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黑到天亮,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林婳閉著眼睛,躺在床上,腦海里回顧著與秦墨相處的每個細節(jié),他的前言后語是否有破綻,想了一夜。
直到次日下午,她才將手機開機。
屏幕顯示有幾十個未接和短信,大部分是頭一天的消息,從第二天早上開始,便定時定點地問她:“心情好點沒?”、“吃飯了沒?”之類的。
“嘟嘟嘟……”
電話又響了,林婳暫時還沒想好如何面對,坐在椅子上發(fā)呆。
呂霞倏地沖進來,把手機放她耳邊說:“你怎么不接苗老師的電話?!她找你有事!”
林婳一愣,苗玉潔的咆哮聲傳來:“林婳你出息了?。G人丟到藝術(shù)系去了!別人說你校內(nèi)聚眾打麻將,我真不敢相信!之前說過多少遍了?!學(xué)生干部要樹立榜樣!不能有作風(fēng)問題!你團支書的職位還想不想要啦?不想要明年重新選舉!”
“啪”地一下,跟上回一樣,發(fā)泄完直接掛斷了。
此事不用仔細推敲,就知道是誰害的。
林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瞬間一落千丈。
“呂霞,團支書是干嘛的?”
如果不是苗玉潔提醒,林婳差點忘了她在班上還有個職位。
“收團費,推薦入黨名額,定期收思想?yún)R報,大概就是這些?!眳蜗颊f。
“那挺無聊的嘛,誰都能干?!绷謰O不屑道。
“每年的入黨名額,多少雙眼睛盯著呢!職位就是權(quán)力的象征!你看陳二柱,一班之長,手里拿著班費,組織什么班級活動都是他說了算!”
呂霞激動地手舞足蹈,林婳眉頭一皺,問她:“班費?我怎么不知道?”
“他們怕你知道啊,陳二柱說錢不能讓你管,肯定會亂花!”
林婳本來心里就堵得慌,聽呂霞一席話,又添一肚子氣。
她點開班群,發(fā)了一則通知:所有人,以“紀念改革開放”為主題,寫一篇思想?yún)R報,三天之內(nèi)交給我!
秦醫(yī)生時常叮囑她:有氣不能憋著,傷身,得發(fā)出來。
于是,三天后的大清早,她專程攔在男生宿舍的一樓門口,收思想?yún)R報,只要交不出來的,統(tǒng)統(tǒng)瞎吼一頓。
“把你們玩游戲、泡妞的時間抽一部分,寫幾個字兒那么難嗎?!”
“想不想入黨?想入黨就必須寫!”
“連哈巴勺都寫了!你不覺得羞愧嗎?”
……
連著吼了三四個人,林婳感覺大腦有些缺氧,眼前白一陣黑一陣的。
待能看清時,發(fā)現(xiàn)吳有抱臂站在墻角,笑瞇瞇地瞅著她。
林婳瞪了他一眼,心想:笑什么笑?小心我連你一塊罵!
考慮到對方不太好惹,她迅速跳下臺階,沿著宿舍樓側(cè)面的草坪溜了。
接下來兩天,在高強度的言語攻擊下,大多數(shù)人都交了思想?yún)R報,剩下五個老油條,死活不寫,罵也沒用。
林婳余怒未消地打道回府,察覺到寢室的氣氛有點不對勁。
呂霞、朱倩倩和白蕊,三雙眼睛齊刷刷地圍著她的身影轉(zhuǎn)。
“林婳,你知道自己最近得罪了多少人嗎?”白蕊開口道。
“就因為我收思想?yún)R報嗎?”
林婳坐下來整理手上的信紙。
“對啊!”白蕊回答。
“既然他們?nèi)绱瞬辉敢馀浜衔业墓ぷ鳎敃r為什么要選我呢?”林婳問。
“還不是被你柔弱的外表欺騙了,誰能想到你性格這么強勢,現(xiàn)在很多男生在背后說你壞話!”朱倩倩說。
“不就罵我母老虎,還能說什么呀?”
林婳點清了一摞思想?yún)R報,隨手扔進抽屜里。
“原來你不知道?。 敝熨毁惑@訝道。
她朝白蕊使了個眼色,白蕊卻看向呂霞。
畢竟呂霞和林婳走得近點,都希望她先說。
呂霞接收到兩位室友的意思,深呼吸了一口氣,清了清嗓子說:“林婳,是這樣的,我們班男生大多出身于條件艱苦的農(nóng)村,在他們眼里,你吃好的穿好的,還買化妝品,花錢大手大腳的!”
“然后呢?我花他們錢啦?吃他們家大米啦?我過什么樣的生活跟他們有半毛錢關(guān)系嗎?”林婳聽不下去,打斷道。
“哎呀!呂霞你完全說不到點兒上!”
白蕊急了,搶著說:“班上至少有一半男生向?qū)W姐反應(yīng),說你這個人很難接觸!不夠親民,像座冰山!”
“他們還議論你和藝術(shù)系兩個家境好的帥哥關(guān)系曖昧!不清不楚的,認為你拜金,嫌貧愛富!”朱倩倩補充道。
“我想起來了!有個男生到處宣傳你是花瓶,不會洗衣服做飯,應(yīng)該被人瞧不起?!眳蜗即舐曊f,“最經(jīng)典的就是陳二柱那句,你身上自帶一種富貴之氣,看起來不像我們班的人!”
“停!不用說了!我沒興趣知道他們對我的看法!”
林婳快氣炸了,桌子一拍,表明態(tài)度:“他們背后說三道四也好,合計想廢了我的職位也好,我都無所謂!以后,我絕對不會主動去收思想?yún)R報了,愛寫不寫!反正這個職位對我沒有任何好處,何必惹一身騷!”
說完,起身到陽臺上收衣服,打算雙休日去周曉月那兒待兩天。
林婳從小接觸的男性不多,印象中男生對女生都比較謙讓、不計較,最大的毛病無非是花心、好色。
念大學(xué)后,她才知道,男生也可以是:嫉妒的、算計的、虛偽的、貪小便宜的、沒風(fēng)度的。
三位室友見某人把氣撒在物件上,不是摔盆就是踢桶。
她們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呂霞說:“林婳,班上只有我們四個女生,百分九十以上是他們男生,你把人得罪光了,這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是吧?其實……你有一個鐵桿粉絲!他為了你的事,在宿舍沒少跟人干架!”
“誰?!”林婳回頭,舉著叉棍問。
“還能有誰?吳有唄!”白蕊說,“誰說你不好,吳有就打誰!可惜,他基本不住寢室,要是天天守在那里,估計沒人會嚼舌根了?!?p> 林婳挺意外的,歪著頭呆立了片刻,搞不懂的是:吳有一直想害自己,前腳告發(fā)她包夜,中途跑到她兼職的地方騷擾,現(xiàn)在竟然會出手教訓(xùn)說她壞話的男生,這人格也太不穩(wěn)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