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刀意愈加沉重,讓姜順水也不敢輕視不得不認真應對。一息之間四人的刀意已經逐漸凝聚成形。刀氣壓到姜順水的護身罡氣上會發(fā)出吱吱的聲響,只有正面面對才能感受到他現(xiàn)在所承受的壓力有多大。當下姜順水也不再猶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雖然姜順水看似笨拙,但內心質樸,所以多年的習武過程中也暗合大道之理。容易親近自然。在水路混跡多年,每天看著江水滾滾而去,碧波蕩漾間,自己悟出了一套掌法,取名叫奔浪掌,這套掌法看似大開大合,勁力一重高過一重。姜順水使出來給人一種至剛至陽的氣勢,實則因觀江水流動悟出;能夠達到水的剛柔并濟效果。厚重穩(wěn)健中又不失變化,按品級來算,姜順水自創(chuàng)的這套功法已經達到了人境九轉的地步,加上這么多年一直演練和感悟。運用也到了爐火純青的程度,慢慢的已經產生出一絲勢在其中。
水,無形無常,可擬化萬物,重重浪起震山河,絲絲細雨填五岳。隨著姜順水閉上眼睛,慢慢推動雙手演化奔浪掌,身前的那片凌厲的刀意慢慢消散,姜順水頓覺壓力驟減。如果有高手在場就會看出并不是刀意消散了,而是因為姜順水雙掌前的空氣變得粘稠厚重,幫助他抵擋了那片刀意。這已經有了勢的雛形了,每一個能夠悟出勢的武者最后的成就都不會太低,像姜順水如果能夠繼續(xù)修行下去,加上一定機緣,很有可能達到武圣的層次,達到武圣的標志是要有自己的氣場。這個氣場會在自身周圍十尺之內形成一種勢,在這個范圍內同一層次下,武者基本是無敵的狀態(tài)。比如用刀用劍者,在長期熟練使用的過程中和刀劍產生共鳴,從一個用刀劍者慢慢的轉換成我即刀劍,刀劍即我。或者日日夜夜溫養(yǎng)刀劍,形成自己的刀道或者劍道,有了自己的刀意或者劍意在而慢慢演化成一種勢。這個過程極其艱難,很多武者走到這條路上始終不得要領,凡是能在武圣之前領悟一絲意的人只要能順利成長起來,最終都能成為一方豪強。隨著對面刀意的凝聚,連血衣使的修羅刀都發(fā)出了吱吱的聲音。
修羅刀是血衣使的成名武器,是從東海的小島采來的上好鑌鐵,配上血玉石找到當時名劍大師風凌子所鑄,據(jù)說從開爐到封爐一共用了七天七夜的時間,但是到最后一刻刀鋒始終不能開刃,風凌子無奈之下只能想到一種遠古的煉劍之法,血祭法。經過血祭法煉出的刀劍陵勁淬礪,削鐵如泥,算得天下一等一的寶具,之所以后來血祭法慢慢失傳是因為刀劍有靈,擇主而生。很多人都不能夠得到刀劍認主,所以血祭法慢慢也失去了其中的意義。慢慢也就沒有人在用這種鍛造法。風凌子在最后時刻請血衣使用自己真血淬煉刀胚,六人二話沒說用短匕劃開手掌肉皮,六人之血混合后滴到煉器爐中,只見六把長刀浸染過六人的鮮血后慢慢發(fā)出嗡鳴聲,青銅色的刀身上順著鮮血流過的邊緣地方出現(xiàn)了一條雪亮的刀鋒,刀背上被浸染的地方出現(xiàn)一條龍形血槽,刀鋒現(xiàn),寶刀成。六人都是從修羅血場殺出來的六尊殺神。身上的血煞之氣被吸入爐中,和六把血刀遙相輝映產生共鳴,那一日鑄器閣的山頂之上紅霞滿天,云海涌動。一道妖艷的紅光直沖天際。據(jù)當時的人們回憶遠遠向山頂之上看去:翠影紅霞映朝日,鳥飛不到吳天長。登高壯觀天地間,大江茫茫去不還。六刀認主,修羅刀生。從此天下兵器榜多了六柄神兵。六位殺神也愈發(fā)兇名遠揚。
