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有任何動作，那方玉簡忽地從一臉無甚表情的顧煙嵐手里憑空飄到空中，如幽靈般悄無聲息來到洛子川面前，早已見識過她的手段，洛子川見怪不怪，沒有第一時間去看，而是望向她。
“直接讀？”
洛子川投過去詢問的眼神，顧煙嵐微不可查的點點頭。
不知道她要如何護法，洛子川心懷緊張，小心朝玉簡看去。
這方玉簡總體看無甚奇特，長方形，質地晶瑩剔透，挑不出瑕疵。朝著洛子川的一面，用金色小字寫著一篇文章，每一個字都閃著光，像是太陽底下的湖面，有些晃眼。
洛子川眨眨眼開始誦讀。
“天地之初，混沌不開……”
這是一篇朗誦天地的文章，講述的是開天辟地以來，生命如何從死寂中誕生。
“萬物生經，天元涌動……”
鏗鏘有力的讀書聲在房間里飄蕩，慕容千雪腦海里冒出幼時學舍里莘莘學子朗誦讀書的畫面。顧煙嵐側頭望向窗外，尖尖的小鼻子翹起，月色下如魅影的高樹輕輕搖晃，像是舞蹈。
“……萬獸奔，群鳥聚，仙人踏云霞，凡俗鋤田間，萬物各司，是為天地造福。”
一氣呵成，短短百余字，轉眼便讀完了。洛子川只覺胸中暢快無比，似洗了一個痛快的澡，又似奔跑后出了一聲大汗，總之一個字“爽”。
房間里靜悄悄的，洛子川期盼地望向顧煙嵐，她還看著窗外出神。
“怎么樣？還行嗎？對了，也沒覺得有生命危險?。 ?p> 洛子川吐了口氣，心中暢快難當，同時又生出疑惑，按照慕容千雪的話，誦讀玉簡時會有危險，須有專人護法，莫非剛剛顧煙嵐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
顧煙嵐微微翹起的睫毛顫抖兩下，收回目光低頭沉思，突然起身往外走，那方玉簡似是活物，飄在她身后。
“這……是什么意思？”洛子川瞪著一雙無辜大眼，夜風里，顧煙嵐白裙飄飄，兩截雪白玉臂輕輕擺動，慢慢遠了。
“我不擅長安慰人！”遠遠的，清冷聲中混合著遺憾，玉簡的熒光消失了，冷如百合的顧仙子也消失了。
洛子川生出極為不好的感覺，快速掉頭，正好撞上慕容千雪一雙復雜的眸子。
“是不是不行？”洛子川心里咯噔一聲，像是茶杯摔到地上。
慕容千雪眸子里閃過一抹遺憾，緊跟著又閃過一抹同情，下意識的握住眼前小男孩的手，輕輕拍打手背，柔聲安慰道：“世間有修道資質的人本來就少，你不必在意，只是一條看似風光，實則危險重重的道路罷了。你年紀還小，有一身了不起的醫(yī)術，將來依然會有一條光明的道路?！?p> 洛子川怔在那里，很是茫然，渾然不覺手正被一雙柔荑握著，溫溫軟軟的，也沒生出旖旎心思。
“我竟不能修道？”洛子川心里響起一個天大的疑問，一時半會無法接受。
我是穿越者，我是天佑之子，我怎么可能無法修道……系統(tǒng)、金手指、主神，你們給老子出來，快出來……
冥冥之中最后也沒有聲音應答，他心里的喃語漸漸低了……這怎么可能……賊老天，給我一副絕癥身軀也就罷了，為何還讓我不能修道，你玩我呢！
“呵呵！”一陣自嘲笑笑，洛子川頹然的靠到椅背上。
“你……你沒事吧？”慕容千雪臉上露出一絲不安。
洛子川漸漸回過神，終于感受到她的柔荑，心里慢慢暖了起來，低聲道：“我沒事，就是有些難以接受，謝謝你?！?p> 慕容千雪嘆了口氣，再次拍了拍他的手，因父親病情好轉而變好的心情陰霾起來，任誰都能看出少年臉上的失望和不甘。
同時心里生出感嘆，造化弄人，這少年明明是絕佳的修道苗子，怎奈何諸竅一竅不通，可惜了那一口氣通讀全篇的恢弘神識。
