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衡坐下之時,低頭往桌上看去,只見石桌上哪有什么棋子,眼前空空如也,桌面也是破敗不堪的模樣。
張衡又反觀那二人,方才說話之人身穿墨色服飾,另一青年則是赤色服飾,這服飾不似他平日里有所見聞的,而是上下身衣褲分明,互不想連,且材質(zhì)樣式都奇異無比。
張衡看不出一點端倪,這二人卻如同瘋魔之人,作落子狀后涔涔汗下。
這時,墨衣青年凌空虛落一子,隨即一指桌旁的竹罐,道:“喝一口?!?p> 張衡一時恍惚,看了這人一眼,然后指了指竹罐,又指著自己,但墨衣青年始終目不斜視,只是微微點頭。
張衡道一聲謝,便拿過竹罐,投去目光,只見罐中液體色澤純白,呈粘稠狀,又有淡淡果物清香飄散而出。
張衡不知為何,竟不再思索,鬼使神差般地就拿起竹罐喝了一口,入口無味,又感酸甜,最后入喉時又有絲絲苦澀之感。
與此同時,他心神恍惚了幾分,但卻不以為意。
張衡咽下一口才放下了竹罐,僅在這一息之間,只見一方小小的石桌上竟有山河變化之像,忽有萬物復(fù)蘇,忽有山脈遷徙,忽有朝代興替,忽有文明消亡,風(fēng)云變幻,精妙絕倫。
這一方小小的石桌竟蘊含了山川大河,就連那小小的人兒與野獸都栩栩如生,張衡不禁看得癡了。
這時,那赤衣青年思忖極久,兩指凝力,但空無一物,仿佛持子,落在一處河川之中,落指之處,頓時景象大變。
只見寒風(fēng)蕭瑟,風(fēng)雪呼嘯而過,方圓萬里的景象迅速凝結(jié),一層層霜雪覆蓋了山脈、河川,乃至天地之間的一切生機轉(zhuǎn)瞬即逝,仿佛末世一般,剎那間一片肅殺之意。
與此同時,墨衣青年口中嗚呼道:“??!金鴻,這都......唉,竟然還是讓你贏了一手?!?p> 那名叫金鴻的青年朗聲笑道:“哈哈哈,游龍,棋藝不精,更需磨練吶?!?p> 張衡坐在一旁,見棋盤之上顯現(xiàn)天地變化,如夢似幻,恍如隔世。
他雖前所未見,但不知緣由,這番異象卻是引人入勝,這才反應(yīng)過來,而這盤棋已然結(jié)束了。
說罷,金鴻看向張衡,微微一笑,道:“少年郎,從何而來?”
張衡立刻起身,恭聲道:“二位前輩,適才我在東始山上聽聞異聲,誤打誤撞來到這里,本不想叨擾的,可實在尋不到出口,這才不得已為之?!?p> 張衡眼見周邊環(huán)境更似人間仙境,而這二人棋術(shù)奇異,相貌著裝也是不凡,絕非常人,便不敢直呼為兄長了。
金鴻微微點頭,不再作聲。
游龍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少年,相貌清秀而不傲,眼眸清澈且不濁,說是清秀,更多的是給人以舒適,瞧著喜歡的很,便笑意盈盈,道:“你先隨我進(jìn)屋,換身衣物?!?p> “呃?”張衡沉吟一聲,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衣裳,只見衣衫各處沾了大片泥污,如今回過神來,便覺后背的觸感十分冰冷。
如今他走了一步,心道二人縱是惡人,自己也是不敵,便道:“多謝?!?p> 說罷,張衡跟著游龍走進(jìn)草屋,而金鴻卻是一直瞇縫著眼,坐在凳上一動不動,看著張衡的背影。
張衡進(jìn)了屋子左右看了一眼,屋內(nèi)都是些樸素的家具,那只小白狗正趴在角落里,吐著舌頭,東張西望。
游龍先一步走進(jìn)臥室,打開置物柜尋摸著衣物,一邊說道:“我叫游龍,院里坐著的是金鴻,你叫什么名字?”
“張衡?!睆埡夤笆肿饕?,又恭敬地說道:“我該怎么稱呼二位?”