而現(xiàn)在修羅刀已經有些承受不了這種壓力發(fā)出了嗡鳴聲,也算是血衣使出道以來最艱難的戰(zhàn)斗了。修羅刀承受到了極限,四人不在留手,四聲低沉的喝聲:去。只見鋒芒逼人的刀鋒之前一道透明的刀氣往前推去,四人的動作極其緩慢,面具的下沿滴落了幾滴汗珠掉在雪地上瞬間就蒸發(fā)掉了。遠處看去像是四人吃力的推著千斤巨石在慢慢的移動。最終把刀氣推將出去,高手過招,基本不會像市井潑皮打架一般毫無章法,而是招式都已經由繁化簡,看似簡單的一招對敵之時卻是致命殺招。就像剛剛四人合力發(fā)出的那一擊,已經包含了四人在刀道之上浸淫多年的理解和全身的功力,身上的真氣也只夠發(fā)出這樣的一擊。
只見刀氣由遠及近,遠處看時還有十尺長,隨著往前運動,竟然越來越小,速度也越來越快,快觸及姜順水手掌前的時候,已經就剩下不到一尺的長度,刀氣走過的空氣中透過月光可以看到那條路發(fā)生了扭曲。這么凌厲的一擊轉眼間到了眼前,而姜順水佁然不動,像曾經無數(shù)次在船頭前演練一樣,抱圓收手橫推,一團無形的氣被緩緩的推向前方,這團氣是個半透明的圓球狀。雖然緩慢,但不像那四人一樣那般吃力有種行云流水的感覺。
最終圓球和刀氣撞到了一起,令人驚奇的是,并沒有想象中的大爆炸,刀氣竟然緩慢的滲透到了圓球中,從刀尖到刀身竟然一點一點的消融進去,而圓球也在不斷的縮小,刀氣和圓球接觸的地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慢慢消散,隨著時間的推移兩者慢慢的消融與空氣中,再也找不到一絲痕跡。
對面四名血衣使身體抖動了一下,雖然看不到面具之下的表情,從身體的反應來看也是相當?shù)恼痼@,沒想到四人全力一擊竟然是這個結果,正在幾人震驚之際,噗的一聲,姜順水噴出了一大口血,血霧灑在身前的雪地里,慘白的月光照著那片雪地,途生出一股凄涼的意味,然后緩緩的向后倒去,嘴角掛著微笑,沒想到自己還能在最后時刻悟出勢的境地,之前雖然略有所感,但一直都是模模糊糊,今天在生死關頭,放空心靈后他感受到了。朝聞道夕死足矣。對一名武者來說也可以引以為傲了。但之前一戰(zhàn)因為受傷過重,加上剛剛強撐著這副身體打出最后一擊,身體里的真氣已經消耗一空,受了嚴重的內傷。
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倒在冰冷的雪地里,而是貼到一具溫軟的身體上,聞著身上飄過的香風,姜順水咧了咧嘴笑著說:華妹,都怪為夫沒用,沒有打贏。說完這句話嘴角的血線流到了衣襟之上。打濕了本身就染的黑褐黑褐的衣衫,之前的血塊在寒風里被凍的硬邦邦的,一遇鮮血立刻化開像是一條被反復染色的綢緞,鮮紅和黑褐交織,在月華的余韻下煞是好看。
婦人早已經哭的是梨花帶雨,除了北風的呼嘯聲漫天風雪里只剩下她嗚嗚的低泣聲,一邊拿出手帕給姜順水擦了擦嘴角的血跡,一邊強忍著心中的難過對著姜順水笑罵道:呆子,在我心里你永遠是最厲害的,要不是因為我,你本可以脫身的。姜順水強忍著疼痛抬起右手緊緊地抓住婦人拿手帕的手,蠕動了一下喉嚨,艱難的張開嘴說:華妹,不哭,這輩子我姜順水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就是娶了你,現(xiàn)在就挺好的,你的懷中很舒服很溫暖。對不起,華妹,不能在保護你了,說完又咳出一口血。婦人雙手握住姜順水的手,低下頭趴在他耳邊氣吐若蘭說道: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呆子,下一世我也要做你的華兒。
