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的第一個暑假,沒有作業(yè),沒有兼職,輕松地讓人不太習慣。
偶爾陰雨天的時候,刀口隱隱作痛,江樹說是正常的,半年后癥狀會自動消失。
安城的夏季沒有江城那么熱,坐在堂屋,打開前后窗,過道風呼呼地吹,甚是涼爽。
林婳穿著一套白底藍花的棉綢睡衣,靠在躺椅上看書。
小地方的生活節(jié)奏緩慢,日出而起,日落而息,對時間沒什么概念。
例如父親林建國,成天吃了睡,睡了吃,長得膘肥體圓,唯一的愛好就是研究彩票,做著不切實際的發(fā)財夢。
余秋芳的心思幾乎全在穿衣打扮上,只要有點錢,便去逛街買衣服。
光鮮的服飾除了炫耀,還有遮羞功能。
這里的“羞”不是指隱私部位,而是拮據(jù)、不富裕的生活。
越貧窮,越怕被人嘲笑。
無力改變現(xiàn)狀的父母,只能把希望寄托于下一代。
子女的考試成績、就讀學校,甚至外形長相,都成了他們賴以翻身的資本。
為了讓自己不受周圍環(huán)境干擾和控制,林婳瘋狂閱讀各類雜書,吸納多種不同的價值觀。
思維復雜、晦澀難懂,是一種保護機制。
當然,副作用也很明顯,容易走火入魔,得個精神病什么的。
嘟嘟……
短信提示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江樹:睡了沒?
林婳正想回復,江樹又發(fā)來一條:我和爸媽還有姑父姑姑,已經(jīng)在安城了,下午忙著去市場采購,搞到大半夜,好累啊,明天早上十點去你家商量我倆結婚的事!開心嗎?哈哈!
???!
林婳恍了恍神,手有些微微顫抖地敲了幾個字:我這邊需要準備什么?
兩分鐘后。
江樹:提親是男方的事,女方哪用準備什么?記得跟你爸媽通報一聲,他們有任何要求,提前告訴我!時間不早了,別熬夜啊老婆,明天見!
快十二點了,的確很晚。
余秋芳和林建國還在外面搓麻將,鬼曉得幾時回來。
林婳從前院走到后院,打開所有的燈,眼前的景象一片破敗、雜亂。
舍不得扔的舊物堆在墻角,門框、窗欞上積攢著厚厚的灰塵,廚房里的油垢也很久沒清洗了。
如果江樹的家人看到這樣的環(huán)境,會作何感想?林婳不禁有些焦急。
剛動手術,多多少少損傷了元氣。
她找出幾塊抹布,省著力氣,慢悠悠地從上到下,四處擦洗。
凌晨兩點,余秋芳和林建國終于回來了,進門時還在激烈地討論牌局。
林婳大致講了一下秦醫(yī)生要上門提親的事,便回房休息了。
翌日,余秋芳六點起床,精神抖擻地洗衣服、做衛(wèi)生,弄得叮鈴哐當響。
林婳沒法繼續(xù)睡,起床梳妝打扮。
穿衣鏡又被林建國霸占,每天欣賞自己八百遍,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過完早再穿那件白裙子!免得弄油了!”余秋芳揮著掃把,大聲叮囑。
林婳只好先坐桌邊吃早餐。
萬年不變的蛋炒飯和青菜煮面。
她挑了兩口面,不想吃了,換好裙子站在大門口,緊張地來回踱步。
九點五十五分,先來了一輛小貨車,兩個師傅下車往院里搬東西。
緊接著兩輛小轎車一前一后停在院外。
江樹、盛錦繡、江厚文、江厚珍和按年齡推算出的姑父,五個人陸續(xù)下車,都笑容滿面的。
還有一個年輕男子,垮著臉,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他是誰???”林婳悄聲問江樹。
“我表哥!秦銘,也是秦墨的親哥,拉來湊數(shù)的!”江樹說。
林婳心道:難怪,弟弟比哥哥先結婚,高興不起來也是情有可原。
兩位師傅還在下貨,林婳不由得被那些聘禮吸引。
半頭豬、半頭羊、六尾大活魚、八盒糕點、十箱白酒、二十條煙……
天吶!現(xiàn)代人是這樣結婚嗎?感覺像回到了古代。
余秋芳笑得合不攏嘴,熱情地給客人們端茶倒水。
兩方家長面對面坐下。
江厚珍提著一個鼓鼓囊囊的行李包,放桌子正中央,打開道:“一點心意,給丫頭拿去買幾件衣服穿。”
林婳望著那一沓沓鈔票,暗暗咂舌:這么多錢給我買衣服穿?!
江樹姑父接著說:“兩個小孩感情好,我們大人看在眼里,也是希望他們能幸福,按道理說,林婳還小,是我們男方比較急,所以不能讓女方吃虧,后續(xù)婚禮的所有費用,我們這邊全包了,你們不用操心,還有什么要求,盡管提?!?p> “林婳明年三月份才滿20歲,婚禮和領證的時間你們準備怎么安排?”林建國問。
“江城的婚慶酒席一般是提前半年或一年預定,剛好,他們半年后領了證,就辦婚禮?!笔㈠\繡解釋。
“而且,丫頭體質有點弱,早些生養(yǎng),對她都是有益無害的,當然,要小孩的事可以緩個兩三年,看他們年輕人的意愿,我們大人不干涉?!苯裾浣釉挼?。
“就是因為這,不然我也舍不得,就一個姑娘……”
余秋芳說著,擦了擦眼角。
“嫁到我們家,別的不敢保證,肯定是不會讓她受苦受累的。”
“對!我們雖然不是大富大貴的家庭,但多一張嘴吃飯的錢還是有的,丫頭畢業(yè)后可以隨便找個輕松的事做,不用擔心經(jīng)濟來源。”
“我們家都是男伢,做夢都想要個姑娘,林婳嫁過來,跟親女兒是一樣的!”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聊了個把小時。
可能是提親時間有講究,過了十一點鐘,男方的四個大人急著要走,余秋芳和林建國并沒有強行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