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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緣志異

第二十七章 各懷心事

桃緣志異 山村樵夫W 2777 2020-03-27 08:24:15

  夜色漸濃,空中久久凝聚著的烏云又生事端,忽地炸雷之聲驟起,天意難辨,看這模樣片刻之后怕是又要下起大雨。

  朱紅長亭之間頓生紛亂,小販、游人紛紛收整物件準備回城,口中直發(fā)牢騷。

  “哎喲,這雨剛剛還有要停的勢頭,怎么又要下了?!?p>  “快、快,晴兒,哥哥在這。”

  ......

  沒過多久,亭間已空了大半,哪還有適才的怡然溫和之景。

  “轟隆??!”

  蒼穹之中又是一聲巨響。

  張衡渾身一激靈,顯然是被雷聲所驚,回過神來只見亭間只有寥寥幾人。

  天階墨色更甚,云層聚攏,他當下一慌,急道:“孫姑娘,看這天色立刻便要下雨了,我撐傘掩你回去。”

  “你先回去吧,我想再坐會兒?!睂O婉盈細眉微皺,眼眸癡癡地望著腳尖,腳尖輕輕地來回晃動著,磨著地面。

  “可你......”張衡本想說可你沒傘,但余光一瞥,見她身旁也有一柄油布傘,卻是自己一直沒有留意,便又改口道:“可你一人在這......”

  “與你無關!”孫婉盈臉色一沉,忽地抬頭怒道,“我來是贈謝禮的,禮你收了,走就是了?!?p>  說罷,她又低下了腦袋,黯然失色。

  張衡心中一驚,這一聲當比空中悶雷之勢,來勢洶洶,卻是摸不著頭腦,他口中吶吶道:“多謝?!?p>  張衡說罷撐起傘,前腳已經踏入黑夜,忽地身后少女一聲話語傳來,有些低啞,“你的王兄托我告訴你這幾日留在鎮(zhèn)上,他會再來找你的,還有三十兩賞銀,衙門來人后我就轉交給你。”

  ‘呃......我?’張衡一奇,便要再問,又捉摸不透少女的心思,也不再多說,道了句“好”后就沒入夜色。

  凄凄涼夜,久久沉寂,多少傷心人在這樣的景中傷春悲秋,緬懷過去。

  黑夜雷聲轟鳴,終于傾下瓢潑大雨,便如一樁樁經年舊事沉積下的憤懣、不甘,一股腦地潑灑而來。

  張衡腳步遲緩,往城門下走去,又靜靜佇立在此,遙遙望向長亭。

  饒是城門堅厚足以擋住大半雨勢,輕薄的油布傘仍是難以支撐,在風中搖曳生姿。

  張衡難以把握傘柄,又怕損壞,干脆收起雨具,孤身站在雨中。

  一身墨色長衫卻是風雨不侵,大雨迎面而來又從臉畔劃過,衣衫仿佛隔斷了雨簾一般。

  但張衡無心留意,遠遠地望著亭中女子掩面哭泣,心底又涌上幾分傷悲,那一日的悲痛如刀割斧鑿,歷歷在目。

  雨勢愈增,遠遠的,長亭內外水花四濺,一如少女滾滾而下的淚珠,浸入過往的歲月里。

  許久后,鎮(zhèn)上燈火盡數熄滅,夜深了,雨停了。

  漆黑如墨的夜色下,只見一個傷心的少年背著一個傷心的少女,緩緩地走在街頭。

  少女閉著雙眼,眼角的一顆淚痣旁有一道清晰的淚痕,她的口中時不時地還在喃喃細語著什么。

  ......

  福江鎮(zhèn)一夜的大雨氣勢磅礴,雨后土地清新肥沃,綠植葉尖上凝聚著晨露,清澈透亮。

  張衡在客房的床鋪上坐起,微微施展渾身筋骨,走到窗前打開窗戶,外頭雨也停了,天色還有些灰暗,街上寥寥幾人,看樣子時辰尚早。

  張福貴均勻的呼吸聲從一旁傳來,睡得甚是香甜。

  張衡輕聲穿好衣物,悄悄下樓,片刻后又進門來,手上還端著兩盤熱騰騰的小吃。

  他看張福貴睡得沉,雖說再過一會兒就會醒來,但張衡又怕小吃涼透了,便給食物又蓋上一口碗,如此一來才放心掩門出去。

  廊上安靜的很,張衡不由得減輕了腳步聲,路過孫婉盈的門前時,頓了一頓,卻又聽不到什么聲響,也不再停留,徑直走下樓去。

  “小客官,起的可早,吃點什么呀?”

