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緣期未許
不知不覺,離凜冬之戰(zhàn)結(jié)束,已經(jīng)是一個月前的事情了,臘冬已過,冬去春來,原世界回到了最初的平靜。
在曠仙道雪山,冰雪漸漸融化,一場春雨過后,黏濕的厚土長出嫩綠色的草尖,微寒的風(fēng)不斷吹拂枯瘦的枝丫。
如今,曠仙道后山的某個不起眼的茅坑之內(nèi),蹲著一胖一瘦兩個年輕的身影。
俞樂抬起頭,看著古籬外頭頂上的一小片湛藍(lán)的天空,感受著溫柔的春風(fēng),感慨萬千地說道:“在這被春天圍繞的山里修煉,還能偷的浮生半日閑,真是人生難得的享受?!?p> 谷幽幽托著腮道:“沒事別發(fā)春,我已經(jīng)等了你半天了,腿都快麻了,你拉屎怎么這么慢?!?p> “sorry,sorry,最近便秘,話說你怎么手里一直都拿著那個啃了一口的蘋果,就那么愛不釋手嗎?跟個情人似的,就不怕被你胖乎乎的小手捂壞了?!庇針芬荒槓芤庹{(diào)侃道。
“你懂什么,我手里握著的可不是普通的蘋果,這是真理……我跟你說這些干什么,你到底好沒好?小爺我不奉陪了?!惫扔挠恼f著便開始從懷里掏出一小卷薄薄的略微發(fā)黃的——衛(wèi)生紙,然后認(rèn)真地開始擦屁股。
俞樂樂了,道:“用這么一點(diǎn)點(diǎn)紙,就不擔(dān)心承載不了你那豐滿的屁股嗎?”
“你懂什么,我這叫節(jié)約環(huán)保意識,你知不知道這么一卷看似普通的衛(wèi)生紙紙需要犧牲多少棵樹?少了那些大樹我們的世界會因此少了多少美麗的風(fēng)景?那些新栽的小樹需要多少年的努力才能重新成長為大樹?萬物有靈,眾生平等,這是我們曠仙道的開山宗旨,所以我們要尊重生活中的每一寸資源,同理,這個世界是大家的,只有我們共同努力維護(hù),才能和諧地生存下去啊?!惫扔挠恼讨吹臅啵豢跉庖粴夂浅?,頗有大家風(fēng)范。
俞樂沒想到身邊這個不起眼的小胖子居然心懷如此偉大的理念,雖說有些過于理想化,但還是不由地贊嘆道:“你說的確實(shí)有點(diǎn),不,是相當(dāng)好,問題是世上人那么多,不是誰都能做到像我們這么瀟灑的,很多人也是為了兩斗米折腰,被紅塵俗事遮了眼,自然無法理解這些道理。但是他們無比辛苦地選擇生存,難道也有錯嗎?”
谷幽幽微笑著慨嘆道:“眾生皆苦,世間沒有絕對的對錯,我們作為修行之人,既要超脫普通世俗的種種束縛,也要遵循世間既定的規(guī)則。沒有人能指揮我們,告訴我們怎么選擇生存還是毀滅,但求心中坦蕩就好?!?p> 俞樂心胸頓時舒朗開來,正要再說幾句,谷幽幽一擺手,道:“先出去再說。”
俞樂強(qiáng)行咽下一口唾沫,抽出學(xué)著谷幽幽的樣子摸出一卷小小的紙?jiān)谄ü珊笮⌒囊硪懋惓9?jié)儉仔細(xì)地擦了幾遍,然后提上褲子,推開古老籬笆的柴扉,重新呼吸著自在的空氣。
谷幽幽有感而發(fā):“說起來最近幾年確實(shí)好了很多,記得小時候,我還沒見過衛(wèi)生紙,只能摘樹葉和石頭解決,你永遠(yuǎn)無法體會那種被帶著刺的葫蘆葉子撫摸自己的小屁屁的感覺?!闭f著屁股一緊,似乎確實(shí)留下了些許心理陰影。
俞樂沒想到西界和世間隔絕到這種程度,相比之下這里的人穿古裝留長發(fā)倒也可以理解了,只是忽然覺得,自己都看不起的落日鎮(zhèn),其實(shí)還蠻發(fā)達(dá)的。只不過,那里的修行者水平和西界雪山相比,簡直不要被秒成渣。
“師兄姐們最近好像經(jīng)常和師父一起喝茶,我們也去坐坐吧?!庇針诽嶙h道。
“我已經(jīng)夠瘦了,不需要喝那清淡東西,要不師弟我們弄點(diǎn)好吃吧?!惫扔挠拿亲有呛钦f。
俞樂從頭到腳看著谷幽幽,從他身上絲毫沒有看出瘦的可能,苦笑道:“忽然想起來我和春天有個約會,先走一步啦,師兄你好自為之!”說著,靈合劍“嗖”的一聲從半空閃過,俞樂一腳踏上,整個人眨眼之間消失在半空。
“你小子,不就吃你頓飯嘛,師兄重要還是妹子重要啊,還有,你丫的玩什么御劍飛行,欺負(fù)我沒有靈器嗎,我……”谷幽幽氣的上氣不接下氣,連忙大口啃起了手里的真理蘋果。
俞樂飛著飛著,不覺來到燭巖居住的炎山領(lǐng)域前,這里是冰與火的交界處,氣候始終猶如春天,由于此處靈氣充沛,生長著許多珍稀藥草,更是諸多妖獸聚集之地,其中以雪魔獸最為經(jīng)典。
俞樂走在寬闊的草地上,聞著周遭的陣陣藥香,心情頓時優(yōu)雅了不少,只見一個身著白衣的女子低頭,像是采摘著什么,俞樂連忙伸手打個招呼:“喂,是籬衣嗎?怎么不在山上修煉,跑到這兒來采藥了?”
