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夕停止猶疑的模樣,她對著卜佳爾笑笑:“我就先留在多馬卡城吧?!?p> 卜佳爾聞言也不意外,她以輕微的點頭回應秋夕的微笑,隨后把自己的兜兒往前遞一遞:“這里有些吃的,也許你可以先留著…”
秋夕只取出一瓶水和一沓薄薄的甜餅,把剩下的東西留下。
她道:“這些就夠了,感謝你。”
卜佳爾從食物兜兒里掏了掏,取出一小瓶自制的腌菜:“這個也請帶上吧?!?p> 秋夕搖搖頭:“你留著吧…”
卜佳爾卻堅定的將有些油污的兜兒往手腕上一套,然后兩只手將腌菜瓶子直直的遞給秋夕:“請收下吧。”
秋夕望著卜佳爾藏在布巾下的臉,那臉上還是如初見時一樣丑陋猙獰,深陷在眼窩里渾濁的眼珠子卻在盡力流露出和善。
秋夕似乎嘆了口氣,她很快的還是繼續(xù)搖頭微笑:“我或許不喜歡這些?!?p> 卜佳爾把‘嘗試下也許會喜歡的’的話咽了下去,她的喉嚨動了幾下,最后勉強笑笑:“那……”
秋夕晃晃手里的東西,又指指身上的袍子:“這些就夠了?!?p> 卜佳爾沒有說話。
?。骸澳蔷驮谶@里告別吧?!?p> 秋夕依然微笑著,她望著雖然大自己幾輪但站在自己面前卻依然低一個半頭的卜佳爾:“祝你好運?!?p> 卜佳爾點點頭,似乎有些不舍,但還是轉(zhuǎn)身走了。
走了幾步,卜佳爾回頭,秋夕還站在原地,見她回頭,沖著她搖搖手里的東西,似乎是在笑的樣子。
卜佳爾的身影在一處拐角消失了。
秋夕往前順著卜佳爾離開的方向走了幾步,拐過那個她消失的角落。
眼前是一處寬廣的大街,車流雖稱不上不息,但她駐足的這會,也有三四輛開了過去。
道路兩邊有行道樹,她不認得那是什么樹,但葉子是枯黃的,還有一些脫落了。
而目之所及處,路邊的店,有兩家餐館和一間雜貨店、煙酒店,遠處似乎還有家書店——秋夕看到了門口那‘《XX真題》已到貨’的廣告牌。
她厚顏去餐館要了個塑料袋裝著甜餅,在餐館老板娘的目送中往書店走去。
今天是2015年10月21日。
距離答題卡說的0411事件,大約還有半年左右。
借著寬大袍子的遮掩,秋夕悄悄把手伸進衣服,摸出答題卡。
她面不改色的拿出答題卡往眼前一湊,上面的提示果然已經(jīng)變了。
原先那是“穿過小鎮(zhèn),前往城市,你會找到迷途的羔羊”的字樣,現(xiàn)在已經(jīng)換成了“羊羔已經(jīng)找到了,請好好休息下吧”。
秋夕掃視一眼,再次把答題卡塞進懷里。
秋夕走進書店,這里已經(jīng)有了不少人待著,在好些書架前她甚至看到了一些坐著跪著倚著蹲著看書的人,以孩子和少年人居多,不過也有些成年人,而這些人往往都是站著。
剛剛她好像看到有位大叔在偷偷揉自己的腿,還輕輕跺了跺腳?
秋夕放下心來,她大概不會因為待太久而不買書被轟出去了。
她在書架間穿梭幾個來回,這里似乎大多都是一些試題和輔導書,而入口處的地方用架子支起了一面墻那么多的薄薄漫畫書。
秋夕翻開一本標題顯示是一年級國文的輔導書,里面是這種語言的一些基礎知識,有些地方夾雜著些很短的地方志趣和偉人簡介。
于是秋夕翻過這一年級的國文輔導書,又再找到二年級的看一遍,再依序上翻,不過似乎她并沒有找到五年級及五年級以上的書,是斷貨嗎,還是根本就只有四個年級?
秋夕四下找了找,其他諸如數(shù)學等輔導書,也沒有五年級及以上的書。
再往上沒了?
秋夕找出四年級的數(shù)學輔導書,看了看目錄,那里顯示的內(nèi)容依然比較淺顯,甚至離sin之流也甚遠,完全不像是一個擁有汽車手機網(wǎng)絡的國度的學術和教育頂峰。
秋夕將此事置于心中,再次去翻別的書,連門口的漫畫書她也沒錯過。
仗著個子高一些,秋夕看到了不少別的小朋友想看但取不下來的漫畫書。
不,應該去掉“別的”那兩個字。
太陽照過她,又慢慢移過去,正午過了,秋夕終于在肚子鍥而不舍的聲聲感召中放下了那本《傳說!!龍騎士與惡魔的巔峰決戰(zhàn)!》。
她揉揉眼睛,轉(zhuǎn)身,柜臺后坐著的老板正在打哈欠。
她走過去,扯扯有點僵硬的臉,把離家出走的微笑拉回來:“請問這里有過期不要的鷹眼報可以給我嗎?”
老板似乎在狀況之外,他垂頭想了想,才揉著眼睛張著嘴用困倦的聲音道:“鷹眼報早沒了,哪怕是過期的,便宜處理下也有人要?!?p> 秋夕也跟著再揉揉眼睛:“那別的報紙呢?什么報紙都行?!?p> 老板點頭:“那自然有,你要什么報紙?”
秋夕想起塔瑪爾說的多馬卡報紙,就詢問有無此報紙。
老板想了想,那報紙確實有不少,都是寄放在自己這里,誰來這里都能取一些帶走,即使有不少人拿回去一沓只是為了糊墻墊桌腳,但也許正因此,影響力在多馬卡城是很高的。
老板沒有猶豫太久:“過期的不多了,你要哪一期?”
:“從三個月前開始到現(xiàn)在的,可以都給我一份嗎?”
?。骸澳堑故菦]有什么問題,只是有點不太好找…過期的都是混在一起的?!?p> 老板搬出來一堆雜亂的報紙。
秋夕伸手往自己這邊攬一攬:“沒關系沒關系,我自己找吧。”
老板瞧了她一眼,應了一聲繼續(xù)窩回座位上打哈欠,眼神卻不時瞄向秋夕。
等秋夕找好一沓報紙再道謝,老板嘴上說著沒事,臉上也沒什么表情,神色間似乎有些不耐。
秋夕將挑剩的報紙大概整了整,往柜臺內(nèi)側(cè)推推,再次道謝后就轉(zhuǎn)身走了。
老板放好剩下的報紙,抬頭卻發(fā)現(xiàn)那已經(jīng)走了的人又折了回來,還問他公廁在哪。
附近公廁是有的,就是環(huán)境有些不太好,根本幾乎沒人去打掃,但也還勉強能用。
老板指了路,望著秋夕說著離開,卻又回來把一袋甜餅和一瓶水不識趣的寄放在店內(nèi),才又離開。
這廂秋夕到了那間公廁,隔著門卻也能感受到門內(nèi)的森森惡意,而進去后,她就幾乎被迫要踮著腳尖走路。
但秋夕那即使被空氣和地面荼毒而依然健在的冷靜,卻在發(fā)現(xiàn)原本該放手紙的地方,只是放著一盆有點渾濁還飄著些小蟲的清水時,有了崩裂瓦解的傾向。
秋夕當然還無法說服自己入鄉(xiāng)隨俗,但她也不會在這里一直待下去。
不消片刻,秋夕就出來了。
誰也不知道,她懷里的報紙比起之前,極其微弱的輕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