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我在淋浴下洗了很久,那尾氣的味道始終驅(qū)之不散。
唉,當(dāng)恩賜吧。
我自嘲道。
打開手機(jī),看到好幾條微信,是楊晨翔發(fā)來的,沒有文字,全是凌然在學(xué)校里的照片和視頻。
他似乎在默默兌現(xiàn)著對我的承諾,也似乎在默默等我的答案,亦或者也像我一樣假裝那條文字沒有接發(fā)過,壓根不存在。
我想我是多邪惡的一個人,我已經(jīng)毀了蕭熠桐,我不能再毀第二個。楊晨翔那么優(yōu)秀,他該擁有更寬廣更豐富的感情,更甜蜜更美好的愛人。
我開始敲字:“我兒子很帥。”
“是的?!?p> 不出一秒,即時回復(fù),這速度……難道他一直抱著手機(jī)?
我盯著那兩個字看了半天,有點(diǎn)小愧疚。這是個直率坦誠的男人,喜歡不喜歡,拒絕或接受不過就是一道選擇題。
我鼓起勇氣,繼續(xù)敲字:“這幾天有點(diǎn)忙,一直忘了回復(fù)你,我的感情全都給了我兒子,只有普通朋友還有空位,你介意嗎?”
敲好了,我想也不想按了“發(fā)送”,不想給自己猶豫的空間。
“不介意。”
瞬間的回復(fù),很果斷。
我莫名有點(diǎn)感動,鄭重地打出兩個字:“謝謝。”
我躺倒沙發(fā),不知道為何,眼淚嘩啦啦直流,對蕭熠桐很難開口說的話換個人是這樣輕而易舉。
楊晨翔很快回復(fù):“晚安?!焙竺媸莻€摸摸頭的表情。
我將手機(jī)貼在胸口,感受那表情里的撫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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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去二院,把車停在醫(yī)院大門外的停車場,徒步走了進(jìn)去。我想著,接了孕婦和大媽出來打個出租車,我再折回來開自己的車。
我才不要把自己的車亮給他們看,更不要他們坐我的車。
對,我就是個窮打工的,我怎么可能開得起奔馳?
哈哈哈。
進(jìn)了病房,孕婦還躺在床上,她丈夫不在,估計去上班了。大媽和旁邊幾個人用他們方言說著話,一見我就指著我:“就她,就她?!?p> “怎么了?”我心一沉,感到空氣在急劇壓縮,大有泰山崩頂之勢。
“你撞了我家……”
“你喪盡天良啊?!?p> “我家……一人兩命,你敢撞?”
“你要遭報應(yīng)的?!?p> 幾個人七嘴八舌,我這才明白大媽昨晚說的“明天的事”是個什么事。
我掏出手機(jī),準(zhǔn)備給李澤宇打電話。人還未走出門,大媽就從后面撲過來搶我手機(jī)。我側(cè)身一讓,手肘再一抬,大媽臃腫的身軀就摔到了地上。
她這一摔像個癩蛤蟆撲地,像是遭了重拳捶擊,趴在地上“嗚啦嗚啦”大哭大鬧起來。
我手肘有多少力我自己知道,何況手提包在肩上,動作很受限。見她這般賣力,我立即懂了,她是嫌她兒媳婦摔得不重,以身作則做榜樣呢。
大媽的親朋好友立馬更是對我敵視起來,指鼻子罵眼睛。醫(yī)生護(hù)士、隔壁病房的都跑過來擠在門口看熱鬧,同病房的另外兩位病友也坐起身饒有興趣得看過來。
床上的孕婦抱著肚子哭,地上趴著的人不肯起。
我蹲下身,問大媽:“你要多少錢?”
她抬起一只手,張開五指。
“500?”
“5000!”大媽吼了聲,隨即在地上扭曲打滾,抱腿揉腰。
我看著冷笑,繼續(xù)問:“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嗎?”