寒風越來越急了,為首的血衣使說:動手,不要再浪費時間了,四人強提身上殘留不多的真氣,飄了過去,而對面的兩人相互依偎四目相對,仿佛身邊的一切都停止了,眼中只有對方。
雪夜風急,美人如畫。淚灑衣襟,莫負風月。兩行清淚劃過臉頰,婦人喃喃說:居兒,以后娘親和爹爹再也照顧不了你了,你要好好的活著。這是爹娘最大的心愿了。順水哥,此生不渝,至死無憾。說完把頭深埋在漢子的胸膛里。漢子環(huán)抱婦人,聞了聞發(fā)香,露出了滿意的微笑。血衣使四人已經落到夫婦二人身后。兩人已經失去生機身上并無一絲傷口。修羅刀出必斷頭,很少破例。留下全尸代表著他們對對手的敬重。
從其中一人袖口中射出一支血衣令斜斜的插在夫婦二人身旁的雪地里,那人低沉的說到:快走,和老二,老四匯合回去復命,時間拖的越久越麻煩。
不待四人抬腳,門外一聲怒喝奔雷聲傳來:孽障,哪里走。緊跟著一根長約五尺,通體鐵制,兩頭有刃。一頭為新月牙形,月彎處有四個小孔,分穿四個鐵環(huán),另一頭形如倒掛之鐘,長約7寸。尾端兩側各鑿一孔,穿有鐵環(huán),柄粗寸余的水磨禪杖迎面飛來。四人始料未及,倉促間只來得及橫刀胸前格擋這疾若鷹隼的一擊。按理說四人合力格擋一般的攻擊都能記得下來,可這擊看似一般,當禪杖和四把修羅刀接觸之時,四人像是一個破沙包一般遠遠的被撞擊在雪地里生死不知。禪杖受到沖擊倒飛門外而去。這時候門外伸出一根粗壯有力的手臂,穩(wěn)穩(wěn)的接住禪杖一個回旋,立于雪地之上。
來人生得面圓耳大,鼻直口方,身長八尺,腰闊十圍。面若紅泥,雙眉倒拔,雙目圓睜。一臉惡相。頭頂香疤數(shù)仔細一數(shù)不多不少剛好十二顆,受戒時燃戒疤又稱‘燒香疤’,所燃香疤之數(shù)目一般有一、二、三、六、九、十二幾種。十二點表示是受的戒律中最高的“菩薩戒”。在家眾多于受菩薩戒日的前夜、燒戒疤于手腕;出家眾的戒疤多燒于頭頂。這個出家人頭頂十二香疤,持戒眾多,在佛家也算得上有名望之人。
大和尚前腳落定,奔雷般的聲音向著剛剛血衣使倒地的方向炸去:阿彌陀佛,幾位為何下此毒手,要屠害滿村婦孺。說話間,聲音朝著四人倒地方向擴散而去,形成一股音波在空氣中震蕩快速襲向四人。只見剛剛倒地的四人不知怎么竟然撐地而起,堪堪躲過這一擊。而剛剛四人倒地的位置發(fā)出一聲巨響,連帶著雪地和土地被炸出一個大坑。
四人中其中一人冷哼一聲:好狠的禿驢。大和尚聽聞這句話不怒反喜道:和尚我再狠也不如幾位施主。百余口婦孺在你們刀下頃刻間便生機斷絕。你們血衣樓做事未免也太過霸道,和尚我今日要替天行道。渡你們去苦海彼岸,極樂凈土豈不美哉。
禿驢,出家人不是以慈悲為懷嗎?為何你卻張口閉口打打殺殺的,豈不有違佛祖教誨?還是那人問道。
大和尚臉色一正,寶相端莊道:阿彌陀佛,貧僧乃是棲玄寺戒律堂座首法畏金剛,法號慧正。
原來是你,早就聽聞戒律堂首座的金剛降魔神通練至化境,今日就領教一下。幾人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尤其是血衣使是在尸山血海中殺出來的,但凡逢敵只進不退。縱然真氣耗盡,殺意也未曾退卻,四人再次施展秘法,耗費精血,四道血線順著手掌和刀柄結合的地方順流而下,刀背龍頭上的雙目中泛起了紅光。隱隱有龍吟聲響起,威勢赫人??创藲庀?,竟超過剛剛和姜順水戰(zhàn)斗時的景象。這是血衣使拼命的最后倚仗。是他們兄弟幾人長期磨合由生殺中磨練出最強武技,七殺。憑借七殺讓他們兄弟多次在生死劫難中化險為夷。四把刀尖前凝結出一條血色長河,狀若龍行,龍首前殺意綻放。龍身處浮現(xiàn)出尸山血海之狀,宛若一幅修羅煉獄,刀勢成,領頭的那位血衣使低喝一聲:七殺,破。龍首一抬,狀若奔雷,極速向大和尚飛去。
