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老板先前說這是給文珩出的謎語，所以瑞陽公主只草草地掃了一眼，并沒有多作猜想。所以當(dāng)文珩定定地望著她的雙眼，認(rèn)真地說出那四個字的時候，仿佛四周突然安靜了下來，只能聽見她快要爆炸的心臟發(fā)出的砰砰聲。
在瑞陽沉浸在巨大的蜜意中時，一旁的老板調(diào)侃著插了進(jìn)來：“恭喜這位公子答對了！這盞花燈便贈與你們了！”
“那便謝謝老板了?！蔽溺駪賾俨簧岬貙⒁暰€從瑞陽臉上移開，對老板道了聲謝。
然后他又從懷中掏出一錠碎銀，估摸著是二錢銀子的重量，將其放到了燈籠鋪的鋪面上。
老板擺了擺手，拒絕道：“公子這是做什么，都說了不要錢了?！?p> “這盞算您送我們好了，還有剛才那盞十二花神沒付呢。”文珩溫和地笑道，“老板您手藝出色，人又和善，這點銀子就當(dāng)我們的謝意了?！?p> 老板愣了愣，然后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剛才他光顧著撮合眼前這一對璧人，一時倒把做生意的事情拋之腦后了。
見這位青年如此大方，他也不再推拒，將那錠銀子攥著在了手里，然后作了一個抱拳的姿勢，臉上堆起了笑意：“嘿嘿，那便多謝二位客官了。”
文珩這才露出了一個滿意的微笑。然后他左手提著一盞十二花神右手提著一盞鳳求凰，慢慢地往前走去，有這兩個算得上龐大的東西在手里，兩邊的路人都自覺地往旁邊退去。這樣倒是方便了跟在他后頭的瑞陽公主，可以在人群中自由地穿梭。
不過她的腳步并沒有因此變得輕快起來，方才那句告白帶來的沖擊還沒有徹底過去，她臉龐上的燥熱也沒有徹底退去，這種像是得了病的感覺讓她抬不起頭來。
瑞陽公主難得害羞的模樣在文珩看來卻是十分可愛，紅彤彤的小臉蛋像一顆粉紅色珍珠，飽滿圓潤得讓人忍不住想伸出手指去戳上一下。
然而他抑制住了這股強(qiáng)烈的沖動，體貼地問道：“要不要去前面的店鋪吃一碗湯圓？”
正月十五為上元節(jié)，也被稱為元宵節(jié)，今夜若是不嘗一次湯圓，怕是說不過去。于是瑞陽公主點了點頭，緊緊地跟在文珩后面，然后在一家露天的鋪子前坐了下來。
文珩將兩盞花燈并列放在旁邊的長凳，和瑞陽公主面對面地坐在了一起。兩碗現(xiàn)煮的湯圓很快就端了上來，因為剛從鍋里撈上來所以還熱騰騰地冒著氣。
一邊，文珩因為白氣擋住了瑞陽的臉而感到可惜，而另一邊，瑞陽公主卻覺得這道屏障恰好緩解了她的尷尬。
她用湯勺舀起一只湯圓，然后送到嘴里，這一口下去，軟軟的白皮就裂開了一道口子，里面噴香的芝麻餡立刻順著流了出來，口感很是順滑。
瑞陽公主注意到，民間的湯圓和宮里的有些不同，芝麻餡里似乎拌進(jìn)了豬油，使得湯圓嘗起來不僅清甜，還帶有一種香膩的滋味。
在心中感嘆了一番外面世界的多彩迷人，瑞陽公主的目光又不自覺地往那盞繪著鳳求凰圖樣的花燈上移。雖然它的設(shè)計和筆法都不如另一個，但她瞧著絹上那對纏綿的鳳凰，心里就甜滋滋的。
一直偷偷觀察著瑞陽的文珩自然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于是他開口問道：“公主似乎很喜歡這盞花燈？”
瑞陽公主垂著眼睛，唇角勾起一個柔和的弧度，輕輕地點了點頭。
“可是因為想到了司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文珩又問道。
花燈上的鳳求凰實際來源于司馬相如與卓文君初次相見時吟唱的一首賦，“鳳兮鳳兮歸故鄉(xiāng)，遨游四海求其凰”，這首曲子正是這對恩愛夫妻的定情之物。
想來處于閨閣中的女子，心中都懷有對如這般真摯愛情的向往吧。
然而瑞陽公主卻猶豫了許久，她抿著緋紅色的唇，低頭思索著什么。
“并不是?！比痍柟鲹u了搖頭，眼中染上了幾分遺憾和憐惜，“卓文君在《白頭吟》中寫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雖然最終她的丈夫司馬相如只娶了她一人，且與她相伴至白首，但有中間的那段波折在，怎么也算不上圓滿。”
她所說的波折，指的是司馬相如在得勢后，心中升起了納妾的念頭。即使后來他念起了妻子的好，最終回心轉(zhuǎn)意，但當(dāng)時愛情破滅的悲憤，足以讓任何女子痛苦終生吧。
瑞陽想來也覺得唏噓，多少單純少女將“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當(dāng)做畢生所愿，然而她們卻忘記了作者在創(chuàng)作此詩時的絕望。而將與她們相伴一生的夫君，很有可能遠(yuǎn)比不上司馬相如。
想著想著，瑞陽公主突然擔(dān)心了起來。都說天下烏鴉一般黑，萬一她以后嫁給了文珩，而他也學(xué)其他男子一樣三妻四妾的做派，那可怎么辦？
似乎感受到瑞陽公主投來的目光，文珩在此時開口道：“若不是公主談及，我倒還想不到那么多。誠如您所說，司馬相如并算不上是一個完美的夫婿，然而同其他將三心二意視作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哪凶?，他算是很好了。?p> 瑞陽有些琢磨不請他的態(tài)度。聽文珩這句話的意思，是既為了司馬相如而辯護(hù)，又批判了那些納妾的一眾男子。照這樣看來，他應(yīng)該是將自己歸為了司馬相如那一流？
她不禁有些失望，但又忍不住試探地問道：“所以在你看來，司馬相如算是一個榜樣嘍？”
“不，我想表達(dá)的是，對于知錯就改的人，或許可以采取寬容的態(tài)度?！蔽溺穹畔铝耸种械臏祝宄旱难垌虚W堅定且溫柔的光，“若說榜樣的話，我的父親可以算作一個。我的母親在我還小的時候便去世了，按理說，三年喪期過后，他便可以娶續(xù)弦，然而他就這樣孤身一人至今，一直守著我母親的靈牌。”
齊國公爺一直未娶的事情瑞陽公主也清楚，但從一個外人的角度看，總會懷疑這份情是戲是真。現(xiàn)在再從文珩的口中聽到這些事情，她只為老公爺?shù)陌V情所感動，人世間哪里去尋這樣好的男子。
“我以后若是娶到了自己心愛的女子作妻子，必定一生一世愛她護(hù)她，絕不辜負(fù)?！蔽溺裾?，讓人分不清這句真心的誓言到底是對誰說的。
而坐在他面前的瑞陽語笑嫣然，望過來的目光隱約帶著一絲迷醉，喃喃低語道：“那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