“知道。”大媽爬著坐起來,許是地上那番動作太費(fèi)力氣,她喘息道,“昨天超市里,有人認(rèn)出你了。你這個女人真不要臉,公司開得那么大,騙我是打工的?!?p> “天下的人哪一個不是打工的?我不要臉比得過你不要臉?”我口吻淡淡,想起蕭熠桐的彬彬有禮,強(qiáng)壓住自己的怒火。
“我不跟你講道理,我講不過你。你那么大公司,我只要你5000,多了我也不要?!?p> “我公司多大,就合該給你訛嗎?”我仿佛聽見自己怒火上的引線在“滋滋”作響,“好了,我也不想講道理了,我們找110。”
“沒用,誰來了都沒用。我能躺,他們也能躺?!贝髬屩钢坷锼膸蛢磦?。
“那你們一個個躺好了?!蔽艺f著,站起來往外面走去。
大媽一把抱住我的腿,又開始哭喊起來。其他人一擁而上,把門關(guān)了圍住我,動手搶我的包。
我怒火再遏制不住了,既然這一場鬧劇沒辦法正途徑解決了,既然他們關(guān)了門了,我感覺我全身的邪惡都釋放了,那么會發(fā)生什么事就不要怪我了。
我將手提包往脖子上一掛,沒被抱住的腿狠狠踩去大媽的手,她痛得大叫一聲松開手。我立即得了自由,把腳上皮鞋踢掉,四肢擺架。
我7歲開始練的跆拳道,到如今黑帶四品難道是白練的?我離開Y市,離開蕭熠桐的頭兩年,街頭、賭場、酒店、郵輪哪里打架能少得了我?就是組建舜華的起初那么多賴賬,小混混鬧事,哪次不是我擺平的?
我“凌女俠”的綽號是白給人叫的?
我手起腳落,反拳勾掌,抬腿勁掃,無不痛快。我只恨病房空間狹小,對手人多卻太弱,加上大媽一共6個,我都沒用完二十招,這些嘴巴狠厲、卻沒縛雞之力的中年市井之人就全倒地上“哎呀哎呀”、“嗚啦嗚啦”了。
孕婦抱著肚子躺在床上,眼睛充滿了驚恐。
大媽靠在角落,連哭都不敢哭了。
另外兩張病床上熱鬧看得起勁的病友此時也都給自己捂緊了被子,看著我的眼神說不出來是驚懼還是贊嘆。
門外一直有人在拍門,我穿好鞋,好整以暇把自己打理好了去開門。
我走出門去,門外的人都看著我,關(guān)心我:“你不要緊吧?”
他們一定以為剛剛被群毆的人是我。
我笑笑,走去自動取款機(jī),取了5000塊。
醫(yī)院的保安站了兩大排,他們迅速進(jìn)了房察看事由。幸而局勢所限,我出手并不重,被打的6個人都是皮外傷。
我重新走進(jìn)病房,正聽見保安頭頭問大媽:“要不要報警?”
大媽看著我,抹著眼淚使勁搖頭。
保安頭頭同樣的問題又問了我一遍,我也搖了搖頭。我心知,這會110來了可就不是5000塊錢的事了。
我把錢甩在孕婦床上,像一朵散亂的凄迷的花。
我居高臨下,雙手叉腰:“這錢是給你女兒的。等她出生,你一定要告訴她,她這個女兒有多了不起,在娘肚子里就掙了第一桶金?!?p> 孕婦一動不敢動。
“5000塊,足夠她出生了,對不對?”我彎身逼近她。
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眼淚無聲地往下流。
我冷笑一聲,走去大媽那里,我拍了拍她的臉:“你要打聽我是什么人就打聽清楚一點(diǎn)嘛。敲詐我,沒問題。你現(xiàn)在成功啦!好好享你孫女的福吧?!?p> 我走出醫(yī)院,對著天空大笑,不知道蕭熠桐如果在現(xiàn)場會怎樣處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