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不放心，姜翡雖答應(yīng)了不出去添亂，但還是叫了春陽去打聽打聽，祖母所說的不安穩(wěn)是怎么回事，她總覺得，不是尋常的事。
春陽是家生子，父母兄弟都在府上做事，尤其她兄長，在門房做事，里外事情消息都比較靈通，而春陽也是個機靈的，又一向嘴甜，不多時就打聽了消息回來，可臉上去不見喜色，還有些焦急。進(jìn)了屋，將小丫鬟都攆了出去，才微白著臉色，道：“三姑娘、四姑娘，我去打聽了，我哥哥說，昨晚京城就亂起來了，有不少士兵往皇城那邊去，也分不清是哪家的兵，我哥說，他們也不敢出去瞎打聽，如今還不知情形，怕是……”
女眷居住的院子通常在宅子的深處，姜玫她們是小輩，離大門就更遠(yuǎn)了些，是以昨晚這么大的動靜，她們完全什么都沒聽到。姜玫早料到會有這一場動亂，可從沒想到父親也會在里面，想起昨晚父親說要跟友人賞月，祖母的表情，當(dāng)時只道祖母不高興父親過節(jié)還要出門，如今想來，怕是祖母多少是知道真相的。
“那父親呢？”姜翡不在意上頭那位君王的地位穩(wěn)不穩(wěn)固，只擔(dān)心父親的安危，偏偏父親昨晚出了門，偏偏昨晚發(fā)生了動亂，姜翡倒是想說父親是湊巧出門會友，可這話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問了的，可我哥哥也說他不知曉，我哥哥后半夜當(dāng)值，連二老爺出門都沒瞧見。”春陽搖搖頭道，她自然知道主子最在意的是二老爺，所以特地問了，可如今卻無從找去。
“好了，春陽跑得一頭汗了，快喝口水歇歇吧！”姜玫知道春陽盡力了，如今怕是整個京城都人人自危，便是想打聽消息，也不敢出門。不過從昨晚到這個時候，不論好壞，大約也有結(jié)果了，姜玫挨著姜翡坐下，道：“如今我們什么法子都沒有，只有等著，好壞咱都與阿爹一道呢！”
姜翡是有些害怕的，但聽姜玫這么說，也點點頭，道：“我知道，咱們與阿爹一道的！”
姐妹倆這才定下心來，關(guān)氏身邊的丫鬟露兒趕了來，還沒進(jìn)門，就朝里喊道：“三姑娘、四姑娘，二夫人要回娘家去，如今正鬧著呢，你們快去勸勸吧！”
“母親要回娘家？”姜翡絲毫不懷疑，關(guān)氏是聽說父親可能牽連其中，要撇開他們、撇開姜家，她知道父母關(guān)系不好，可這種時候這般做法，實在叫人齒冷。
這也是露兒跑來找姜玫姐妹的緣故，主子好，她們做下人的才有好日子過，如今姜家前途不可知，可正因為如此，二夫人回娘家，就會被娘家接納？平白讓人笑話罷了，偏偏二姑娘不知勸著二夫人留下，還鬧著要跟二夫人一起走，雖然知道三姑娘和四姑娘同二夫人不親近，可到底是親母女啊！
“這真是……”姜翡氣的咬牙，可到底是自己母親，說不出過分的話來，只氣得自己直喘粗氣。姜玫也重重嘆了口氣，道：“走吧，我們過去看看！”便是再心寒齒冷，那也是她們的母親啊！
姜翡氣得撓了撓頭，到底沒說什么，跟姜玫一道出了門。
姜勵與關(guān)氏居住的院子名叫觀瀾園，離姜玫姐妹住的杏園有些遠(yuǎn)，因為著急，雖然天已經(jīng)涼下來了，兩人走到觀瀾園也走得一頭的汗，而里頭，關(guān)氏已經(jīng)拎著行李，帶著姜碧出來了。
“母親……”
“別叫我母親，我這回去投奔娘家呢，帶不了你們兩個拖油瓶！”不等姜玫說完，關(guān)氏便直接打斷了她的話，沒有半點憐惜愛護(hù)之意，臉色慌亂，可說走的時候卻十分堅定，顯然不會因為女兒的出現(xiàn)改變心意。
“讓她走！”姜玫和姜翡姐妹兩個正無措，一個有些嚴(yán)厲的聲音道，姐妹倆回頭，卻是蕭氏扶著姜老夫人走來。姜老夫人是經(jīng)歷過風(fēng)雨的人，到了這個歲數(shù)，夫家難道只是一聲母親、一聲祖母，或是每個月那點月錢，屋子里那些擺設(shè)？她自認(rèn)從未苛待過兒媳，可小兒媳這般毫不猶豫，連女兒都毫不顧惜的舉動，叫她連訓(xùn)斥的心都沒了，只沉聲道：“你今日踏出姜家大門，我就當(dāng)翡姐兒、玫姐兒沒了娘！”
關(guān)氏沒有被夫家趕走的恐慌，只慶幸婆婆肯放她走，正要招呼姜碧一起走，卻聽姜老夫人接著道：“你可以走，但姜碧是姜家女兒，不能由你帶走。”
“娘……”姜碧慌張的看向關(guān)氏，生怕自己被留下，關(guān)氏也頓住了腳步，若是姜翡和姜玫，她毫不猶豫就舍下了，但姜碧，是她從小疼到大的，她怎么舍得，“母親，碧兒只是隨我回娘家住幾天，等過些時候就回來了?！?p> 姜老夫人卻不看關(guān)氏，看向姜碧，道：“碧兒，你姓什么？姓關(guān)還是姓姜？”
姜碧怔愣在原地，姜老夫人只看了她一眼，又向關(guān)氏道：“你走可以，碧兒必須留下！”
關(guān)氏臉上露出一絲掙扎，不過片刻，便看向姜碧，道：“碧兒，娘先去你外祖家看看，等安頓下來，再回來接你！”言罷，不再看姜碧一眼，提著包袱匆匆走了，生怕多待一刻，姜老夫人便反悔了，或是，姜家的禍?zhǔn)卤愕搅恕?p> 姜碧有些呆愣的看著一向最疼她的母親走遠(yuǎn)，感覺許多人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終于控制不住，蹲下來抱著膝蓋痛哭。
姜老夫人本想責(zé)罵她一頓，姜家雖然這些年落魄了，可還從沒有兒女在家族危難時想要拋棄親人離開，但看著姜碧這般模樣，終究嘆了口氣，到底是這些年家業(yè)凋零，荒疏了孫輩的教養(yǎng)，目光落在姜翡和姜玫身上，姐妹倆是來勸阻關(guān)氏的，到底，二房還有兩個嫡女能頂事。
姜老夫人疲憊的按了按額頭，道：“春草，帶你家姑娘回去歇著；翡兒、玫兒，日頭大，你們也回去歇著吧！”
姐妹倆目送祖母離去，祖母經(jīng)歷了祖父離世、伯父殘廢、家業(yè)凋零，如今雖也算是一個大難關(guān)，可只覺得祖母格外的疲憊，大約，這一次，是自家人放棄了，格外的叫人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