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前兩天他偷偷照鏡子,好像那道疤平了那么一點點。
這么長的傷疤,短時間內(nèi)怎么可能好。
阿繡細(xì)細(xì)地幫他抹著,想起白天常氏說的那些話。
當(dāng)年出事,添哥只有一歲多,這傷落在他的臉上得有多痛??!
他能死里逃生,也不知道如何做到的,那時的心情是有多絕望。
如此一想,她心里揪得難受,一股酸酸的情緒在胸間蔓延。
宋添正在心里偷偷想這藥膏還有點用處,不料一滴珠水砸在了臉上。
他瞬間睜眼,便見到阿繡轉(zhuǎn)身在抹眼睛。
“你這是?”
宋添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水滴,她不會是哭了吧!
阿繡很快就轉(zhuǎn)回來了,見他滿臉疑惑地盯著自己,笑道:“先前洗臉的時候,眼里不小心進水了,到現(xiàn)在都不舒服?!?p> 說完,她又拿衣袖去揉了揉。
“要不要緊?。俊?p> 宋添站了起來,拉開小姑娘的手去看她的眼睛。
紅紅的眼圈,水潤潤的眼仁,看著可憐又可愛。
“沒事了?!?p> “對了添哥,你現(xiàn)在是要歇息還是看會書?!?p> 阿繡打開柜子將藥膏放進去,趁這個空檔她收斂了自己的情緒,再轉(zhuǎn)身已經(jīng)沒什么事了。
宋添認(rèn)真看了她幾眼,后面想了想,上床睡覺去了。
如果看書,她勢必會陪著自己,今天就早點休息吧。
阿繡松了一口氣,見他拉好被子,彎腰吹了油燈。
今夜,有人難眠有人歡。
夜闌人靜,阿繡又進入了一場夢境。
簫九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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