這些年，還從不曾見過一口氣通讀全篇而神采奕奕的人，煙嵐那丫頭不知怎么樣，反正覺醒了青龍血脈的自己，當年一口氣也沒能讀完全篇就神魂震蕩暈厥了。
欲言又止，慕容千雪決定什么都不說，免得讓眼前的少年再失望一次。
……
石拱橋，月光柔和的灑在橋面上，鋪在白衣女子的身上，湖水泛著微光，輕輕晃蕩，倒映著月亮和她的影子，柔美的像是一幅畫。
慕容千雪緩步上橋，月光在玄黑的的袍子上流淌，輕嘆道：“看來需要安慰的人不僅僅是他，還有你！”
顧煙嵐沒有回頭，眸子只看著湖水出神，語氣失望道：“確實很遺憾，他誦讀到一半的時候，我以為遇到了一個天生道種?？稍趿系胶笠话霑r，天地元氣圍著他旋轉，竟是沒能鉆進去一絲一毫。他簡直……簡直就是尊石像嘛！”
她末尾的語氣已有幾分惱意，交往多年，慕容千雪還不曾見她如此失態(tài)，細長的眉梢不由輕挑。
上前兩步，與她并肩而立，慕容千雪道：“石像這個比喻倒也沒錯，不過他比你更失望，我可是費了好大力氣才把他安慰好送回房?！?p> 顧煙嵐嘆了口氣，望著遠處月色下朦朦朧朧的柳影，說道：“那倒也是，我就是覺得一起一落，有些糟心。”
慕容千雪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這本來就是一次偶然，你碰到或是沒碰到，他都不能修道，不用失望。”
顧煙嵐玉手輕輕摩挲著欄桿上雕刻的石獸，轉頭好奇問道：“千雪姐，如果先前他選的是你，你就不失望嗎？”
慕容千雪將手負到身后，微仰著頭看著那彎月亮，道：“也許會，但不會太過失望，這世間的事，就好像天上的月亮，陰晴圓缺，不由人定！平常心就好！”
顧煙嵐若有所思望向如幕布般的天空，一會兒后說道：“難怪千雪姐你如此年紀，就可統(tǒng)領數(shù)萬大軍?！?p> 慕容千雪輕輕笑了笑，沒有說話！夜風帶著清潤的湖水的芬芳在她長發(fā)間縈繞，不時輕輕牽起她那寬大的袍袖，露出纖白玉手。
這雙手牽過韁繩，駕馭過最烈的馬，這雙手握過長槍，刺出過令敵人膽顫的寒芒。這雙手啊，只是一個二十余歲女子的手，但也是一位女將軍的手。
洛子川帶來的失望來得快也去得快，顧煙嵐恢復平靜，略有幾分好奇道：“說起來還真是奇怪，從來沒見過他這樣強大的神魂，身體卻一竅不通，千雪姐你有查過他嗎？”
慕容千雪收回目光，微微頷首，說道：“下午派人查過，確實有些怪異，他家住西城，有座很大的宅院，家里只有一個侍女，詢問街坊鄰居，說是個孤兒?！?p> 慕容千雪為什么會查洛子川，原因簡單，洛子川小小年紀，醫(yī)術高超，竟治好了令無數(shù)名醫(yī)都束手無策的怪病，之前卻無人聽說過他這號人物，伯爵府眼下風云詭譎，慕容千雪查他底細是自然的，況且也不難，伯爵府在青龍城的勢力強大，查他就是小菜一碟。
顧煙嵐下意識捏了捏欄桿上的石獸，驚訝道：“一個孤兒，身懷驚人醫(yī)術，有座巨大宅院，只有一個侍女，聽著是有些奇怪！”
慕容千雪繼續(xù)道：“我問過黃先生，他說洛公子測試時自稱師出杏花齋，去探訪的人問過街坊令居，都說他自幼生活在青龍城，沒有長時間離開過?！?p> 顧煙嵐捏石獸的手一頓，道：“他在說謊話？”
慕容千雪點點頭，忽然記起什么，道：“還有一個情報，有人說他有個父親，但好像幾年前失蹤了。不過也不是本地人，十多年前才來的青龍城，現(xiàn)在那個宅子，是從以前一個大商人手里買的?！?p> 她的話讓顧煙嵐清冷的面孔上泛起迷糊，洛子川的背景確實有幾分奇特，顧煙嵐突然想到一些事情，試著問道：“有可能是某一方的棋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