游龍爽朗的笑聲從背影那端傳了過來,道:“隨意?!?p> 說話間,游龍從柜中取出一套衣物,一件平平無奇的墨色長衫,胸前以幾根金絲繡著錦繡山河之像。
游龍遞了過去,道:“這送你,你先穿上,我在屋外等你?!?p> 說罷,還不等張衡推辭,游龍轉(zhuǎn)身走出臥室,又帶好房門,眨眼間,四下無聲。
張衡不由得摸了摸后頸,又看了一眼這間亮堂樸素的臥室,然后將換下的舊衣裳包在一塊布囊里,又背在身上,這才出了門。
這時,游龍和金鴻說了些什么,見張衡走了出來,搶先說道:“這樣看著就干凈了嘛?!?p> 隨即又請張衡入座,道:“來,先把這杯茶喝了。”
張衡剛坐下,游龍又遞了一杯竹罐過去。
張衡一臉詫異地接了過來,只見罐中是一杯普通的茶水,氣味清香,再聞又覺提神醒目,但他想了一會兒,卻遲遲不喝。
一旁沉默已久的金鴻神情如舊,忽然說道:“喝完這杯茶,你才能出去?!?p> 張衡抬頭看去,恰好與他目光相接,但見他眼神深邃,如同深不見底的深淵一般,當(dāng)下便道了聲謝,又猶豫片刻,舉起竹罐一飲而盡。
“咕咚......咕咚......”
張衡的喉頭上下滾動幾下,然后,他放下了竹罐,看向二人。
這時,游龍側(cè)過身子,一指院中角落的一口石井,道:“張衡,從那兒跳下去。”
張衡順著望去,游龍所指的石井周圈還灑出些水漬,顯然這不是一口枯井。
他不明所以,眼神又偷偷地掃了一眼二人,然后站了起來,便往那石井邊走去。
只見井中果然盛滿了清水,這如何能跳,張衡更是懷疑這般丟了性命的法子,一時之間不知所措,便要再問。
便在這時,游龍忽然走到一旁,正色道:“跳下去,你會看到出去的路,時辰不早了。”
話音剛落,張衡忽然清醒過來,霍然抬頭望向天空,目之所及,竟然沒有太陽,自然就不存在陽光一說,只有望不到邊際的萬仞巖壁,卻是絲毫不影響視感。
張衡心中一時惶恐,失聲道:“這......”
他正想尋找光源,忽感背后一重,口中不禁“啊”的一聲驚呼,等他反應(yīng)過來之時,身子已經(jīng)跌入石井,沉沉下墜。
“金兄,你下手也太重了吧?!庇锡埢仡^看向站在一旁的金鴻,神色有些氣憤,道。
“來吧,難得清靜。”金鴻不再理會,閃身坐回到石桌前,一指棋盤,朝著游龍說道。
......
這時,張衡身陷水井,但絲毫沒有窒息感,墨色衣裳仿佛形成一圈保護(hù)膜,隔開井水,如此往下墜了半刻多鐘,總算是到了底。
此時張衡似是被井水輕輕地托住,再放了下來,四周漆黑一片,而最令他奇怪的是這墨色衣裳似乎蘊含法力,便連布袋也是滴水不進(jìn),身體也感覺不到寒冷。
‘也不知這是通向哪兒?!?p> 張衡心道一句,腳下感覺得到地下水的流向,卻是通往幽深之處,一時看不清盡頭。
水流湍急,張衡順著流向走了許久,過了一會兒,一方足足有一人多高的洞口映入眼簾,閃著明晃晃的亮光,卻是在一處斜坡上。
慢慢的,亮光離得越來越近,不多時,一道墨色身影顯現(xiàn)出來。
張衡先適應(yīng)一陣刺眼的陽光,然后,探出了半身,只見這是三年前他躲避那三人時所在的荒地,熟悉的坳洼就在不遠(yuǎn)處。
過了一會兒,張衡走到松軟的草地上,他瞇著眼左顧右盼,終于看清了四周的環(huán)境,心中忽然生起幾分不安。
張衡猛然抬頭,溫暖的陽光灑在他的臉頰上,暖意裹著身上依舊干燥的墨色長衫,只見入目之處綠意盎然。
張衡心下一緊,口中急道:“不對、不對......”
當(dāng)下也不管周遭有人無人,便御起神行術(shù),一路疾馳趕往小河村,身形過處,花草傾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