大和尚這邊從血衣使開始凝聚刀勢的時候起一直未動,想看看幾人能翻出什么浪花來,直到龍首向自己奔來,才一轉禪杖倒插雪地里,深吸一口氣,雙手合十,寶相端莊道:今以己身渡修羅,地獄不空不成佛。手捏不動明王印,雙腳行龍虎步。口中道:幾位修生殺之道,殺人無數(shù)。今日灑家便度幾位惡徒去苦海彼岸,到佛祖面前懺悔己過。只見大和尚身后出現(xiàn)一尊巨大的怒目金剛像,呈半透明琉璃色,霞光四射,佛輪映照腦后,佛像周圍一片極樂凈土的氣象,望一眼都能讓人心平氣和。和對面那條血龍散發(fā)出的尸山血海分庭抗禮,在夜色的天空里,遠遠望去,一半血紅,一半金黃。各自占據(jù)了半邊天。血龍化作一條紅色閃電擊向佛像中心的大和尚,佛像雙手捏不動明王印,指尖前凝聚出一個大大的萬字符,推離指尖像顆小流星砸向那抹閃電。瞬間,血龍和萬字符撞擊在一起然后僵持不下。尸山血海和極樂凈土相互交融,彼此糾纏形成一個奇特的景象。
周圍的空氣變的有些扭曲,月光都被折射到一邊,中心位置形成一個塌陷。兩息過后,血色長龍和大佛交接的地方慢慢的開始塌陷,泯滅于天地間。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跡。很難想象出如此聲勢浩大的極招就這樣平平淡淡的結束。
血衣使們再次吐出一大口鮮血右膝重重的跪在地上,四把長刀直直插在雪地里。握刀的虎口早已一片模糊。鮮血順著刀柄沿著刀身緩緩的淌在雪地上。頓時純白的雪地里開出了幾朵鮮紅的花兒。對面的大和尚收回雙手,立定后雙手合十呼出一口白氣。呼吸均勻看著沒什么大礙。
大和尚說道:愿幾位施主前去彼岸。能夠洗心革面。入得輪回多行善事。說完不在答話。雙手一扶。禪杖便落在手中。口中輕喝一聲:禪定通。倏忽間禪杖已經伸向四人所在方向,向著四人的面門急射而去,四人早已是強弩之末,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禪杖在眼前越放越大,禪杖前端纏繞著龍虎景象,撲向四人。生死關頭,其中一位血衣使撲向前方,擋住了這一擊,手中長刀以肩膀抵到刀背,刀身吱吱作響,口中的鮮血像那溪間清泉湍湍的隨著面具流下。
嘴中發(fā)出低沉的聲音說到:大哥,三弟,四弟,快走,說完又發(fā)出一聲沉悶的聲響,又流出了一大口鮮血。身體搖搖欲墜,修羅刀也抗議的發(fā)出不堪重負的聲響。二弟,二哥,三聲聲音響起,擋在前邊的那位血衣使扭頭隔著面具看了他們一眼,笑著說到,來世我們還是兄弟,快走。毅然決然的回過頭去,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跪在地上的右腿緩緩的抬了起來,口中低喝到:給我破。修羅刀發(fā)出一聲悲鳴,和那道血色身影一起爆炸在那片金光之中,余波過后只留下一道血色長袍在風中獵獵作響。
玄棲寺慧正,我們與你之仇不共戴天,山水有相逢,我們來日方長。這句話從其中一位血衣使的口中一個字一個字蹦了出來。血衣秘法,血隱遁,疾。三道血色身影消散于雪夜里頓時無影無蹤??罩辛疗鹆艘粋€大大的血色骨髏頭的煙花。
大和尚看著眼前的滿地狼籍,尸橫遍野,臉上怒目相轉為慈悲相,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大和尚身上的金光照亮了整個村莊,彌漫的血腥味漸漸消散,不安的靈魂也都慢慢歸于平淡。天地間又恢復平靜。除了北風的呼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