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城內血案

　　喬玄大手一揮，車隊跟著接引隊伍進了城。

　　焦山縣雖是個小城，也有幾百戶人口。但此時天光大明，城內卻靜悄悄無人聲，甚至連狗叫雞鳴都沒有。

　　一路上，承禮隊仿佛進入了無言之城，路上空無一人，家家戶戶門窗緊閉。只有當他們的馬蹄聲路過窗戶時，偶爾有眼睛從窗戶縫里探出，盯的眾人毛骨悚然。

　　馬車隊在空蕩蕩的城中前進，轉過一條街巷，前方忽然出現幾個百姓，正圍在一戶小院前。

　　見到活的百姓，柳無傷終于松了一口氣，趕緊探出頭來看怎么回事。

　　那些百姓正探頭探腦地向小院張望，看到縣長的隊伍來到，立即作鳥獸散。一隊卒役則恰好抬著尸體從院內出來。

　　縣令趕緊命令隊伍繞道，喬玄卻覺察到了一絲異樣，伸手阻攔道：“且慢！曹大人，這戶人家怎么了？”

　　紅衣縣令支支吾吾說不清楚，喬玄也不理他，直接招呼抬擔架的小卒役過來問話。

　　抬著裹尸布的兵曹哆哆嗦嗦道：“稟大人，這是張王氏跟她八歲的兒子，早上她姘頭發(fā)現的尸體，連滾帶爬去縣衙報的案……”

　　搬尸兵卒里有個十幾歲的小青年，正站在那兒不停發(fā)抖。見到喬玄正盯著自己，抖得更加厲害，無意間脫手墜落，那裹尸布下的一大一小兩具尸體滑了出來。

　　尸體曝光的瞬間，車隊一行人都感到血液沖頂！

　　張王氏腹部的皮肉已經不知去向，裸露的腹腔里空空如也，僅剩的一段腸子正捏在她自己手里；那幼兒的腦袋與肩膀上的皮肉都少了大半，森森白骨上只剩了些殘存的經絡血管，活像被野狼撕咬過。

　　車隊里有人吐了出來，還有人嚇得癱坐在地。柳無傷也鉆出馬車一陣狂嘔，恨不能把腸子都嘔翻出來。

　　縣令的臉色變得極度難看，一腳踹在了那脫手的小卒身上：“格老子……你他娘的沒吃飯嗎?。靠旖o我抬起來！”

　　那小卒也則“哇”地一聲哭了出來，趴在墻角嚎啕不止，嘴里嘟囔著“我不想死”之類的喪話。

　　喬玄還想進一步追問，柳無傷卻一分鐘都待不下去，緊急催促馬夫：“走走走！快走快走！趕緊走！”

　　主子下令，車隊立馬奪路狂奔，一路趕到了縣內的驛館。喬玄無可奈何，只能跟著柳無傷以保他安全。

　　直到坐在飯桌之上，柳無傷依然驚魂未定。眼前這一桌說是接風酒席，菜品卻十分寒酸，除了一只雞算葷菜，其他都是白澄澄綠油油的“水貨”。

　　換作平時，柳無傷肯定要馬上發(fā)飆，大飆特飆。此刻他卻像霜打了的茄子，完全顧不上怠慢不怠慢了；就算有山珍海味擺在面前，他也是一口都吃不下。

　　滿堂之中，只有見慣了尸體的喬玄與衛(wèi)春泰然自若。不等縣令敬酒，他已經開始追查案情：“曹大人，剛才那是怎么回事？”

　　柳無傷也趕緊附和：“就是啊！你不是說龍神保佑，尸鬼進不了城嗎？那女人跟他兒子怎么回事！？”

　　在兩人的逼問下，縣令沉默片刻，竟冷笑了一聲：“那是對龍神不敬的狂徒，活該被尸鬼殺了！”

　　他臉上浮現了短暫的殺意，隨即又變回諂媚：“幾位大人都是金貴之身，只要對龍神恭謹，就不必害怕?！?p>　　柳無傷嚇得趕緊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再說錯一句。

　　一番寒暄后，縣令舉起了酒杯，向柳無傷及喬玄致意：“各位大人辛苦了，眼下實在沒什么可以招待，濁酒一杯，敬諸位?！?p>　　柳無傷與府兵們紛紛舉杯回應，借酒壓驚。唯獨喬玄與衛(wèi)春舉杯示意卻不喝，又將杯子放回了桌上。

