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心病
說起狄青陽的心病……
想當(dāng)初，鹿開便是向呂平海講訴了院主的心病，才最終得到他的信任。
因?yàn)榇耸碌闹檎?，唯有他們兩人?p> 我既知道了，自然而然就被當(dāng)成了狄青陽的真?zhèn)鞯茏印?p> 現(xiàn)在看來，呂平海對狄青陽的心事也是一知半解，未窺全貌。
鹿開用神眼知微掃視一番，狄青陽的心事盡數(shù)浮出水面。
即便鹿開早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也不由一驚，只呼曲折刺激。
奈何本人沒文化，只能用一句握槽走天下。
此前的諸多疑惑，都能迎刃而解了。
鹿開道：“師父的心病，是一種真正的病?！?p> 狄青陽皺眉：“你叫上癮了？我不是你師父！至于病，呵，我像有病的樣子么？”
鹿開搖頭道：“師父自然沒病，師父是想替人治病。云游天下，是為了找到人傀的治愈秘法?！?p> 狄青陽詫異道：“你怎知……”
他又瞬間壓下情緒，冷淡地道：“我既無病，又何需吃飽了撐著，去尋找什么人傀治愈秘法？”
鹿開道：“師父想治的，是自己的寶貝女兒?！?p> 狄青陽的臉上，有憂慮、痛心、苦楚等神情一一迅速閃過，又很快恢復(fù)了正常。
“你這小騙子，果然編起謊話來一套一套的。我孑然一身，既未娶妻，又哪來的寶貝女兒？”
鹿開嘆息道：“師父的女兒，便是劍院的小師妹司若吧?！?p> 這個事，鹿開也是才從狄青陽的心里知道的，故而很是詫異，恐怕連呂平海和從進(jìn)都不知道。
狄青陽則是一怔，再也難掩神情變化。
“你……你的胡話，可一點(diǎn)都不好笑。你應(yīng)當(dāng)也知道，院內(nèi)那小弟子司若，是從小被人扔到劍院門口，一直養(yǎng)在從進(jìn)師弟門下的吧?！?p> 鹿開無奈地道：“師父提防弟子，不愿和弟子說實(shí)話，我能理解?？扇粑艺f，我能破除人傀煉制大法，治好小師妹呢？”
“你能治？”
狄青陽冷笑一聲，才道：“你可知道這些年，我跋山涉水，游歷各州，淌過無數(shù)險境，拜訪了無數(shù)奇人，他們都不能治，你憑什么能治？”
鹿開道：“師父，既然您這么多年一無所獲，就更應(yīng)該抓住任何一份希望?！?p> “希望么……”
狄青陽喃喃念叨著，恍惚道：“希望也許有，但不會來自一個騙子?！?p> “當(dāng)年，對于會人傀煉制大法的邪修宗門，修仙正道下了聯(lián)合追剿令，一個一個拔除掉。五十年前，劍仙李長奕出關(guān)聽聞此事，不惜單人奔襲千里，一人一劍剿滅了最后一個目標(biāo)宗門乾天閣……”
聯(lián)合追剿令的事，鹿開聽法無說過。
只是當(dāng)時他在思索小師妹的身世，同時震驚于人傀煉制的惡毒，而且法無也并非詳細(xì)往下說。
所以，他也是剛才從狄青陽這一探得知，原來氣靈中壓制的那些乾天閣亡魂，就是懂人傀煉制的老魔頭。
畢竟，神眼知微只能探知目標(biāo)當(dāng)前心理，而不是所有，自然沒法做到全知全能。
鹿開思索間，又聽到狄青陽質(zhì)問道：“解鈴還須系鈴人，能治人傀的，只有那群懂煉制的邪魔。你能治，難道你是乾天閣的余孽？”
鹿開理解狄青陽對人傀煉制大法的厭惡，和對此事的謹(jǐn)慎，于是平心靜氣地道。
“師父，你一雙慧眼神目，看看我可有修煉邪法的痕跡？解鈴還須系鈴人，這話對，但萬事萬物哪有定數(shù)？我懂一門逆推法，能從得病后的癥狀往前推算病理，此推算對人傀煉制的過程也有效?！?p> “逆推法……”
狄青陽從未聽過有此法，便疑惑地琢磨起來
逆推法，自然是鹿開胡扯的，他趁著空當(dāng)，念識連忙進(jìn)入氣靈。
只是他一問起人傀煉制大法，那些咋咋呼呼來討好的乾天閣亡魂，瞬間噤若寒蟬。