  張衡循聲看去,堂上空空蕩蕩,只有一人。

  說話之人是昨夜在廊上收走碗筷的伙計,笑容滿面地迎了上來。

  “剛吃過啦。對了,小二哥,可有石窟的新鮮事兒么?”張衡走了過去,輕聲問道。

  “哪還有事兒啊,小哥你可小聲些。”店小二說著把張衡拉到一旁,又道:“昨日那動靜可太大了,不少人私底下都在議論呢,可不敢亂說,你的事兒也是被瞞下來了,現在知道的人也不多?!?p>  張衡沉思片刻,道:“那現在石窟那兒怎樣了?”

  “現在啊,聽說衙門半夜把那怪物拖走了,如今成天都有官兵把守呢,不讓人靠近,你可別再過去了,危險的很喲。”小二說話間又做出恐慌的表情,言辭真切,像是親眼見到似的。

  “小二哥,那有人說起那怪物是從哪兒來的么?”張衡仍不滿足,繼續(xù)問道。

  “那東西,說書攤上都不敢多說,咱尋常百姓,打聽那做什么?小哥還是安穩(wěn)過日子的好?!毙《f完也不再多留,對張衡眨了眨眼睛后,轉身往灶間去了。

  張衡靜下心來,索性也不再多想,從柜臺上取了一碟花生米,又挑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倒上一杯新沏的茶水,準備打發(fā)這破曉前的時光。

  “張衡?!?p>  張衡正低頭剝著花生,忽然有一陣溫柔似水的聲音喚著自己的名字,當下便抬頭望去。

  在那廊下樓梯口俏生生站著一位姑娘,身著一身輕巧靈便的素衣,溫婉可人,竟也有淡雅之美,正是昨夜在雨中長亭里黯然神傷的孫婉盈。

  “孫姑娘?!睆埡饽樕惑@,又見她臉色蒼白,便道:“昨晚休息的好嗎?”

  這話說完,張衡心中暗暗咂舌,竟然說了一句廢話。

  “還好。”孫婉盈口上答應一聲,往方桌前走來,步子邁的很輕,顯然身子有些虛弱。

  “你別......”

  “沒事的?!?p>  張衡起身正想去扶這憔悴的少女,不料被止手回絕,言語之聲也與室外的雨露一般清冷,張衡動作一窒,便坐了回去。

  待孫婉盈在桌前坐下后,張衡給她杯中也倒上一杯熱茶,一邊說道:“你在這坐會兒,我叫伙計上一份湯,可好喝了。”

  說著,張衡起身離開坐位,往灶間方向去了,隱隱約約地傳出幾句話語聲在堂前縈繞。

  片刻之后張衡走了出來,又坐回到原位上,道:“再等會兒就好啦。”

  “昨晚,是你送我回來的么?”孫婉盈口中輕吐一句,嘴唇有些干燥,目光正看著杯中的茶水。

  “嗯?!睆埡馕⑽Ⅻc頭,說道,這一聲底氣全無,反倒像是他做錯了事一般。

  “謝謝?!睂O婉盈抬起頭,說道,目光恰巧接上了張衡,嘴角輕輕上揚,笑靨淡然樸素。

  張衡第一回聽她說一聲謝謝,心中大驚,差點從凳上滑落。

  只見孫婉盈的目光輕柔如水,不似昨晚那般嗔怒,淡淡花香悠悠而來,從鼻端飄了進去,仿佛融化在臟腑之中,一時之間,他竟看的癡了。

  “你看夠了沒有!”孫婉盈忽地臉上一紅,微有薄怒之色,嗔道。

  “呃......對、對不住?!睆埡獗簧倥坏?,小臉頓時一紅一白,真是恨不得找個地縫將臉埋進去。

  “為什么幫我?”過了片刻,孫婉盈的臉上又沒了怒色,仍是那般蒼白冰冷的表情直直地看著張衡,口中一字一頓道。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為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覺吧,就那樣做了?!睆埡飧┦讋冎ㄉ?,一顆又一顆,卻是不吃。

  “感覺?什么感覺?”孫婉盈一臉詫異,繼續(xù)追問道。

  張衡耳畔聽取這一聲溫柔似水的話語,一時竟想把所有的苦悶都傾吐出來,可話到嘴邊,又說不清是什么。

  那是一種在世上孑然一身,孤苦無依的悲愴感,是一段失去了生活意義的日子。

  那是一種五臟六腑似乎被擰成一塊,四肢冷的冰涼,甚至連呼吸都喘不上來的壓抑感。

  張衡如今也理不出個所以然來。

  便是對這少女的種種關心都來自于那內心深處的悲傷,只有那般做了,他才有一種自我救贖的感覺。

  張衡的思緒越陷越深,手指間的花生被捏得粉碎。

  “魚香蹄花來咯——”

  這時,一聲吆喝打破了堂上的尷尬氣氛。

  遠遠的肉湯鮮香終有一種說不出的魔力,縷縷熱氣像是云氣翻涌。

  二人同時看了過去,只見小二說話間便將肉湯放在桌上,一股溫暖的感覺霎時間彌漫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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