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錦繡給兒子送病號飯,沒成想遇到他的小女朋友在場,驚訝之余連忙堆起一臉笑,裝作稀松平常的樣子進房間,把保溫桶擱在床頭柜上。
“阿姨?江樹……還好嗎?”
女孩的目光緊隨著婦人移動,突如其來地問了句。
江樹本人遺落在林婳的注視之外,不住地朝母親使眼色、搖頭。
盛錦繡一時沒搞清楚狀況,又不便瞎摻和,只好找了個借口:“你們聊吧!我店里還有事兒,先走了啊!”
她將床尾的餐桌拉起放平,蹲下身轉動搖把,調整背板到適合吃飯的高度。
安頓好后,對女孩歉意地笑了笑,才出門。
林婳望著門外的虛空,呆了幾秒,轉而問醫(yī)生:“剛才來的是江樹的媽媽?不是我的幻覺,對嗎?”
江樹仔細觀察了女孩一陣,他不擅長說謊,如實答道:“對,江樹一家都搬到江城了?!?p> “呵!原來他就在江城,我就……隨便問問,主要是……我那個次人格前兩天突然冒出來,裝鬼嚇唬人,我還以為……”林婳蒼白地解釋著,不自在地避開醫(yī)生的眼神。
“你受什么刺激了?怎么會親眼見到第二人格?”
似乎發(fā)生了很糟糕的事,醫(yī)生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就是你失聯(lián)那幾天,心情不好,喝了點啤酒……”
話音未落,醫(yī)生打斷道:“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能喝酒嗎?!”
在女孩面前,他一向是溫文爾雅的,從未用如此嚴厲暴躁的語氣講過話。
而且,分貝較高,跟吼沒多大區(qū)別。
林婳的第一反應是:醫(yī)生吼我了……
然后覺得很意外:醫(yī)生竟然會吼人!
進而變得非常不解:醫(yī)生為什么要吼我?
帶著疑問,她抬起頭,透過那副忍無可忍卻無可奈何的嘴臉,好像看到了幾分熊老師的影子,下一句應該就是:滾出去!
女孩不由自主地起身,默默往門邊走。
“你去哪兒?”醫(yī)生叫住她。
林婳轉頭,不知所措地瞥了醫(yī)生一眼。
“對不起,忘了你還是病人,不該那樣沖你說話?!彼纳裆徍拖聛淼溃安恢弊叩脑?,能喂我吃兩口飯嗎?手上有留置針,不方便?!?p> 醫(yī)生卷起袖口,可憐巴巴地抬起手腕,展示給女孩看。
林婳“喔”了聲,返回到原處,擰開保溫桶的蓋子,一勺一勺地喂醫(yī)生吃東西。
“先喝湯吧!哎!又是筒子骨湯,這幾天都喝膩了……我要吃那個魚香肉絲,不吃胡蘿卜……對!再來口飯……”
某人十分自來熟地指揮林婳,湯喝了兩口要吃飯,飯菜吃完了又要吃水果,水果吃了幾塊還要吃零食。
林婳有些郁悶地想:這人以后老了,不能動的時候,肯定很磨人!
思忖間,有兩個小護士,一臉八卦地在門外探頭探腦。
緊接著,來了一位保養(yǎng)姣好,渾身散發(fā)著貴婦氣質的中年女醫(yī)生,站在門口,露出標準式的微笑,對林婳點點頭。
下一秒,目光轉向秦醫(yī)生,卻不滿地翻了個白眼,扭頭走了。
“那個女醫(yī)生好奇怪,你認識嗎?”林婳指著前方的空氣問。
“她叫江厚珍,是精神科的病人,喜歡穿著白大褂到處跑,你不用理會她?!苯瓨涫忠粨],無所謂地胡編道。
“是嗎?不像?。 绷謰O將信將疑。
“別管她了,還有幾袋零食,都拆了吧!看哪一種比較好吃!”
醫(yī)生好像特別熱衷于跟女孩討論吃的話題。
他津津有味地每袋嘗一口,再叫林婳吃兩口,陽光定格在兩人身上,仿佛感覺不到時光在流逝。
一位年長的護士過來,敲門提醒道:“探視時間到了啊,病人需要多休息!”
林婳條件反射般地站起來,不好意思道:“我該走了?!?p> “等等!”醫(yī)生掏出一張卡遞給她說,“這是醫(yī)院食堂的飯卡,我用不著,你拿去刷吧,省得每次來都餓肚子?!?p> 林婳沒有接,環(huán)顧了一圈病房,低聲道:“我一兩個月才來一趟,拿著也是浪費,那個……病房就你一個人,上廁所、洗澡,怎么弄啊?”
“有護工!我按個鈴他就會來。”醫(yī)生扯起一根白色電線,線頭上有一個手指按鈕。
“是男護工!”眼瞅著女孩的臉紅了,他又補充道。
林婳覺得自己有點失態(tài),趕緊出了病房,留下某人一頭霧水。
她一路走著,腦海里反復回想著方才遇到江樹媽媽的情景,總感覺哪里不對勁。
余秋芳跟在女兒身后,喊了幾聲都沒回應,氣急敗壞地上前揪林婳的胳膊,吼道:“想什么這么入迷?耳朵聾啦!”
林建國從一旁冒出來,制止妻子:“你有毛病吧!”
他帶著女兒往車站走,余秋芳還在后面碎碎念:“秦醫(yī)生好些了沒?他都跟你聊了些什么?給我講講!”
林婳揉著酸痛的手臂,不知如何回答。
“莫理她!你媽發(fā)神經(jīng),快走!”父親板著臉囑咐道。
林婳敏感地察覺到了父母截然不同的態(tài)度,成人的世界她是看不懂的,即使有疑問,也只能在心里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