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森的住處在離大學(xué)不遠的一套房子里，是個城中村里。這個地方和學(xué)校相對，是冰火兩重天，學(xué)校附近人群密集、商業(yè)繁榮，而這個地方幾乎稱得上荒無人煙了，白天可能人還多一些，這會兒是晚上，路上沒有一個人，周圍的房屋里也沒有一點光亮。
“這里是市區(qū)，離繁華地帶也挺近，不過人少的可憐。”李子森看不到鑰匙，就點上一根煙，借著光亮找到鑰匙，“都跑去住樓了！”
這是木頭拼起來的大門，門表面一點也不平整，路南用手推門時就能感受到上面坑坑洼洼，像是經(jīng)歷了很多摧殘。
門一邊叫著一邊開了，路南看到一對神秘的綠光珠子從遠處靠近。它那樣平靜而快速地靠近，沒有一點聲音。
“小黑！”李子森喊。
它已經(jīng)到了跟前，好像一只挺大的東西在蹭著李子森的大腿，但路南還是只能看見兩個綠光珠子。
穿過一個七米左右長的院子，路南也看不清院子里有什么，今晚連月光都沒有，他們來到客廳里。
李子森打開燈，那燈散發(fā)出微弱的光，太微弱了，好像是個遲暮的老人一樣有氣無力，隨時會熄滅掉。
這時路南才看到那是只特別壯實的黑狗，身上好多疤痕。那狗看起來兇殘極了，脖子幾乎和頭一樣粗，尾巴剪掉了，只留不到五厘米的一小截，耳朵被削掉三分之二，尖尖的樹立著，這讓它顯得很警覺也很殘忍。
“這是什么狗？”路南盡量離那狗遠一點，它要是被激怒了怕是能咬死人。
“卡斯羅?！?p> 路南四下打量著，但看不太清。在那昏暗的燈光下，一切都很模糊。他只能看到左側(cè)有一長沙發(fā)，沙發(fā)旁是個茶幾，右側(cè)擺放著櫥柜，櫥柜緊挨著的是一扇門，門開著，旁邊好像是個冰箱。雖然看不清東西但他可以清楚嗅到味道，不知是自己剛在河里游了一遭的緣故還是這屋子里本身如此，他聞到一股血腥味，是生肉的味道。另外還有一陣清香，但那清香顯得多余，是被強行添加上去的，而不是這屋子原有的。
“你這燈是不是壞了？”
“沒壞，我故意裝的這么暗的燈?！?p> 路南走動觀察，只有離得足夠近才能看清東西。
這房子里還真不錯，水泥地面，在沙發(fā)所在的左半側(cè)鋪了一層地毯，而從進屋的門到右側(cè)的門之間還是水泥地面。左邊有臺電視，還放置著音響設(shè)備。墻上橫著、斜著貼滿了海報，有電影的也有音樂的，都張揚著一種無拘無束的風(fēng)格。
“你有家嗎？”李子森問。
“沒家。”路南覺得自己和沒家沒什么區(qū)別。
“有爸媽嗎？”
“沒有?！比绻约簺]家又怎還會有爸媽。
“死了？”
“嗯。”雖然路南此刻不想承認有爸媽，但其實也不想這么說自己的父母。
“我父母也是，在我很小的時候死了。所以我才得這么做，我得生存?！崩钭由淹档囊粋€個錢包扔在茶幾上。
他直視著路南，下巴微微上揚著：“這世界對我們可不公平，我們也就無需遵守他媽的破規(guī)則?！?p> 那只黑狗蹲在他腳邊，也盯著路南，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李子森走到冰箱前，那果然是個冰箱，里面放的全是肉，還是多種多樣的肉。他拿出一塊扔給黑狗。
“讓你嘗嘗我的手藝?！彼麑β纺险f。
路南坐在沙發(fā)上望著外面，圍墻擋住了外面都市的一切燈光，這里只有漆黑一片。之前的一切都過去了，他要忘掉那些，忘掉失敗和屈辱，重新開始。
那只狗居然自覺地靠近過來，在自己身上嗅了嗅，想舔自己的手。
它看起來很兇，沒想到性格卻可以那么溫柔而且親近人。路南嘗試著摸了摸那黑狗，它身上硬硬的，少毛，肌肉發(fā)達。
李子森做好了飯，端上來的全是肉菜，沒一點素菜。
“一會兒你就睡覺，你得調(diào)整一下作息時間。我們只在夜間行動?！?p> “只在夜間行動？”
“只在夜間?！?p> “那今天下午？”
“這完全是因為你，既然你創(chuàng)造出那么好的機會，我當(dāng)然要把握住。但我主動出擊只在夜里?！?p> 小黑趴在李子森腿上，李子森把煙放在它嘴里，它竟然會吸。他讓它吸了幾口又放回自己嘴里。
“這狗很聰明?！崩钭由f，他把煙頭按在它的脖子上，火熄滅了，黑狗那緊密的皮膚升起一小股煙來，但狗依然沒發(fā)出一點聲音，“也很忍耐?！?p> 他把別在牛仔褲上的刀放在桌上，將白T恤和牛仔褲脫下來隨手扔在地上，穿上一雙已經(jīng)斷開的拖鞋，拖拉著往里走，又說：“沒幾個人比得上它?！?p> 那狗叼起一條毛巾也跑進去，然后跑回來又依偎在路南旁邊，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小黑?！甭纺嫌謬L試著摸摸它的腦袋，它看起來挺溫順的。
路南也該收拾一下了，他簡直像個乞丐的樣子。
輕柔的音樂回蕩著，路南站在幽暗的浴室里，水溫不冷不熱，風(fēng)透過窗縫吹進來，他很久都沒這么舒適過了。他仰著臉，讓水劃過自己的額頭，流過自己的發(fā)際，他舉起胳膊，讓水流過自己的身體，胸前和背后。他靜靜地聽著音樂和外面的風(fēng)。希望好像又一點一點回來了。
李子森赤裸著身子在屋子里打拳，也可以說在跳舞，你要是以專業(yè)的眼光來看他就既不是打拳也不是跳舞！
路南圍上浴巾就坐在地毯上，這會兒他覺得坐地面比坐沙發(fā)舒服。他呆呆地看著李子森沉浸在音樂中，他盡情而自由地釋放自己，靈魂舞者！
睡意襲來了，路南回到自己的房間，也懶得收拾房間里的雜物和那一張張蜘蛛網(wǎng)，躺下就睡著了。
早上路南醒來時，李子森不在家里，他看見小黑正從冰箱里自己叼出一塊肉來吃。
“這狗確實聰明?！?p> 路南看到桌子上有鑰匙，就拿了鑰匙鎖上門，去到外面。沒走多遠，他就看到人群往大學(xué)里涌入，那是上學(xué)的學(xué)生，他們一副未經(jīng)世事、青春純真的樣子。他們或一絲不茍、或談笑風(fēng)生，這群普通人眼里的這個時代的驕子們從路南面前走過，散發(fā)著希望與快樂從路南面前走過。
路南買了些蔬菜回去，李子森回來了。
“你一點也不吃蔬菜？”
“一點不吃?！?p> “它吃不吃？”路南指著小黑。
“它起來像吃素的嗎？”
“也對?！?p> 李子森晚上只睡兩個小時，他會在紅日初升時睡上三個小時，然后在中午睡上三個小時。
中午，李子森只需把那厚窗簾一拉，就一點光也透不進來了。
路南本是不習(xí)慣午睡的，他在中午從來睡不著覺，但他發(fā)現(xiàn)，在黑暗中不論什么時間想睡著都是輕而易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