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下山

　　認(rèn)識俞樂的人都知道他其實(shí)長的不丑，但是那個時而浮現(xiàn)出的猥瑣笑容實(shí)在是有些不堪入目，加上不善修飾形象，老是戴一副油膩的眼睛，頂著發(fā)霉的發(fā)型……如此種種，所以被迫拉低了印象。

　　這里作者要強(qiáng)行代入解釋一下，擁有這種笑容的人看似賤兮兮，其實(shí)內(nèi)心很自卑，所以端木秀在喜歡上俞樂之前就覺得這家伙很可憐。

　　另外，他真的不討喜，還沒有存在感，似乎刻意疏離這個世界，小心翼翼，卻又滿懷疲憊。不知道的人通常很無辜，遇到無法看透的人總是保持距離，所以他們很不幸，沒有及早認(rèn)識到落日鎮(zhèn)的真正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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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為活得不透徹的世俗人，俞樂并不理解木清每天的那些枯燥無味的工作。無非就是坐在冰蓮里一動不動，又不能睡覺，也不能吃飯，甚至不知道來不來姨媽，在自己看來簡直就是反人類，對于這些現(xiàn)象，和他永遠(yuǎn)都不理解地球女生為什么狂熱追星不同，后者是情商和智商的問題，前者則是境界相差太遠(yuǎn)，直接沒話聊。

　　要是高手都這樣的話，俞樂真的想找塊豆腐一頭撞死，還好小麒麟不是，燭巖也不是，連阮世梓她爸爸也不是。世上的高人，總有一些比世俗人還世俗的，這種至少看起來可愛的多。

　　有些回憶，畢竟是可以好好回味的，俞樂的記憶里當(dāng)然不可能只裝著端木秀一個人。

　　現(xiàn)在，他想起了暑假里，自己和魔靈尊一戰(zhàn)廢掉以后，待在家墮落的那段時光，某個黃昏，想起這些事，散漫的目光變得深情而猥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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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照常炎熱，他坐在最愛的書桌旁，呆呆的看著窗外的小院，仿佛那里已經(jīng)下過一場雨。

　　他的雜念從來沒有停止過運(yùn)行，自己也放任不去清理內(nèi)存，整個人越來越慢，油膩而微涼的手在頭頂抓了一陣又扯下不少頭發(fā)，俞樂看著鏡子里憔悴的自己，露出感到一種厭棄的表情。

　　書桌左畔照常放著半杯清水，之所以在左畔自然不是因為自己是左撇子，一方面左畔離床近方便半夜拿，另一方面俞樂隨時可能用右手寫東西。

　　寫東西自然不包括寫作業(yè)，而是寫思路，即使那思路比林不凡的沙子還散，比端木秀的夏日涼裙還短。但是，他只要想到了什么，隨手一畫，就知道自己能看懂。

　　這世上無聊的人很多，像俞樂這般無聊的已經(jīng)不多了。很多人不理解他放著修煉天賦不去利用，偏偏要拽文弄墨，寫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這一點(diǎn)連他自己都有些懷疑過。

　　但是懷疑并不能阻止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歡。因為喜歡，所以就去做，下意識地去做，不計名利地做。

　　很多東西并不需要解釋得太明白，就像俞樂不會去想自己為什么要把杯子放在左邊，為什么每次只裝一半而不裝滿。這只是自己下意識想當(dāng)然的習(xí)慣，誰要是計較這些那人準(zhǔn)是無聊。

　　但是俞樂真的會關(guān)心這些小事情，所以他很無聊，經(jīng)常如此。他從不用孤獨(dú)來形容自己的這種狀態(tài)，因為老黑還在的時候經(jīng)常說一句話。

　　“這太矯情了?！?p>　　“矯情，難道我不孤單嗎？”

　　“你眼中的世界就是真實(shí)的世界，你的感覺卻未必不會欺騙自己，況且為什么你一定要認(rèn)為自己是孤獨(dú)可憐的呢？就為了賺取別人廉價的同情心？”

　　“也許我，真的是這樣呢？”

　　“……”

　　“老黑，原來你也有無語的時候。”

　　“我只是沉浸在寄居在你這么賤兮兮人身上無法發(fā)揮自己的生命價值所以感到深深的羞恥罷了?！?p>　　“呃，你這樣很傷人心唉?！?p>　　這世上，每個人生來或多或少都帶有一種孤寂，于是每個人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擺脫這種孤寂的感覺之后，便開始做一些無聊的事情，并且強(qiáng)行附加上一些并不存在的意義。這看上去很蠢，思考這件事情的俞樂也很蠢，因為他發(fā)現(xiàn)自己之所以心情焦慮不安的原因就在于自己不去找些事做，他覺得無聊的原因就在于他覺得一切都無意義。

　　很明顯這是一個思維誤區(qū)，其實(shí)俞樂也很想用第三視角來看待周圍，不想這么偏激，只是內(nèi)心的陰暗面不斷鼓動著自己去厭棄這個世界，所以他很痛苦，這種痛苦是別人無法體會而自己無法言說的。

　　“必須找些無聊的事情做了?！?p>　　隨著石板路上的螞蟻入洞，天色昏暗，大雨將至。

　　俞樂看著窗外。

　　“你爺爺那年代連飯都吃不上了，誰會像你似的整天把時間浪費(fèi)在思考什么狗屁人生意義？走，和你老子我?guī)湍銒尨驋咝l(wèi)生去。”這時候，俞民浩無比自豪爽快地拍一下俞樂的后背，露出屬于自己的賤賤笑容。