當(dāng)年，他們就是因?yàn)榇诵胺▽?dǎo)致滅門，至今心有余悸，更畏懼滄瀾劍宗李長奕的那神來一劍。
不說就不說吧，在神眼知微面前，沒什么區(qū)別。
鹿開探出細(xì)致步驟章程，果然是極為陰毒殘忍的邪法。
他念識退出氣靈，開始講述人傀煉制大法的要點(diǎn)來。
當(dāng)然，他是從步驟最后往前講，形成一種自己逆推得真知的假象。
鹿開說得細(xì)致詳盡，有理有據(jù)，符合實(shí)情，令狄青陽也不禁動搖了。
狄青陽見鹿開并未有修煉人傀等邪法所產(chǎn)生的異像，雖然說對他并未全信，但也放松了警惕，態(tài)度好轉(zhuǎn)了許多。
這十三年來，他嘔心氣血奔波四方，得到的都是無盡的絕望。
只要有希望，哪知很可能是假的，他也要牢牢抓住，絕不能放過。
一念至此，狄青陽昂首一聲長嘆道：“好吧，你若愿聽那些事，我便說與你聽吧?！?p> 其實(shí)整件事的詳細(xì)始末，鹿開已然了解。
但他不能全表現(xiàn)出來，以免引起狄青陽不必要的猜忌，便裝作一副好奇的模樣，準(zhǔn)備細(xì)細(xì)聽來。
“師父請說?！?p> “你應(yīng)當(dāng)想問，既然乾天閣五十年前覆滅了。為何才十四歲的小若兒，會被煉制成人傀吧?！?p> “嗯?！?p> 狄青陽神情恍然，開始追憶起那些如煙的往事來。
“那時的乾天閣，也算大派，自然有四散的余孽未曾伏誅。滄瀾劍宗命一干下屬劍院，圍追堵截。”
“無疑，在一眾劍院中，我?guī)ьI(lǐng)的天羅劍院，是追捕得最兇最盡心的，不少漏網(wǎng)之魚都死于我手，他們已興不起風(fēng)浪，更不可能向滄瀾劍宗報復(fù)，便把目光對準(zhǔn)了我……”
狄青陽的面容露出不忍回顧之意。
“那時我便怕這些恩恩怨怨，會影響家人安危。所以和青梅竹馬清兒結(jié)親成婚，都是在我出生成長的小山村偷偷進(jìn)行的?！?p> 說著說著，狄青陽臉上掛著一絲笑，眼眶卻紅了。
“那是一段安逸又短暫的婚后時光，很快，清兒給我誕下一個小女嬰，便是小若兒了……”
隨即，狄青陽臉上漸現(xiàn)痛苦之意，太陽穴上也有青筋暴起。
“十三年前，那邪人不知從何知道我的行蹤。趁……趁我前去滄瀾劍宗商議來年的劍鋒試煉時，屠殺血洗了整個小山村，清兒慘……慘死，小若兒不知所蹤，那邪人還給我留了紙條……”
狄青陽停頓了片刻，好不容易忍住怒意，才繼續(xù)往下說道。
“我依紙條上的地點(diǎn)前去相見，那邪人竟然敢如期赴約，并承認(rèn)一切都是他親手所為。還說我若想再見到女兒，便只有殺死他……”
“那時我悲憤交加，怒意難抑，明知道邪人的舉動很異常，還是咬牙悍然出手……”
“那邪人不堪一擊，卻在臨死之際又殘忍又得意地長笑，說我殺了他，便是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女兒。我……我不明所以，去到他身后的山洞，看到堪堪一歲的小若兒……”
狄青陽咬牙切齒，面容涌上怒氣。
“小若兒她渾身大冒黑氣，小臉痛苦擰著，凄慘地哇哇大哭，瞳孔泛黑，竟然是被煉制成了人傀。我仰面長嘯，狀若癲狂，才明白……”
“……明白那邪人的意思，乾天閣是最后一個會人傀煉制的宗門，他是乾天閣最后一個懂人傀煉制的余孽，我殺了他，就是斷絕了小若兒的生路，只能眼睜睜看她如此成長，在折磨中走到盡頭，再……再自虐自盡而亡?！?p> 狄青陽扶著一把椅子坐下，低垂著頭。
“我不信邪，不信天大地大，就沒有人能治好小若兒。那時她還太小，我不方便帶著它四處險，也不放心交給不熟悉的人，便把小若兒放在劍院門口……”
“沒想到十三年來，整整十三年啊，我遍訪天下，竟……竟是連一點(diǎn)希望都沒給我，老天好狠的心吶?！?p> 狄青陽良久不言，心緒難定，仿佛又重回到那一刻，帶著和邪人對峙時的沖天憤怒。
鹿開也是默然無語。
