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拿起酒杯,輕輕嗅了嗅,酒香清冽又帶著點奇異的芬芳,入口后酒中夾雜的甜香中竟?jié)B透出幾絲桃花特有的苦澀:“這是什么酒,我從未喝過,但喝起來卻怪好喝的?!?p> 男子又斟了一杯給她,悠閑地介紹:“這是我自己釀的桃花酒,我在這里生活了足有五十年之久,只有這株老桃樹陪著我。久而久之,閑來無事便想著用這無主的桃花入酒,憑白如泥也是可惜?!?p> “如此風(fēng)雅,只可惜美酒相伴,今夜卻無月可賞?!彼毤毜仄疯b著盞中的酒,內(nèi)心徒然生出了幾分悵惘。
那男子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笑著調(diào)侃她無用的傷懷:“哪來的風(fēng)雅,不過就是閑來無事間的打發(fā)時間,像我這種一事無成的人,也只有風(fēng)月花鳥愿意與我為伴。姑娘你還小,不必在這里為無用的事,徒增傷感?!?p> 聽了男子的寬慰,小小點了點頭,仰頭飲下第二杯:“這酒叫什么?既然你是閑人,那這一方風(fēng)雅之地你應(yīng)該算是主人,主人家請我喝的酒,總是要有個名字吧?!?p> “離殤?!蹦凶佑种鲃咏o她填了一杯。
小小疑惑:“既然是離別之愁苦,但為何是甜的?”
“人說醉翁之意不在酒,你飲了我的酒,說它甜。不是我的酒甜,那定是你的離愁是甜的,但我的不是。”
“你的是什么樣子的?!?p> “是無味的,透明的,帶著寒霜的冰冷,是冬天柴火推旁永不消融的冰。”男子環(huán)顧四周,一幢遮風(fēng)避雨的木屋,一方榻和一顆老桃樹,再無他物:“你看,我身無長物,其實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其實很孤獨,很落寞,生命對我來說只有無盡的等待與失望。”
“那你想要什么,錢、權(quán)利、自由、還是一些其他的東西?那你為什么......為什么不努力去爭???”
“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男子唇邊染上了苦澀的笑:“姑娘你還小,不明白,有時候,有些東西是掙不來的。我也只是想要,可以實現(xiàn)理想的權(quán)利,活的像我......而不是滿身才華無處施展,被禁錮在一方天地里,那種感覺真的是糟糕透了。再多的榮華又有何用,金屋銀屋我都不稀罕。我想擁有更廣闊的天空,而不是醉生夢死的活著,但是太晚了,我已經(jīng)老了?!?p> 小小皺眉,她不懂男子的意思,更不懂如何安慰,這種避世的生活,難道不是趨吉避兇的最好方法嗎,為什么他還不滿意。她沉默,一杯一杯的喝著男子遞過來的酒,這個酒的后勁兒很大,幾杯下肚之后,小小感到頭開始變得暈沉沉的。
她不再理會男子,躺回床上,看著頭頂?shù)男略掳l(fā)呆,她不喜歡此時的月亮。小小皺眉,意識又一次變得模糊,在她沉睡之前沒來由地問了一句:“會寂寞嗎,這樣的生活會寂寞嗎?”
男子輕輕嘆氣,反問:“為什么問我呢,你可以問問你身邊那只被你拴住雙腳的金絲雀?!?p> 她突然被男子的話激地坐了起來,有些惱怒的看向他。但此時,男子的表情忽而變得猙獰,露出惡鬼一般的容貌,向她撲了過來。
小小突然從睡夢中驚醒,咽了一下口水,雙眼赤紅的抓著月的手腕,滿頭大汗的盯著他,似是在確認是不是還在夢中。她全身像是剛從水中撈起,一層細汗密布全身,好半天才從驚恐中緩過勁兒來。她松開月的手腕,勉強地支起身體,坐了起來。
“怎么了?”月蹲在她的身前,冰涼的手,輕輕地拂過她的臉頰,關(guān)切的幫她擦著臉上的細汗:“做噩夢了嗎?”
小小伸手附在月的手上,閉合雙眼,深呼吸。心情已經(jīng)平復(fù)的她,出聲時仍舊帶著心有余悸地顫抖:“沒事兒,就是做了一個夢?,F(xiàn)在幾點了?”
“五點多了,你睡了一個多小時?!痹履闷饤壷靡慌缘恼凵龋幌乱幌碌慕o她扇著風(fēng),等她冷靜下來。
精神了不少,小小清了清嗓子,便回身去抅茶幾上的文件袋:“這個是答應(yīng)好要給你的資料,希望你走以后可以用的著?!?p> “謝啦?!?p> 月把扇子塞到她的手上,起身,走到茶幾旁,從茶幾下方的隔層里抽出一個用紅布包著的盒子,遞給她:“這是你托我查的事情,都在這里了?!?p> 小小接過,仔細觀察,輪廓上可以看出是一個正方形的盒子,每邊邊長20厘米左右,裹著盒子的布繡工及其精美,繡著百蝶穿花的圖樣,她笑著,便要去解那塊紅布:“怎么還弄了一個盒子,不就幾張紙的事情?!?p> “誒,現(xiàn)在別打開,等你回家了再看?!痹伦柚沽怂蜷_盒子的舉動,而又補充:“哦對了,實體書樣品、你發(fā)小姚偉摔碎的茶杯,我都放里面了,茶杯是我找人趕工給你修好的,這次的費用我就不收你的了。”
“何必,那就是個給你送東西的引子,沒想到你還真修了。”小小隨后把盒子放在了躺椅上,拿起一旁的口布,開了一瓶香檳,遞給月一杯。
“舉手之勞別客氣,你在這里等等我,我去廚房看看有沒有什么吃的,別干喝了,到時候你又該胃疼?!?p> 說罷,月便拿著小小給他的文件袋進了屋子。
小小一邊喝著香檳一邊在前院溜達,睡了一個小時反而睡得自己腰酸背疼,她坐在花壇邊,看著那顆老桃樹,估摸著這應(yīng)該是桃樹開的最盛的時候,往后都是凋零。腦中忽又閃現(xiàn)剛剛的夢,那夢中的話,此時仍舊使她心有余悸。
小小自言自語的安慰自己:“這四方的天地,終有看膩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