　　幾杯黃湯下肚，縣令似乎不再那么謹慎了，他直接指著喬玄道：“哎喲，兩位官差怎么不喝，不給小…下官面子么？”

　　“我們吃的是刑捕飯，公干時不可飲酒，大人多多包涵”，喬玄拱手致歉，“還請趕緊說說尸鬼的事兒吧。”

　　縣令咂了咂嘴，似乎很不滿意，但還是為他們講起了來龍去脈：

　　“七八天前，我縣水井中挖出了龍神圣體，這事兒諸位都知道了。本以為天降祥瑞，哪知當天夜里，尸鬼就從城里冒了出來！

　　我們縣城南坊和北坊。夜里這尸鬼突然現身于南坊，不知道哪里來，也不知怎么來的，更不知什么模樣，就殺起人來。

　　起初聲響不大，后來慘叫聲越來越多，越來越響！全縣的雞鴨貓狗都叫了起來！還好有坊墻擋著，沒有躥到北坊來！

　　我跟縣尉朱大人……那個朱老弟半夜才收到稟報。朱老弟立刻命人打開坊門，帶了十五個兵沖進去，然后……”

　　“然后怎樣？”喬玄急問。

　　“然后第二天早上，只有他一個活著出來，頭發(fā)、胡子白了大半，人也嚇傻了。”

　　柳無傷和官兵們聽到此處，紛紛咽了口吐沫。

　　按照縣令后面的敘述，一開始大家都以為是有馬徒入侵了縣城，趕緊召集了北坊的民兵隊伍，嚴守門戶；南坊的慘叫聲漸漸平息后，也有人提議再次進去查探，但朱縣尉恰在此時恢復了清醒，張口只有兩個字：

　　尸鬼！尸鬼！

　　說到此處，那縣令擦了把冷汗，似乎心有余悸。

　　“我們只當朱老弟嚇傻了，就給他捆了起來，但要說再進南坊，那是誰都不敢。就這么一直捱到第二天晌午，陽氣最旺盛之時，我挑了四十個青壯精銳，讓本縣中門守帶領著，又殺進了南坊。這不去不知道，一去嚇一跳?。?！”

　　縣令拿著酒杯的手開始微微發(fā)抖。

　　“南坊里安靜的像秋末的樹林子，一點活聲兒都沒有。連著摸了幾條巷子，就看見遍地的尸體，一個活人也沒見著！”

　　“南坊有多少丁戶？”喬玄插嘴問道。

　　縣令眼珠子滴流一轉，指向身旁的主簿：“問你呢，多少丁戶？”

　　坐在縣令身邊的主簿畏畏縮縮地出聲道：“南坊共一百四十三戶人家，與北坊相近……”

　　喬玄聞之色變：“那豈不是有近千名百姓，一個活口都沒有??？”

　　縣令怒拍大腿：“可不是嘛！你說這不是尸鬼，還能是啥？就算馬匪也沒這么兇悍?。　?p>　　他清了清嗓子繼續(xù)道：“那四十個漢子腳都軟了，就強挺著膽子一路摸索，最后一直摸到南坊水井附近，那地方……簡直是人間煉獄！”

　　“水井那塊空地也就兩間瓦房大小，堆了少說有四五十具死尸！有的沒了半邊身子，有的從頭到屁股分了兩半……還有的互相糾纏撕咬在一起。我滴個乖乖，無間地獄也不過如此了吧！”

　　伴著縣令繪聲繪色的描述，柳無傷已漸漸出溜到了桌子底下，整個人成了一灘爛泥。他緊緊薅住了喬玄的衣袖，哀聲道：

　　“看來真有尸鬼啊，喬玄？你可得保護好我?。俊?p>　　喬玄也不理他，示意縣令繼續(xù)。

　　“那地方太過駭人，誰都不敢再往前走了！格老子的，你說他們的尸首怎么能碎爛成那樣？擱誰誰不害怕？

　　本來大家已經打定主意要撤退了，突然看見個黑影一閃而過！要說咱焦山的爺們兒還是有血性，一大幫人立刻圍追上去，一路追啊追啊，追到了風箏胡同里一間小破屋！”

　　說到激動處，縣令一拍桌子跳了起來！

　　“龍神保佑啊，我們在那兒抓住了一只老鬼，還有一對鬼童子！”