聽狄青陽至情至性的講訴，仿佛也能體會到他的悔恨，痛苦，自責(zé)和無助。
十三年始終如是……
鹿開高聲道：“師父，我向來誠實(shí)守信，說過會救小師妹，便說到做到?！?p> 狄青陽回過神來，緩緩平復(fù)下心緒。
“那你為何要假冒天羅弟子？”
鹿開慷慨激揚(yáng)地道：“因?yàn)槲蚁肴鏋憚ψ?，學(xué)習(xí)無上仙法，神通術(shù)在手，一生行俠仗義，開萬世太平，誅妖逐魔，還世間一個朗朗乾坤，從此再無邪祟惡人，再無生離死別……”
等等，這波吹得有點(diǎn)過了，自己都覺得有點(diǎn)尷尬。
不過鹿開一向如此，說的話要真假參半，別人才更容易信。
對這般少年人滿腔熱血時說出的中二話語，狄青陽不以為意，只是道。
“我只關(guān)心，你是否有把握治好小若兒？”
鹿開自信點(diǎn)頭：“自然，只是需要的一些仙草靈藥，輔法秘訣，都只有滄瀾劍宗那些的大宗門才有。有了那些，再輔以我的逆推救治秘術(shù)，肯定會起效。”
雖然以免狄青陽阻饒自己去滄瀾劍宗，鹿開說了些慌。
但治療小師妹司若，絕對是真心實(shí)意的。
狄青陽沉吟道：“最好如此，若是你身份不正，另有所圖，天羅和滄瀾都不會放過你?！?p> 鹿開拍了拍胸膛：“放心吧，我行事一向以良善溫和為準(zhǔn)則。不過，師父你心里應(yīng)該也明白，人傀一旦煉制成，便只能中止惡化，往回變好一些是可以，卻是沒法再成為真正的正常人了?！?p> 狄青陽黯然點(diǎn)頭：“我自是知道，只要她能好好活下去，不要經(jīng)歷人傀盡頭那酷烈的痛苦，便夠了?！?p> 狄青陽又道：“此事暫且為我保密吧，我常年奔波在外，還不知怎么和小若兒相處，也無顏面對她，更是不知如何和師弟們解釋?！?p> 都說狄青陽行事雷厲風(fēng)行，干凈利索，看來一旦涉及自身軟肋，也不得不猶豫起來。
鹿開道：“好的師父?！?p> 這一聲師父叫得那是一個清脆順口。
狄青陽怔了怔，又無奈地擺手道。
“你怎么還叫……罷了罷了，愛叫什么便叫吧?！?p> 狄青陽一掐指訣，身后的門窗自開，隔音光罩消散，有清風(fēng)吹拂進(jìn)來，陽光照灑進(jìn)大殿。
殿外細(xì)細(xì)簌簌，是有一陣輕巧的腳步聲傳來。
司若闖進(jìn)大殿內(nèi)來，一看見鹿開，就好奇地道：“小師弟你沒事吧，我聽師兄們說，院主兇得像一只老虎一樣，把你給逮走了?！?p> 狄青陽，“……”
司若一扭頭，正好看見狄青陽就站在前方，嚇得連忙躲到鹿開背后。
她看見狄青陽向自己這邊投來一個滿臉怪異的笑，眼眶卻又是紅紅的，便怯聲問道：“院主，你眼睛怎么是紅的……”
狄青陽別過身去：“我這是……風(fēng)吹的……”
“不對，院主是有不開心的事。我就經(jīng)常做噩夢，醒來時也眼眶紅紅的。不過沒什么大不了，吃一塊糖就好了?！?p> 司若摸出一塊七彩糖果，小心翼翼遞到狄青陽面前的桌子上。
“院主，你要不要吃一塊？”
又輕輕問了一句，便偷偷跑開了。
狄青陽一時渾身巨震，肩膀一顫一顫，他又悄悄抬起衣袖，朝眼角方向擦拭過去。
司若跑到鹿開身邊，悄悄道：“小師弟，我也給你留了一塊?！?p> 把同樣的糖塊塞進(jìn)鹿開手心后，她便像做了壞事般鬼鬼祟祟逃離了大殿。
……
……
Ps：待會去吃年夜飯了，就更一個三千九百多字的大章吧，和平時兩章差不多。
另外摘葉城篇到此要告一段落了，要啟程去向新的地方，開啟新的征程了。
恰好今天是除夕，明天是春節(jié)。
祝大家新的一年新啟程，新巔峰。
新年快樂，萬事如意。
出去玩的記得做好自我防護(hù)，身體健康健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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