　　在這里還要解釋一下俞民浩的賤賤笑容，和兒子俞樂不一樣，他并不自卑反而是個樂天派，之所以笑起來同樣猥瑣是因為害怕被老婆聽到，所以習(xí)慣了抿著嘴笑。之所以怕被老婆聽到不僅僅是因為自己經(jīng)常做一些出軌之外的過分事，更是因為張子怡發(fā)起火來太可怕，而這個男人骨子里還是個可憐的妻管嚴(yán)。

　　俞樂驟然驚醒，心想生活本不就是如此，縱使柴米油鹽，我亦心安理得。于是哈哈憨笑著站起來，熱血沸騰地回到小屋掃地、拖地、燒柴火……

　　做完這些，他愣愣的看著鐘表，看著不知不覺在昏暗暮色下漸漸模糊的鐘表，聆聽著滴答的笨拙聲音，忽然有所感悟。

　　油膩的小圓桌旁，他喃喃自語道：“也許我應(yīng)該回歸生活，而不是懷疑生活?！?p>　　張子怡有些不耐煩卻依然拖長了聲音道：“吃飯?！?p>　　俞民浩往兒子碗里夾了一塊肉，說道：“生活就是生活?！闭f完沉浸在覺得自己很有水平的自我陶醉中。

　　俞樂點(diǎn)點(diǎn)頭，于是開始低頭吃飯，看上去和以往任何時候都沒什么區(qū)別。

　　從這一天開始，俞樂的心里重新投入一寸光明，他終于學(xué)會了放下，開始以平淡而寬和的心態(tài)體悟所謂的——生活。清澈審視了心底里的一抹濃濃的暗影，剪除了心里的是是非非……事實(shí)證明自己是正確的，學(xué)會了舍棄舊的自己，也就擁有了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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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憶完這些看似雜碎卻很溫暖的畫面，俞樂滿意地覺得自己算是此生不虛，享受過正常人的快樂，追求過青春的夢想，扮演過英雄，親吻過美女……不過，好像還差點(diǎn)什么，旋即俞樂馬上給自己一個回答：媽的老子還沒有活出個人樣來！

　　另一個聲音跳出來道：那么，你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嗎？

　　這時候，一腔熱血頓時僵硬下來，不知道如何回答。

　　一個寧靜的聲音道：那就好好走下去。

　　俞樂點(diǎn)點(diǎn)頭，渾然忘卻自己和身上的不同人格幾句話完成了困惑人生的重要話題。這不是因為這個問題很好回答，而是俞樂很無知而且更可怕的是他有時候不知道自己是無知的。

　　他走到山坡上，瞭望著星空，感受著生命流失的種種美好，想要抓住一些什么，身體驟然提升到某個極限，于是左腳掌平衡，右腳發(fā)力，整個人按照計算好的軌跡瞬間拔高到一處冰冷素潔的山尖旁，然后右手極有法度地按下。

　　只聽到轟隆一聲巨響，山體在顫抖了一陣之后并沒有出現(xiàn)崩塌的跡象，而那一縷極其剛猛的星辰之力也在一瞬間隨之消散。

　　俞樂輕輕落到地上，腳面落下，身后的大地出現(xiàn)了密密麻麻的裂痕，旋即他呼出一口氣，迅速調(diào)息狀態(tài)。

　　木清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出來，靜靜看了他一眼，道：“你的這種修煉既耗力氣，又沒有效率?！?p>　　俞樂解釋道：“這不是修煉，是戰(zhàn)斗技巧的模擬?！薄澳M？打架就是打架，只要自己足夠強(qiáng)不就應(yīng)該堂堂正正，為什么還要借助這些投機(jī)取巧的手段？”木清不解地問。

　　俞樂苦笑，心想像您這種境界和不問世事的性格自然沒法理解碰到打不過的情況那種苦鱉的感覺，只好默不作聲。

　　木清見他不答，也不生氣，看著俞樂握著手里的木柴在雪地上涂畫，問道：“你以前是用劍的？”

　　俞樂愣了一下，道：“你怎么知道？確實(shí)是，不過太不結(jié)實(shí)，后來就斷了?！?p>　　“這樣，那我可以送給你一把?！蹦厩逭f完，將手中任意幻化大小形狀的透明冰蓮取出，道：“幽冰寒圣蓮，是我的不二法器，可幻化萬物，唯心靈澄澈之人方能承受它的冰寒。此蓮花在雪山生長萬年，一朝成靈，內(nèi)有三千三百三十三瓣，每隔三年生長一瓣。今年正好多生出了一瓣，我想把它送給你吧?！闭f著以靈念注入蓮花，那冰蓮輕輕顫抖了一下，旋即落下一片透明的芳菲。

　　木清捧到俞樂面前，什么也沒說。

　　不說話并不代表俞樂看不懂，小心翼翼珍而重之地收到掌心，那芳菲旋即融化滲入體內(nèi)。

　　俞樂一驚，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木清性子本不愿意多言，此時也不得不無奈解釋說：“心念一動，就能召喚至體外形成實(shí)質(zhì)，形狀可任意改變?！?p>　　俞樂聽懂了，心里一陣激動之后，對面前的神女和神女手上的蓮花生出了無窮無盡的敬意，想要給對方一個熱氣騰騰的擁抱，忽然想起萬年玄冰，頓時顫抖了一下。

　　“走吧?！蹦厩遛D(zhuǎn)身離開。

　　“去哪兒？”俞樂撓撓頭問。

　　“下山?！蹦厩宓纳碛跋У暮芸?。

　　不管俞樂反應(yīng)過來沒有，總之他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