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寒王府的大門還很熟悉,而我再一次選擇翻墻而入,在那間熟悉的屋子外,看見了一把油亮的鎖。
所以……一點(diǎn)念想也沒有了嗎……
在這偌大的王府,如今很難再回到當(dāng)初的歡聲笑語,這里平靜了許多,連鳥叫聲都極少。
突然,一陣動靜傳來,我連忙躲到樹后,只看見兩個丫鬟有說有笑走來。
“哎,你說這寒王妃到底是不是死了???”
另一個丫鬟說道:“這都這么久了,不是死了是什么?”
“只是可惜了,寒王妃雖然不常與人嬉笑,但待人還是很不錯的?!?p> 另一個丫鬟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忘了,她也是殺人不眨眼的東樓少樓主啊?!?p> 在聽到這一句提醒,這個丫鬟沒再說話。
慢慢,她們的背影漸行漸遠(yuǎn),而我躲著這樹后,不禁嘲笑這人世間卑微且脆弱的人情世故,原來我早已經(jīng)是一個千古罪人。
寒王府異常安靜,雖然仆人不少,卻一個個小聲低語,似乎在忌諱著什么。
我竄到西處時已經(jīng)午時,那緩緩扶著一個小男孩熟悉的一張臉正是羅成,而小男孩看起來一副病容,正是別了許久的浮生。
看到他的那一刻,我還是有一絲欣慰,至少沈慕寒沒有拋棄他。
突然,浮生咳嗦幾聲,年紀(jì)小小便多了幾分沉重。
羅成一邊攙扶著浮生,又帶著一絲擔(dān)憂道:“要不還是讓他們把吃食送過來,也免得您走這一趟?!?p> 浮生淡淡言:“哪有那么嬌貴?連這幾步路都走不得了?”
羅成低頭:“這天氣悶熱,您又體弱,屬下是擔(dān)心……”羅成話未說完,浮生手示言停,頓了頓問道:“父親呢?”
羅成說道:“陛下病危,殿下去了皇宮?!?p> “該來的總會來,這些日子祖父病危,父親對他的心結(jié)也總算能打開……”
“少爺,您……”羅成話到嘴邊,卻又沒再繼續(xù)說下去。
“若是母親在,祖父撒手人寰,至少他身邊還能有人說說話?!?p> 此刻,我別的沒有聽見,只覺得一別數(shù)月,浮生成長了不少,可太過死板,便是像極了五六十歲看透世事的老者。
說著,浮生再度捂嘴咳嗽,緩緩道:“走吧。”
這一高一矮的背影,讓我仿佛想起從前,我救下他,收留他,稱呼由姐姐變成娘親,仿佛那段日子,猶在昨日……
我獨(dú)自在這院中藏到深夜,終究等到沈慕寒歸來,那一刻我躲在暗處,借著月光,沈慕寒黑金披風(fēng),一臉淡漠。一別數(shù)月,他鬢邊右側(cè)那一縷長發(fā)發(fā)了白,似乎這許久不見,他老了許多,深沉了許多。
“殿下,您回來了?!绷_成上前迎接,接下沈慕寒脫下的披風(fēng)。
沈慕寒冷冷淡淡:“浮生今日可有好好用膳?”
“少爺一直很懂事。”羅成說道。
聽到這一句,沈慕寒頓了頓:“藥呢?可有好好吃?”
“嗯?!?p> 至少還有一絲值得慶幸,沈慕寒對浮生的關(guān)心,不是裝的,他沒有因?yàn)槲叶w罪浮生,他一直把浮生照顧得很好。
“晚膳還備著,殿下您……”羅成話還沒說完,沈慕寒便直直走來,邊說道:“不吃了,讓他們撤下吧?!?p> 望著背影,羅成眼中閃過一絲無奈……
我跟隨著沈慕寒的腳步,直到看著他走進(jìn)了我與他的臥房,從懷中拿出鑰匙緩緩打開,片刻,房中亮起了燭光。
一切都好熟悉,像是很久之前,我與他還情投意合,因?yàn)樗彝浟艘磺校乙捕歼€幸福著。
此刻,我握緊了手中的劍,愛恨相加,在屋外徘徊,看著屋里燭光映照下他的身影,不自覺鼻子一酸,熱淚兩滴。
許久,我終于還是走了上去,緩緩?fù)崎_門,那一刻他警覺性望過來:“誰?!”
四目相對間,我似乎已經(jīng)許久沒有嘗過這種感覺,可他的眼神,由憤怒便得溫柔,由冷漠變得歡喜,像是失而復(fù)得的那種喜悅,一字不發(fā)便直直像我跑來,緊緊抱著我:“你回來了……我就知道,你會回來……”
我雖然有一絲動容,便可便被理智拉了回來,冷冷道:“不回來,怎么替東樓三十二條人命報這血海深仇呢?”
那一刻,他頓了頓,懷抱漸漸松開,也給了我拔劍的機(jī)會,我便狠狠刺在他胸口的位置,那一刻,他目光都沒有閃躲,只是眼中稍帶著一絲震驚。
雖然不忍心,也承認(rèn)自己還愛著他,可我本來,就是來報仇的。
“寒王殿下欠我東樓三十二條人命,數(shù)月討回,便是你一命相還,抵消了這罪過?!毖蹨I不爭氣地流,縱使我表面做得絕情,也是強(qiáng)忍著心中想要立刻為他止血的沖動。
終于,我還是狠心拔出了劍,他的心口血流不止,口中也滲出鮮血,可似乎半點(diǎn)沒能阻止他再次湊過來,他忍著痛,再一次緊緊抱住了我,笑了笑:“我時常在夢中這樣抱著你,那感覺如此真實(shí)?!?p> 我想要掙脫開,但他卻用死了力氣,半點(diǎn)沒有讓我對開他的意思。
“你放開我!”
他又抱得緊了些:“我知道,你一定在恨我,恨我那日去得太晚,恨我沒有保護(hù)好你……”
“那夜我回來不見你身影,便知你必定去了東樓。”面對他這一番話,我不禁冷笑,用盡力氣將他推倒在地,冷冷道:“寒王殿下不必同我再說這些,我仍然記得清清楚楚,寒王殿下如何絕情,一掌打死我父,又如何滅口東樓,再如何……”那個孩子,何其無辜,只是在我與他之間對立的紛爭下,他還未曾看一看這繁華世間。
沈慕寒皺眉:“什么?”
我還是沒能說出那個孩子的事,只是看著如今的他,越看越覺得不忍,卻又憎恨這樣的自己。
“什么人?!”此時,羅成的聲音傳來,我最后一眼看他,慌亂逃離……
這漫漫月色下,夕顏花又一次開放,再次回望這寒王府,眼淚模糊眼眶,我不禁問自己:我終于報了仇不是嗎?我終于殺了沈慕寒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