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斬殺

　　十六年前。望江要塞。

　　老者：“你還沒有說，關于時間的種種看法?！?p>　　袁天佑：“時間不存在，就結束所有的討論。不管你認為時間怎樣厲害，或者認為時間的本質是什么，前提條件是，時間確實存在。只有時間存在，我們才可以探討關于時間的種種。

　　如果時間不存在，那么根本就沒有任何探討的。誰會一直去探討一個根本不存在的東西？對吧，我們的任何探討之前，都是首先確定時間的存在。”

　　老者：“你是想說，時間并不存在，僅僅是我們對于事物變化的的稱呼？”

　　袁天佑搖搖頭：“無限存在，局限不存在。時間是無限嗎？時間是桌子嗎？時間同樣只是一種局限，同樣只是不存在的玩意。”

　　老者：“這套說辭，沒法動搖我?！?p>　　袁天佑：“拋開這個說辭，一樣可以看見時間的荒謬。很簡單，我們認為時間存在，是因為我們感受到時間的流逝。昨天，今天，昨晚的剩飯今早還在吃。但是，你憑什么說，時間真的存在呢？憑什么認為昨天真的存在呢？”

　　老者想了想，說：“我確實沒法證明昨天真的存在過?！?p>　　袁天佑：“就是這個，所有的探討都不需要什么高深的智力和邏輯，只是誠實而已。我昨晚吃的晚餐，今早吃的剩飯，看起來時間的流逝很正常，但那只是一種猜測而已。一種最簡單，最方便的猜測罷了。

　　也許，你的記憶根本就是錯的，我篡改了你的記憶，其實你只是八分鐘之前才醒來而已。根本不存在所謂的昨天，也沒有昨天的晚餐。換句話說，我根本無法確定昨天的存在，那么，同理，我根本無法確定上一刻的存在?！?p>　　老者：“你是想說，只有此刻嗎？”

　　袁天佑：“我想說，我們根本無法確定，上一刻及其之前的時間，是否真的存在。我能說，過去是我此刻覺察到的內容，但并不意味著，這個覺察到的內容就是真的。

　　也許，就只有此刻，你的那些過去幾十年的記憶，都只是此刻灌輸的內容?？雌饋砟慊盍诉@么久，但其實只是此刻你覺察到的這些內容罷了。然后，下一刻，你就死掉了，根本沒有所謂的過去將來。

　　所謂什么時間是運動的變化，這同樣有一個假設，就是真的有這些變化。但是，你根本無法確定這些所謂的變化真實存在。既然都不知道這些變化是否真實，那么建立在之上的探討也就沒有必要去反駁。

　　看清楚話語中的假設，就可以摧毀這個話語，也可以摧毀問題。根本不需要反駁，不需要探討，不需要‘我們先假設這個是真實存在的，然后……’這種前提條件?！?p>　　老者苦笑搖搖頭：“時間怎么可能不存在，多么明顯的時間流逝……”

　　說著，老者自己都不再繼續(xù)。

　　因為所有的證明，都只是一種真實的感覺而已。

　　而感覺本身是否可靠，卻沒人探討。

　　袁天佑：“再看看你的那些道理，聽起來很有道理，似乎是什么高人話語。但其實，就是建立在假設之上的鬼扯。一旦移除時間，所謂的因果關系就是鬼扯。比如，你從要塞左邊走到右邊。

　　但是，你根本無法確定這件事情真實發(fā)生過，你又怎么可以宣稱‘自己可以通過行走，從要塞左邊走到右邊’這是有道理的話語呢？一旦移除時間，什么都不會留下，這才是時間最有力量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因果關系并不存在？”老者身體微微有些顫抖，不敢相信這個結論。

　　我們所有的言行思維，都是建立在因果關系之上的。

　　火焰會灼傷身體，所以不要去觸碰火焰。

　　我喝水可以解渴，所以每次口渴我都會去喝水，而不是吃屎。

　　但現(xiàn)在，這些最基礎的因果關系都不存在了，還要怎樣去生活呢？

　　那些大道理先不說，什么成功什么人生，這些因果關系并不確定。

　　但這些最基礎的因果關系呢？

　　袁天佑：“我的意思是，你無法確定這些因果關系的真實。這些因果關系，只是對于呈現(xiàn)的內容進行總結，但所呈現(xiàn)的內容本身是否真實呢？比如，三幅畫，第一幅畫著我扔蘋果。第二幅蘋果落地，第三幅蘋果摔碎。

　　你說，蘋果摔碎的原因是我扔了蘋果，或者說，蘋果摔碎是因為蘋果撞擊地面導致什么受力之類的。這些，都是對呈現(xiàn)的內容進行解釋，都是建立在‘呈現(xiàn)的內容真實’這個假設上。

　　但是，第三幅畫蘋果摔碎，真的跟前兩幅畫有關系嗎？”

　　老者：“有關系？沒關系？似乎只是單純的畫而已，想要畫什么都可以?！?p>　　袁天佑：“這還是三幅畫，其實我們能夠確定的，只有一幅畫。只是這幅畫里包含了很多東西，過去的種種，你的記憶，以及所謂的歷史變遷。但，全部都只是此刻覺察到的內容，根本無法判斷這些內容的真實。

　　當你看清楚這種狀況之后，你就發(fā)現(xiàn)，所有的論調都是鬼扯，那些所謂的至理名言其實就是垃圾，那些千古流傳的東西更是一坨狗屎。沒人誠實的看見這些，沒人誠實的探討這些，一群不誠實的人說著不誠實的話罷了。

　　就算是我的說辭，同樣可以扔掉。一旦移除時間，還有什么好說的吶？移除時間之后，我的話語也就變成假話，也就變成鬼扯。只不過，這些鬼扯是為了摧毀你腦子里的鬼扯，到最后，剩下的那個無法被摧毀的，就是唯一的真理。

　　老師都是騙子，任何大師的話語都是謊言，含義就在這里。當你走過來之后，就必然會摧毀老師，就必然會超越大師以及經典書籍。否則，你根本就沒有前進，只是一個玩弄文字的小丑而已?！?p>　　老者：“我們那里，其實也有跟你類似的論調，我們將其稱為，極端懷疑論?！?p>　　袁天佑：“是啊，極端這個詞，似乎是你們唯一可以形容我的詞匯。但是，3.2+2.67=5.87，你非要說，等于5.87是一種極端，那我也無話可說……還有，別說什么生活不是數字之類的屁話，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講什么。

　　你只是發(fā)現(xiàn)，好像這句話可以用在這里，好像這句話有點道理，于是你就用了。但事實上，我是在探討如何生活更美好么？我是在和稀泥安撫你的恐懼嗎？相反，我承認，生活非常復雜，復雜到根本無法用腦子來分析。

　　所以，為什么你還要繼續(xù)相信腦子里的鬼扯呢？”

　　老者：“我感覺，自己就像爆炸一樣，體內的東西不斷在爆炸，不斷在破碎。聽起來多么簡單的道理，只是誠實而已，但……呵呵，誰又能做到呢？”

　　袁天佑在宣泄，這些話，這些情緒，不只是對老者說，也是對自己說。

　　明明知道這一切都是鬼扯，卻依舊牢牢抓住腦子里的扭曲，依舊在堅信那些根本無法確定的東西。

　　自己的腦子里全是迷信。

　　想要撕碎腦子里的鬼扯，想要斬殺腦子里的扭曲，就像一場戰(zhàn)爭一樣。

　　而此刻，對于袁天佑來說，這場戰(zhàn)爭才剛剛開始。

　　自己的失敗，才是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