只見白衣女子一愣,旋即表情瞬間垮了下來,張口大叫道:“陶籬衣回中州去了,老娘是燭巖!”
俞樂頓時退后半步,瞇著眼看了一會,慢慢走近道:“那也不用這么生氣啊,你可是神女,要保持端莊的嘛,最近怎么老是這么火大,青春期還是更年期?”
燭巖放下手里的藥筐,對著天空長嘆一聲,想說什么,卻什么也沒說。
俞樂道:“佛觀和夜微去南荒種果園去了,聽說夜昊和家族鬧翻了,也跟著去了,小北呢,前兩天也回到了玄武族,籬衣和小堂回中州休假去了,木清和師兄姐們修煉的修煉,喝茶的喝茶。偌大的雪山,我唯一放不下的,只有你?!?p> 燭巖道:“誰讓你放不下了,反正你早晚都要走,你為什么還不走?”
俞樂找了個干燥的淺坡躺了下來,說:“說實(shí)話,我心里有點(diǎn)害怕?!?p> “嗯?在輪回境里,你就是活了幾萬年的大魔頭了,還有你會怕的事情嗎?”燭巖就勢也跟著躺在俞樂不遠(yuǎn)處,兩個人看著天空,瞇著眼睛聊著天。
“好像有點(diǎn)熟,你覺得呢?”俞樂將雙手枕在頭上。
“嗯,想起了眠眠和妖妖,是不是?”燭巖眼神微微透出傷感。
“都是消散了的往事了?!?p> “嗯,再也回不來了,只剩下我和你?!?p> “其實(shí)我一直都很害怕,在我遇見你之前,我不害怕失去,我害怕得到,可是得到之后,我又害怕失去,在輪回的時候,當(dāng)我還是睡魔的時候,那時候妖妖死在我面前,我能感受到,他真的非常害怕,他無法忍受這種得到后還沒來得及珍惜就失去的痛苦,還有萬載的孤獨(dú),于是他寧愿淹沒在痛苦的輪回里?!?p> “其實(shí),妖妖死的時候,也是很害怕的,她害怕自己會忘記眠眠,而活著的眠眠要承受這種孤獨(dú),她真的很想多活一刻,可是這個故事,似乎總是無法如愿以償?!?p> “那么,你說上一世的執(zhí)念真的能夠延續(xù)到下一世嗎?”
“不知道?!?p> “那不然,靜湘為什么依舊喜歡禹音,劉朔山依舊愛上玉顏?”
“因?yàn)槲业纳磉叄挥心阋粋€。”燭巖低聲道。
俞樂無言,握著燭巖的手道:“所以,燭巖對俞樂,是什么樣的感情呢?”
燭巖語塞。
兩個人握著手,躺在草地上,不覺從中午躺到傍晚,俞樂出于慣性睡了一覺,醒來后發(fā)現(xiàn)燭巖正趴在自己胳膊上,一臉安然。
俞樂安心的等,不覺等到晚上,又從晚上等到白天,而燭巖依舊在沉睡,似是永遠(yuǎn)不會醒來。
俞樂只好將手抽了出來,輕輕拍打著燭巖的臉龐,只見燭巖緩緩睜開眼皮,又慢慢閉上。
“好啦,不要裝睡了,去吃飯吧。”俞樂背起她,一步步朝西山走去。
“俞樂?!?p> “嗯?”
“這一世,我們緣散,或許一開始就注定不存在吧,所以我雖然想欺騙自己,卻無法面對這樣的自己,你走吧,走吧,別讓我再遇見你。”燭巖慵懶地敲著俞樂的頭,一遍遍說著這句話。
“走吧,走吧,分開總好過自我欺騙,這注定是不存在的,哈哈哈……”
俞樂的側(cè)臉漸漸被染上一層濕潤,雖然眼前的太陽依然晴朗,可是在他和燭巖內(nèi)心,卻如同下了三天的濛濛秋雨。
“那么,再見了,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